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妃娘娘,快叩头谢恩吧。”
周煌一脸笑容,站在淑宁宫的正殿,他身后的三五个宫女,人人手上捧着沉甸甸的赏赐。他带来了一匹匹上乘的丝绸,用这些个江南制造的丝绸裁制的夏装,柔软轻盈,单薄清凉,格外舒适,这可并非每一个后妃都能得到的好东西,这一回皇上的赏赐,还有好几件差人从库房专门挑选的珍珠首饰,每一颗都是来自东海的明珠,圆润光滑,泛着皎洁的光泽。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前头这一个木匣子,红色丝绒软布之内盛放着的一颗夜明珠,约莫有拇指大小,若是搁在黑夜之中,会散发出光亮,以前皇后身边有一颗,沈熙册封贵妃的时候得到一颗,今年进贡来的三颗,其中一颗便给了槿妃,可见皇上对她的器重。“这些都是皇上赐给槿妃娘娘的,看这颗夜明珠多美丽啊,皇上说了,若把娘娘比拟为一种珍宝的话,那便像极了珍珠,圆润姣美,天生丽质。”
“臣妾多谢皇上了。”她的眸光,无声从夜明珠的身上划过,她荣辱不惊。珍珠,还未成形之前,不过是一颗沙土,在蚌壳之内,被血肉生生打磨了多少个日夜之后,要流尽多少眼泪之后,淌出多少血液之后,才能将尖锐的棱角打磨成圆滑,才能将原本的灰暗磨灭成皎洁,才?无?错?小说..能彻底生成让人惊艳的从容美丽?!才能从平淡无奇蜕变成惊鸿一瞥的与众不同?!
心中的情绪,无声绽放,却又无声无息地熄灭。
穆槿宁感谢了之后,起身,笑对周煌,柔声说道。“这么炎热的天,周公公来一趟多不容易,我这儿有冰镇的酸梅汤,不如你来坐会儿,喝一杯再走。”
雪儿倒来一杯酸梅汁,消暑解渴的糖水,酸酸甜甜,冰凉沁人,亲自送到周煌的面前,周公公笑着说好,也不犹豫,将这杯酸梅汁喝下。
“那奴才就先回去忙了,娘娘。”将茶碗再度放回雪儿手中的红色漆盘,周煌朝着穆槿宁点头,低声辞别。
穆槿宁微微一笑,红唇上扬,目送着这些人转身离开淑宁宫,她的眼神越来越平和,缓缓转身,淑宁宫内的宫女将丝绸首饰都送入内室,将碎玉圆桌堆砌的满满当当的。
她的脚步,最终停留在圆桌旁,指腹幽幽划过那红色绒布,将那一颗夜明珠盛放在手心之处,她无言无语,心中升腾起的悲伤,却将她别的情绪全部吞噬。
明珠,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微凉的手心,却相濡以沫,渐渐的,她的手心都暖和了。
她原本已经渐渐逝去的笑,一点一滴地涌入那双明媚的眼眸,她默默抚摩着这一颗夜明珠,女子爱哭的本性,她早已戒掉。
她是否还是原来的崇宁。
她是否一点都没有改变。
早已不重要了。
崇宁,或许不过是还未落入蚌壳之内躺在沙滩上的一颗石砾,在阳光之下,在海浪之上,淡淡闪耀着光华,却也仅此而已。
她其实早已释怀,当年的她,在那么多贵族女子之中,没有任何吸引秦昊尧的地方。
她急着结束这一切了。
她从午后,坐到黄昏,这整整半日,不曾动弹,过往再度在她身边萦绕,如真似幻,仿佛手心中的夜明珠,也渐渐开始焕发出淡淡光亮,柔软了她的眉眼,软化了她坚硬的心。
“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颗夜明珠。”
浑厚的男人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他透过珠帘打量着帘内的女子身影,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这颗夜明珠,仿佛在黑夜之中发光的不是这颗东海夜明珠,而是——他眼前的槿妃。
嫩黄色的宫装,其上绣着紫色的兰花,柔软顺滑的黑发依旧挽着端丽的发式,一柄青色宝石簪子,在黑发之内闪烁,更显得清丽脱俗。她的双手捧着一颗夜明珠,正在神游天外,仿佛那明珠的丽质天生,早已吸引她全部视线。
他的胸口,划过几分得意,他赏赐给穆槿宁许多东西,但这是她头一回爱不释手的玩意儿。夜明珠并非千金难求,即便是如此,只要能够换来她的笑颜,似乎什么都值得了。
他端着笑容而来,连声低笑,穆槿宁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将夜明珠急急忙忙放回红色绒布之上,略带仓皇朝着天子行礼。
“免了。”天子的语气比起往日来,更加轻松愉悦,仿佛心中有什么高兴的事,整个人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如今除掉了多年的心病,他不必跟死人计较是非,眼底心里只容得下这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仿佛如今才清楚,何谓红颜的重要。
他自然不懂得,他看到的爱不释手并非喜欢它的贵重,而是——她看着夜明珠,无疑是在看着自己。
穆槿宁眼神一沉,跟往日一般服侍他,亲自为他揉捏肩膀,却蓦地被他一手拉到自己的怀中来,她的呼吸一滞,睁大美眸望向他。
