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爱她,爱的太深太重,可是她呢?若是在她的心里早已没有爱,只有恨,又该如何是好?”
她不觉悲从心来,这一番话,说的恳切沉重,感情,这两个人面临的,便是分道扬镳的分叉口。
秦昊尧的胸口一震,他仿佛深受重击,语阳说的,便是他日夜最担惊受怕的事。他的面色骤变,不敢置信语阳将他的心事全部说出来,她对他的感情,就只是过去,就只是剩下痕迹的记忆,而他,才刚刚开始。
他们并未在相同的时间,爱上彼此。
如果她早已不爱他,如果她对他只有怨恨,她才会在天牢之中,放弃恳求秦昊尧,她早已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惨烈,却也不开口求他救她。
她说什么都给了他,她年少无知最纯净最痴心的感情,她从不曾被任何人染指过的身体,她的关心,她的爱护,她的守候,她的等待,她的……一切,她全部交给他了。
因此,她也想要彻底终结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甚至,不曾觉得惋惜,她当然没什么对不住他的,曾经她忠于他,却不曾得到他的信任。
最终,她选择忠于自己。
哪怕走上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无错小说..C“如果找得到崇宁,兄长,你就让她过新的生活吧。”她满面苦楚哀痛,她当然不愿看到秦王伤心痛苦,求,而不得,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语阳,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妹妹,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秦昊尧面色陡然沉下,跟方才的温和判若两人,他不敢置信,诧异愤怒,双手紧紧按住语阳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低声呼痛,他这才松开手,黑眸冷沉肃杀,幽然说道。“能给她全新的生活的人,只能是我。”
待他坐上天下最高的位子,自然可以一笔抹去她所有的过去,她的身上,没有流放塞外的罪过,没有毒杀他人的罪过,她会是一个最干净无邪的女人。
“兄长——”语阳扬声呼唤,还想劝说,只是秦昊尧已经转身,全然不给她任何机会,冷淡地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也别呆太久,起风之前回去。”
语阳微微怔了怔,望着愤而离去的秦昊尧,她清秀的脸上血色全无,唯独拧着的眉头,迟迟不曾舒展开来。
这一段感情,以前一厢情愿的人是崇宁,让她尝遍了感情的苦涩,而如今呢,一厢情愿的是兄长,他会有比崇宁更好的结果吗?
正是因为不愿放手,不甘放下,哪怕费尽力气拼了性命也恨不得护住那个人,护住一段早已腐败枯朽的感情,只要能够守住,也可苦中作乐。
这是兄长唯一的法子,但,太多太多的不安,占据了语阳公主的心,仿佛口鼻之间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爱,让人走火入魔。
它的魔力,便是让人很难超脱,很难豁达,越是紧抓不放,却越是让人窒息难受。
她的眼神,渐渐黯然下来,望着被秋风吹落一地的菊花,她也无法预料,往后还会发生何等的故事。
“公主,起风了。”
宫女听着树叶刷刷作响,一阵阵秋风萧瑟,她急忙走到语阳公主的身后,轻声提醒。
“我们回宫吧。”
她随之点点头,收回了落寞的视线,淡淡望向碧轩宫的方向,一手紧抓裙裾,缓缓离开了御花园。
秦昊尧冷着脸,步步生风,走到自己的宫殿,王谢已经跟随着他的脚步,将殿门掩上,低声禀明。
“李煊并未回李家,方圆百里也没有他的踪迹。但卑职得到风声,袁将军的人马蠢蠢****——”
没有十足的耐性,生生打断了王谢的言语,秦昊尧低喝一声,怒意毕露。“要让李暄自动现身,并不难,要轻易制服一个人,就要抓到他最在意的东西。”
“我已经给他三天时间了,但不能再等下去,给他更加充足的时间筹集人马,更不能让他跟袁将军达成一气,勾结起来,更加偏远的封地,还有几个臣子的势力不容小觑,更不能让他们成立盟军,必须各个击破,一网打尽。”秦昊尧眼神一凛,手掌断然紧握椅背,他唇边的笑容无声变冷,凌然气势全然散发出来。
王谢单膝跪地,他低头,自然也清楚,如今的时局,便是先下手为强的世道。
“李暄已经过世的妻子,叫楚李美月是吗?放出消息,只要李暄不在今日天黑之前出现在宫门前,就让人到李家祖坟,开棺曝尸。”
秦昊尧将眸光,转向了王谢的身上,发号施令,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近乎残忍。
“卑职马上去办。”
目送着王谢离去的身影,秦昊尧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来,李煊虽然年轻,是一个做事稳重的臣子,一旦他忠于皇帝,为皇帝效劳,如今皇帝的权力被夺去,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一旦跟几方残存势力游说,将分散的力量集中,跟京城的将士搏杀一战,届时谁胜谁负,也并不明朗。
他不是不能留着李煊的性命,但一定要让李煊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哪怕将李煊幽禁关押,至少李煊不会成为好事之徒。
一抹精明冷漠的光耀,从眼底一闪而逝,秦昊尧指着站在门边的王镭,低声吩咐:“让熊大荣跟公孙木扬准备好,先暗中将苟云之地的卢世豪诛杀,他为人心术不正,是个好功之人,素来跟本王不合,他手下养着一千多的食客和护卫,人多为患,决不能留着他,坏了本王的事。”
王镭抬起脸,一身戒备,脸上没有任何喜怒。
只听得秦昊尧沉声道,满身肃穆决绝:“这回,我要斩草除根。”
“得令。”
秦昊尧的黑眸,一沉再沉,宛若幽深的夜空,再无任何光彩。整个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他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这一场战役,他绝不能输。
输掉的话,他一无所有,死的时候甚至连乞丐都不如,还要被扣上逆贼叛乱的恶名,虎落平阳被犬欺。
输掉的话,他更无法挽救穆槿宁,她必须被扣上杀人罪名,永世不得翻身,哪怕可以苟活,也是苟延残喘,战战兢兢。
太阳还未下山,秦昊尧正在宫中翻阅文书,门口的声音传来,正是王谢。
“爷,李煊来了。”
“既然人来了,就让围在李家祖坟的手下回来吧,别让李家方寸大乱了。”秦昊尧无声冷笑,他当然有十足的把握,李煊在这几年都对亡妻情深意重,若没有崇宁,他或许还是独身一人,绝不会随意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李家当然是名门大户,但更是几代忠于秦家王族的氏族,秦昊尧当然没有做最坏的打算,要当真开棺曝尸,惹来李家的愤怒怨气。看来,李煊当真是一个看重情义的男人,否则,他躲躲藏藏这么些天,也不会因为这一个传闻,而功亏一篑。
“我等你已经很久了,在把那具面目烧毁的尸体送回李家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你。”
秦昊尧望着走来的李煊,眉宇之间没有任何一分喜怒,李煊如今一身灰蓝布衣,虽然装束整齐,却宛若街巷之中最普通的一名百姓,若是他花费心思乔装打扮,要避开他的耳目,当然也有侥幸。
“秦王是个聪明人,但为了引我出现,用的方法未免太不入流了。”李煊的眼底满是冷意,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不满愤怒。
既然如今秦昊尧承认,他一直怀疑自己未死,秦王一定在暗中追查他的下落,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穆槿宁才好言相劝不忍让他因为莽撞入京而死,硬是请余叔挽留劝服他在偏远的地方安心养病。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性子,他拖着破败不堪还未痊愈的身子回来,说不准连京城都看不到,就会被秦王的手下暗杀在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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