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书房,纪月华看完柏二小姐的回信,来找纪炎商量对策。
“爹爹。”声音撒娇中带着着急,“你倒是替我想想办法呀。你让我努力,我也努力了呀,可你看看信上说的。”说完,又把信纸往纪炎面前推推。
信的内容,刚才纪炎已经看了,柏家二小姐很是客气,但也没答应下明年邀请自家女儿到柏家堡赏花的事情,只推辞说,家中大家长不在,很多事情她做不得主,明年的寻花会也不一定举行。
到底多活了几十年,纪炎不紧不慢的扯过被女儿揪的不成样子的袖子,低沉说道,“急什么,柏家堡一向不与外界多加联系。你看,你的信一到,二小姐不是立刻就回了,这说明咱们两家还是亲近的世交。柏二小姐说的也算实情,这一年多来柏云峥似乎并不常在堡内。”
“那…那…”纪月华并没有被安抚下来,还是一脸不甘急于求成的模样。
“呵呵。”纪炎捋捋胡子安抚道,“急什么,柏云峥这几年不是也没透露出娶别人的意思吗,男人都是事业心重,你没看这几年柏家堡势力不断扩张,柏云峥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娶妻上面。再说了,你年纪还小,不着急。有以前的情分在,再加上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日后见了柏云峥,只要稍加努力,这柏家堡女主人的位置必然你的,没人能抢得走。”
一心只为自家和柏家关系匪浅洋洋自得的纪老爷,并不觉得在小女儿面前提起和柏家的交情是靠逝去的大女儿维系有什么不妥。
而纪月华确实也不在乎这些,她是年纪小,但从小野心却大。小时见过柏云峥几次,样貌记不得了,只记得柏家每次来人,礼物总是贵重新奇的。当时自己立志也要嫁那样有权有势的男人。后来姐姐去世,爹爹为了不失去这门好姻亲,想出要自己与柏云峥联姻的想法。
她刚听到的第一时间,不是没有一点抗拒心理。一是因为那是曾经的未来姐夫,这世上虽也有姐死妹代嫁的,可那都是在小门小户里,像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的事会惹人笑话;二者,那柏云峥已经比姐姐大了七岁,比自己更是大了不少,她虽心思活跃,到底有着少女的小心思,想嫁个年龄匹配的英俊少年。
可听了爹爹说的,柏家堡势力如何之大,如何深不可测,她被折服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无上的权势,都是她所渴望得到和拥有的。
所以她答应了,并配合父亲积极和柏家、柏家小姐联系。至于以前担忧的岁数大、他人耻笑,纪月华也想明白了。岁数大,能给她嫡子就行,若是因为年岁早她离开人世,那到时柏家堡就是她说了算了,年岁大反而是好处;至于姐姐的亲事最后妹妹嫁过去会让他人议论,哼,天下人唯利是图,等自己当上了柏家堡主母,别人只有巴结讨好羡慕的份,哪里敢嚼舌根多说什么。
被纪炎安抚下来,纪月华迟疑问道,“那,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办。还与柏家小姐联系吗。”
“自然该写信还写信,日后你嫁过去了,那都是你的小姑子,也是要巴结的。”纪月华听了只是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羞涩。
“不急,柏云峥不在柏家堡,具体在哪他们也不肯透漏,定是有家族要事在办。我会派人打听柏云峥的下落,你呢就好好与柏家小姐联系感情。等时日到了,爹爹带着你去柏家住上一段时间,到时你只要把平时所学的琴棋书画和大家小姐的风范展示出,定能使柏云峥对你倾心,这柏家主母的位置不就是你的了。”说完颇为得意的看向女儿,纪月华这才有了一点点女儿家的娇羞。
也不怪纪老爷一把岁数还如此单纯,以为纪月华仅靠展示才艺和气质就能坐上柏家堡主母的宝座。是当年柏纪两家相聚,纪家大小姐纪月眠就是因为才华出众,贤良淑德颇具大家闺秀典范的气质才被柏老夫人相中。所以他对小女儿是一百个放心,只要等到时机成熟,柏家堡的亲家就还是他纪炎。
见父亲心情正好,她倒了杯茶奉上,小心说道,“我与柏家堡来往时,可要捎带上弟弟,毕竟他是纪家未来的掌舵人,也该……”话不说完,看着纪炎的脸色。
刚刚还神情舒坦的纪老爷拉起嘴角,犹豫半晌说道,“不用,你与柏家堡通信也只和柏家小姐联系,你们女孩子家的事,他一个男孩儿,不用掺和。”说完,不知是心情不虞,还是疲惫了,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纪月华见此,不再多说什么,悄悄退出书房,掩上房门。
屋内,闭眼沉思了一刻,见耳旁清净了,纪老爷轻缓而沉重的叹口气,小儿子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明白,争强好胜,戾气太重,一心想着有大成就,让曾经看轻他的人,包过他这个父亲在内,有一天仰仗他的鼻息而活。
这也是他迟迟不肯让小儿子沾染家中核心产业的原因。可又有什么办法,嫡子去了,只剩下这一个资质平庸的庶子,他便是再瞧不上眼也只能扶他上位。
