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
陈宇到了姑苏城。
按叶晓婵给的定位,直接去了她家所在的小区。小区位置不是很好,偏离城中心,且比较老旧。
陈宇到的时候,叶晓婵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候。
叶晓婵穿着一件一直覆盖到膝盖的长直羽绒服,遮掩住了妙曼的身材。脖子上围着一条灰白的围巾,脸蛋冻的红红的。
见陈宇下车,她惦着轻盈的步子过来,俏皮笑:
“陈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要被学校给开除了。”
星院已经开学,陈怀都已经在学校了。按照约定,叶晓婵这几天一直在等着陈宇,所以没有返校。
“这不是要见家长么,我有点紧张,所以多耽误了两天。”陈宇开玩笑道。
陈宇说来姑苏找叶晓婵,实际上并没提要来她家里的。没想到她发了她家里的定位,让他直接来家里。
这让陈宇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对外时,叶晓婵对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遮遮掩掩的。
长江以北的一月,寒风凛冽,两人在小区外没有多逗留,说笑着往叶晓婵的家里去。
算起来,两人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所以走在路上叶晓婵都是自然而然地挽着陈宇的胳膊,毫无顾忌。
遇到了熟人亦没有松手。
到了楼下,两人爬楼梯上楼。住宅楼是那种老式的住宅房,七层高的无电梯楼房。
走在楼道里都不能挨到墙壁,否则全是石灰粉,楼道边的围栏也已经斑驳掉色。
见陈宇看自己,叶晓婵笑了笑:
“习惯了,还好啦,我在这儿生活了快十年了。”
她给的是乐观的笑容,但在她的眼睛里,陈宇亦能看到不甘的成分。
她家的房子是一个小小的两室一厅,进到屋内,一眼就看到了叶晓婵的奶奶。
“奶奶,陈宇来了。”叶晓婵加大声量。
奶奶原本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叶晓婵的声音,睁开混浊的双眼,起身欢迎陈宇。
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声音混浊,但穿的很体面,旧衣服整整洁洁。
奶和陈宇打完招呼,便让叶晓婵招待陈宇,自己颤巍巍的没有太多力气。
来之前叶晓婵提过,只有她奶奶在家,所以陈宇倒没有惊讶。
以为是她爸爸妈妈临时外出了。
但现在到了家里后才察觉,貌似不是这么一回事。
家里没有她爸妈生活的痕迹。
衣物鞋子之类的全都没看到。
“你爸妈呢?”陈宇轻声问叶晓婵。
以前只听陈怀说过叶晓婵家里貌似不太富裕,但并不清楚她家里的具体情况。
在此之前,她自己一直都是避而不谈,所以陈宇自然没有多问。
但现在都到家里了,情况不一样了。
叶晓婵显然意识到陈宇会问这样的问题,事实上,在决定把陈宇带到家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以前不想说是怕陈宇看不起她,后来对陈宇越来越熟悉,她越觉得陈宇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她。
没有回避,叶晓婵轻轻叹了口气:
“我爸妈坐牢去了。”
“???”
陈宇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在接下来叶晓婵述说中,才了解到叶晓婵的所有身世和她的童年。
原来,她也曾经是个富家小姐。
住别墅,坐豪车。
肆意地花钱,无所顾忌地生活。
而这一切,在她10岁那年戛然而止。
叶晓婵爸爸是个商人,在江南地区开着一家皮革公司。外贸行情最好的那几年,公司每年出口额都是十多个亿。
不算小公司。
公司是叶晓婵爸爸妈妈的独资公司,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一切都看起来非常美好。
一家人过得也非常幸福。
特别是夫妻俩大龄得女,对叶晓婵都非常宠爱,要什么给什么,棋琴书画样样学习,完全是按照‘穷养儿富养女’的原则去培养女儿。
遗憾的是,这种劳动密集型且外贸权重非常高的公司,终究在当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中实力大减。
公司的管理层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管理分歧。
最终,叶晓婵爸爸未能力缆狂澜,在叶晓婵10岁那年,公司濒临倒闭。
原本,公司濒临倒闭也不是什么大事。退一万步讲,公司在申请破产清算后,若资不抵债的话个人并不需要偿还公司债务,一人家依然可以小康生活。
但更为致命的事情发生了。
在公司出现危机之时,合作方倒打一耙,控告叶晓婵爸爸和妈妈个人涉及商业诈骗。
且数额高达6000万元。
叶父极力否定,声称一切都是按正规流程操作的。
然而证据确凿。
涉及六千万的经济诈骗,在刑事案件中属于‘数额特别巨大’案件,叶父直接被判了十七年有期徒刑,没收所有财产用于抵债。
叶妈亦被判了十二年。
这还没完,公司还没来得及申请破产,见叶家挺不住了,供应商纷纷将叶家告上法庭,只求拿回自己的欠款。
叶家所有的资产被没收或拍卖。
在叶晓婵家轰然倒塌的同时,所有的亲戚为了避免被连累,避免被讨债人追上门,都决然地选择了与叶晓婵一家彻底划清界限。
当初巴结、攀附叶家的利益群体,作鸟兽散。
当真是,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勾,勾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抡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的宾朋。
时也命也运也。
一地鸡毛过后,只剩下当初只有10岁的叶晓婵和65岁的奶奶。
小的还未成年,大的早已过了退休年龄。
诺大个姑苏城,叶晓婵和奶奶举目无亲,没钱没依靠,连房子都已经被拿走。
坚强的奶奶没有选择逃离,在姑苏城租房子住了下来,一个人拉扯叶晓婵长大。
直到叶晓婵考上羊城的星海学院。
而叶晓婵之所以坚持学艺术,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前十年棋琴书画样样都有涉及,有经验有基础。另外一方面则是学艺术来钱快。
她想让奶奶轻松一些。
讲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打盹的奶奶,满心感慨。
或许是这样的经历已经让她习以为常了,所以此刻提及,她并没有哽咽,有的只是平静。
像在讲一个故事一样。
“这些年都是你和你奶奶自力更生,家里的亲戚都没救济一下?”陈宇有些感慨。
“没有。”叶晓婵摇了摇头:“因为爸爸妈妈欠了很多钱,一直被人追债,亲戚都很怕我们...”
不只是不救济。
一开始那几年,奶奶还会带着叶晓婵去走一下亲戚,可换来的都是冷言冷语和嘲讽。
亲戚家的小孩见到叶晓婵都把自己的东XZ好,像防贼一样防着叶晓婵。
久而久之,连走动都没有了。
世态炎凉,莫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