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牢房内鸦雀无声。
少年抽泣着说道:“咋都不吱声了?振东哥,不是我埋怨你,找共党就好好找呗,非要去唱歌喊口号,说是这样就能把共党招来……”
角落里传来一声叹息:“小俊说的对,真不应该去唱歌喊口号。”
“没把共党招来,反而把巡捕招来了,咱们在上海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想找人保释都做不到。”另一个声音也抱怨着说道。
振东就是那个带头喊口号的男生,他一直躺在床上没说话,听到同伴你一句我一句的牢骚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哦,现在都来埋怨我,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你们干嘛不反对?”
“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吵!再吵,明天都没饭吃!”巡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牢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徐思齐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去告密吗?我听说,凡是和共党有瓜葛的犯人,没个一年半载出不去。”
学生们只顾着嘴里痛快,忽略了还有一个外人在场,他们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慢慢朝徐思齐围拢过来。
徐思齐笑了笑:“你们要干嘛,杀人灭口啊?我可提醒你们,我很能打的,你们打不过我。”
振东冷笑道:“你这些话,吓唬小孩子去吧!”
“振东哥,杀人我可不干……”小俊紧张的脸都白了,然后又对徐思齐说道:“大哥,你不会去告发我们,对吧?”
徐思齐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找共党干嘛?那些可都是危险分子。”
“不关你的事!”振东双拳紧握,眼睛一瞬不眨的瞪着徐思齐。
徐思齐打了一个哈欠,身体舒展的躺在床上,懒洋洋的说道:“放心吧,我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你们找共党也好,还是找国党也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徐思齐心里很清楚,这些思想激进的热血青年,出于对共党的崇敬心理,从而产生了某些想法。
学生们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们都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根本没有多少成熟的人际交往经验。
小俊也睡在上铺,距离徐思齐的床,只隔着不到半米距离。
他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一灯如豆,喃喃自语着说道:“青红姐也不知道咋样了……”
没人回答他,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小俊立刻翻了个身,对下铺的振东说道:“振东哥,女监离咱们这远不远?”
“不知道!”振东面无表情的说道。
徐思齐说道:“女监就在隔壁。”
小俊很惊讶:“你咋知道?”
徐思齐淡淡的说道:“稍微留意一下,你们也能知道。”
小俊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大哥,你是因为啥进来的?”
其他人都把耳朵竖起来,他们也想知道徐思齐被关进来的原因,只是不好意思问罢了,毕竟一分钟前还剑拔弩张,不适合立刻做出和解的姿态。
“我是遭人陷害,稀里糊涂进来了,唉,倒霉啊……”徐思齐轻叹了一口气。
青红是振东的女朋友,这次也跟着一起来到上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身陷囹圄,怎么能不令人牵肠挂肚。
“振东,别担心了,青红不会有事的。”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振东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
第二天。
清晨。
那名巡捕来到4号牢房门前,用警棍敲了敲铁门,把两份报纸塞了进去。
徐思齐捡起报纸,客气的说道:“谢了。另外,跟你打听一下,青红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青红?”巡捕皱起了眉头。
徐思齐回身对振东说道:“她姓什么?”
振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姓陶,陶青红……就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学生。”
后面一句话,他是对巡捕说的。
巡捕看了看徐思齐,又看了看振东,说道:“你们认识?”
徐思齐笑道:“狱友嘛,都是难兄难弟,帮着打听一下。”
“陶青红关在女监3号房,好着呢。”巡捕不耐烦的说道。
振东说道:“警官,能不能让我和她见一面?”
巡捕冷笑道:“你以为,巡捕房是你家后花园啊,还见一面,想什么呢!”
徐思齐伸出一根手指,低声说道:“加一块。”
“十点钟放风,东南角水楼下面,五分钟。”说完话,巡捕一脸正气的迈步离开。
“他啥意思?”小俊没听明白。
徐思齐说道:“他的意思是,十点钟放风的时候,在东南角水楼下面,安排振东和陶青红见上一面。”
振东目露感激之色,对徐思齐说道:“谢谢你。”
徐思齐爬上床铺,一边浏览报纸一边说道:“我不说了嘛,咱们是难兄难弟,就别客气了……”
果然,在十点钟放风的时候,振东和陶青红隔着铁丝网见了面,即使只分开了短短三天,两人也有说不完的话。
“青红,你还好吗?”
“我没事。”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整夜失眠,就是担心你……”
“振东,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有啥办法,咱们又没有保人。”
“那怎么办?我听别人说,像咱们这种罪名,至少要关押三个月。”
“三个月?不会吧……”
“你以前不是说,认识共党的人嘛,能不能联系到他们,把咱们保释出去?”
振东苦笑道:“认识是认识,可是,我只知道他在上海,究竟住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陶青红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方永岩。”
“是真名字吗?”
“谁知道了……唉,上海这么大,在几百万人中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陶青红想了想,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宪兵队抓捕共党,方先生是外乡人,对道路不是很熟悉,我把他藏在了家里,事后,方先生说,如果有事,就到上海找他。”
“那方先生没给你留地址吗?”
“留了。前几天我偷偷去过一次,那里已经拆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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