要是恒儿还活着就好了。恒儿,他唯一长大成年的嫡子,世交亲近之家都赞叹纪家大公子是坦荡磊落、风光月霁的一个人,为人稳重可靠,行事也颇有章法,当年不少老友都在他耳边感叹,说有君恒在,纪家必能更上一层楼。
对此,他是坚信不疑的,这个儿子从小就没让自己失望过,不仅生意上打理的紧紧有条,还和一众世家子弟成了至交好友,其中就包括柏云峥。当年两家的婚事,柏云峥能点头答应,与自家儿子的交情是分不开的。
若是恒儿还在,即便月眠死了,只要他稍加说项,想来柏云峥也会爽快答应月华嫁过去,哪里还要他一把年纪为纪家的未来操心。
想到这,纪老爷眼中难掩悲痛。
罢了,事已至此,是他无福,不能享受嫡子的孝敬。至于小儿子的野心,他自有打算。
等再与柏家堡结了亲,纪君浩即便接了他的位置成为纪家家主,也要对柏家客气恭敬有加,对身为柏家主母的月华也只能讨好恭维,那样的话,有月华牵制着他,他是不敢做出过分举动的。
思量完,纪老爷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桌面的账本盘算起来。
天气渐冷,与北方的干燥不同,江南的深秋是阴冷潮湿的。徐佑依在店里看了会书,突发奇想要买块羊脂玉在手中盘玩。不过最大的首饰店瑞蚨祥离得有些远,她懒得动弹。就下楼起身,想回家让墨画找找家中是不是就有。
路过程昀的首饰铺,心里惦记着玉佩,就顺腿一拐进了店里,里面自然没有上好的玉石,更不用说上好的羊脂玉了。不过是徐佑依想起一出是一出,兴致来了打发时间。
打过招呼,四处转悠着看有什么新奇玩意。程昀在身后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终是在徐佑依转身的时候开口道,“徐姑娘。”声音坚定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徐佑依扬眉看着程昀,等着他说下半句,程昀双手攥紧,心里给自己打气:“徐姑娘,你来姑苏也有三年了吧。”她点点头,还是不吭声。
“三年了…三年…这三年你对我这个小店也颇为照顾。”磕磕巴巴的说不到正题,徐佑依也不着急,不吭声,只是瞅着他。
程昀倒先不好意思起来,眼睛避开她的眼神,“姑娘来姑苏三年了,日子也算是安稳下来了。不知…不知…有没有成亲的打算。”
说完,头低得不能再低。程昀自己心中都唾弃自己,多大岁数了,结过一次婚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害羞。
说完半天,低头不见回应,程昀抬头看向徐佑依,对方还是刚才的表情,不见高兴羞涩,也不见…生气抗拒。
不是徐佑依不答话,是她被惊着了。这是什么鬼?她不就是顺路进了趟首饰铺吗,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一丝疑惑从眼中划过,徐佑依也不搭理程昀,暗自思量。她平日里是有什么举动惹人误会吗,才引得一个半生不熟的邻居向她告白。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程昀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徐佑依皱皱眉,反应真的变迟钝了?
直到程昀等不到回应,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她,徐佑依才缓过神来,扯起嘴角,“程老板。”
“唉!”见她开口,程昀急忙答应,眼神暗带希望的看着她。
徐佑依难得尴尬的清咳两声,“程老板,你我做这邻居也有几年了。平时两家往来,您对我家生意也颇多照顾。”这是客气话,程昀从没进书铺买过书,不过平时邻里邻居的,不定什么时候搭把手。她这是给后面的话铺路。
可怜程昀还没从话音里听出婉拒的意思,依旧直勾勾看着她。开了头,下面的话就好说了,徐佑依微笑着说:“你我平时做邻居,邻里之间守望相助本是常事。平日里你来我往少不得交集。若是我有哪些做的不当的地方,还请程掌柜多包涵。”说完,温和的看着他。
“不,你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的意思是…”程昀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急着解释,抬头见徐佑依清亮明澈的眼神,才缓过劲来……人家刚才已经拒绝了。
是因为她做得有不当的地方,才引起自己不必要的误会和感情,为此,她愿意虚心请教,是什么举动引起了误会,她愿意改。当然,若并不是她的过错,那自己就要好好收拾起心思,免得做起邻居来尴尬。
想到这,虽是深秋,程昀背后一身冷汗,是刚才的紧张所致,这会子被人泼了盆冷水,只觉得透骨的寒凉。
见他脸色发白,徐佑依不打算安慰什么,谦和一笑,微欠欠身,;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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