营帐之中。
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只有陈芝云原来一向温和的脸庞,渐渐冰冷,逐渐冷漠。
白晓深吸口气,双手往前一拢,施礼道:“属下跟随将军也有十余年,在近些年来,将军忠于梁国,却倍受打压,但凡本军将士,无不心中愤恨……”
“再想那邓隐,虽是大将,但才能不如将军,名声不如将军,却能执掌十万大军,今官拜大将军,比您还要位高一筹,他依靠的是什么?”
白晓咬着牙道:“便只是因为他成了太子殿下的爪牙。”
“大胆!”陈芝云目光稍凝,喝道:“太子殿下,乃是国之储君,你区区一员小将,也敢妄论?”
“大庭广众之下,属下自然不敢,但既然帐中只有将军和华老先生,也非外人,属下便妄论一回。”
白晓沉声道:“属下这些年来,见太子殿下行事,早有不满,他身为梁国执政之人,然而私心太重,凡事不公。”
“在这些年来,将军敬他是太子,百般忍让,但此前还算留有几分颜面,将军忍下了不公之事,也便罢了……”
“但自从设局伏杀月妃之后,皇上逐渐恢复,太子出手也愈狠辣,难道您看不出来么?”
白晓不待他回答,便即答道:“以您的智慧,早已看出来了,太子是不愿放弃手中的皇权,不会愿意他那老父亲******但将军自认为臣子,便要忠于国君一人,那必是太子最大的阻碍,我观太子耐心逐渐消去,如今锋芒渐生,若到了最后,必有杀局,而这一次,属下便是害怕有杀局埋藏其中,才冒险行事。”
陈芝云顿时拂袖,低沉道:“你一员小将,胆敢妄议国事,单凭这点,就是死罪。”
“属下不敢妄议国事,但这是关乎白衣军之事,便不得不说。”
白晓深吸口气,说道:“将军也同样看得出来,皇上已经不如当年,他其实已经比不得太子殿下,现如今,将军若是愿意依附太子殿下,让这梁国全数归于太子,也便罢了……可您不愿皇位更替,不愿皇室流血,不愿梁国动荡,只想维持现状,让皇帝掌权,使太子为储君,这是太子所不能容忍的。”
“这些年的局势,对于将军而言,已经极是恶劣,日渐恶化,而在月妃一事后,皇上日渐清醒,太子行事愈狠辣,处处针对,俱都对白衣军极为不利,几乎要撕破颜面。”
“这一次那文先生作为太子谋士,暗中派遣二百余人,护送物事,却不敢示之于众,必有暗中谋算。”
白晓后退一步,躬身施礼道:“若是那当中有着什么制衡白衣军的消息,有着什么阴谋诡计,我等怎能容忍得住?将军认为猜测不实,不能妄动,不愿徒造杀孽,但属下着实无法容忍此事……”
陈芝云握着拳,没有开口,但脸色难看。
旁边老者脸色微变,他跟随陈芝云多年,自是看得出来,此事已是犯了大忌。
平日里温文尔雅如他陈芝云,展露出这般模样,也是恼怒到了极点。
陈芝云本身便是书生文士,后来执掌兵权,也善于谋略,许多事情他并不是不能知晓,而是不愿知晓。
如今这些他所不愿多想的事情,被白晓生生揭开,这位当代名将,脸色也不甚好看。
……
营帐之中,寂静的气氛,几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晓看着陈芝云的脸色,心中也知,这一次着实犯了大罪,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下去。
就凭这次领兵外出,擅自行事,放在军纪严明的白衣军当中,论罪便足以杖杀。
更何况此去截杀的还是梁国精锐,也是犯了将军心中的大忌。
再加上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三条罪责,每一条都是足以要命的。
若真要论起来,数罪并罚,他白晓就是有九条命,都要尽数灭掉了。
白晓心中知晓,哪怕陈芝云一向待他极好,甚至视如己出,但此时此刻,这一番言论,心中多半已是让这位将军震怒到了极点。
若说前一条军纪,或许还能网开一面,但凭着后面的言论,大逆不道,妄论国君,对于将军来说,更是大忌之中的大忌。
这一次若是处置不好,便要重新再死一回了。
而这次死了,多半就没有了依附在神符上面,借而存活在世的机会。
白晓深吸口气,略微咬牙。
既然已经大逆不道,那便一条路走到底去。
反正这许多言语,早已积蓄心中十年之久。
他双膝跪下,喝道:“既然属下将死,那便大不敬一番。”
……
洞天福地之中。
饶是清原这位人仙,到了此时,都不由得为之凝重。
尽管在道行高深的人物眼中,这三个人没有什么道行,场面也微不足道。
但在清原眼中,这一场言论,必然会让梁国局势都有几分变化,甚至,也关乎着今后无数年的变化。
“这就是白继业的想法?”
清原低声自语道:“好大的手笔。”
……
营帐之中。
老者心中隐约猜测出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双手都略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不禁暗暗惊骇。
陈芝云面貌白皙,文弱而秀气,但掌权多年,并有蓄须,威严亦是不低,他默然不语,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光芒,已是极为凛冽。
“大不敬?”
陈芝云拂袖道:“好!今日我便听一听你这大不敬之言!”
旁边那老者倒吸口气,往前半步,口中动了动,便要劝说。
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让白晓闭嘴,制止他再开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要么直接便给白晓治罪,以军法处死。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最好杜绝于开口之前,莫说与之交谈,就算只是旁听,都是死罪!
但是陈芝云略微挥手,示意老者不必多言,才看向白晓,道:“本将军倒想听一听,你能说出什么谬论来?”
白晓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源镜城白家的人。
但十余年来,白继业不曾与他联系过,他也铭记家主所言,真正把自己当作了白衣军的人。
甚至有些时候,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源镜城白家的人。
绝大多数时候,他便是最为忠于白衣军的人。
许多想法,他早已积蓄在心。
今日或许便是开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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