皇上将双臂紧紧环抱着她,感觉的到胸膛之前这一具年轻柔嫩的娇躯,哪怕是隔着一层柔软的丝绸衣料,他也为之而血脉喷张,恨不得当下就能彻底包容她占有她。他看她的眼神之内,有了很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或许是从那淑雅身上不得而转嫁到她身上的,却又更像是一种新鲜的特别的情感,那种情感让他笃定了那便是对任何后妃都没有的,也是他一直想要却无法实现的,不需要任何的怀疑猜忌的感情,应该是他盼望了许多年最终掌握住的。
她,才是他看遍了整个后宫,最想握在手掌之内的一颗明珠。
经过那么多虚情假意,那么多背叛算计,他也渐渐累了,也很想可以最终将余生的力气和心思,花费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直直望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手掌从她的身上缓缓游离上去,直至她的白皙脖颈,她的娇丽容颜,有着年轻女子的活力和青春,让他为之一动。
她白皙胜雪的肌肤,仿佛像是珍珠一般,闪耀着柔和的光泽,哪怕不施脂粉,也清丽脱俗。
他的脸上再无任何凝重,神色一柔,沉声道。“希望你没有误会朕,在你还未进宫之前,朕就很喜欢你,很想拥有你,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太杂,往后便好了……”
她眼神一暗再暗,从天子的身上,察觉到了别样的气味,她只觉得今日的天子,跟往日不同。
她却又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同哪里不一样。
他默默环住她的身躯,她哪怕再想推开他,却又不得不就任由他继续抱着。他们同床共枕也不是一回两回,但他当真如此热忱的时候,却很少。
她当然比任何人更知晓原因。
但今日,她却觉得危险,更觉得不安。
“如今你刚册封妃位还不满一年,等再过阵子,朕会给你贵妃的名号。”他轻轻抚着她光洁的肌肤,仿佛早已对她上了瘾,哪怕是对沈熙专宠的那几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动。
他把这,当成是感情,对一个天子而言,格外难得的东西。
但他在中年已过的时候,还能遇到,他更觉得庆幸,也更加自负得意。
只要她能够喜欢的,他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为她摘取而来,献给她,更别说区区几颗夜明珠。
或许备受偏爱的人,可以有恃无恐,也可以恃宠而骄,只要——他能够容忍,他愿意给她无人可比的疼爱宠溺。
“若是臣妾当了贵妃,怕是这皇宫又要闹哄哄的了。”
在他怀中微微一笑的穆槿宁,却轻声细语,这一句话,仿佛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唯独在皇上的心中,却落下莫名的痕迹。
“朕要谁当贵妃,天下有谁敢对你指指点点?!再说了,如今皇后的位子都空着,朕迟早该让你慢慢来,慢慢习惯。”
他满心不快,板着脸,丢下一句话,显得格外有威严。天子的言下之意,她自然清楚,他所谓的慢慢来,是早已给她铺好了道路。他会先让她坐上贵妃的位置,往后,从贵妃到皇后,便不再有过分遥远的距离了。
他终究是一个身在皇族的帝王,他有他的部署,有他的想法,有他的计划,他要步步为营,要她当一只凤凰,可以禁锢在他一个人牢笼中的金凤凰。
但他同样握住她的把柄,哪怕只是从来不诏告天下,不代表他就不能,何时感情淡薄了,何时她也变成沈熙孙英一样的女人,他就可以一样毁掉她。
而眼前的天子,以为他付出的,便是真感情,这样的想法,实在狭隘,实在可笑极了。
她处变不惊,他的抚摸,哪怕是隔着宫装,也让她格外的厌恶,她以为自己可以习惯,可以麻木不仁,但原来,这一切忍耐依旧很难。
“朕虽然有十来个皇子公主,不过皇嗣越多越好,你入宫也快半年了,朕想让你熟悉习惯,再作打算。”
皇上笑着说出这一席话,将她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之上,他俯身凝神看她,心中愈发难耐****冲动。
“朕想,你也该准备好了。”他在烛光之下打量着她的娇美容颜,若不是身体的关系,他根本无法忍耐多久,他虽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更不是二三十岁的壮年男人,但他对于一直想要得到的女人,同样有着血脉之下涌动的冲动。
他解开了她脖颈处宫装上的一颗贝壳盘扣,接着,是第二颗……她的身体虽然不在颤抖,但是穆槿宁感觉的到,她手脚冰冷,仿佛一瞬间,坠入地狱。
她的目光,渐渐的,失去了原本最初的暖意,她只觉得自己宛若一块放在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或许这一回,难熬也会结束。
她也可以笑着接纳,跟每一个虚情假意的后妃一样,她相信她可以做得到。她的身体……。可以献出来,唯独她的心,还是她一个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如今——已经到了最佳的时机。
在他急着要讨好她,哪怕献上最高的位置给她也毫不在意的时候,哪怕他误以为她可陪伴他走完余生的时候,她才会插上一刀。
她最后要报复的人,是天子。
她猝然推开他,半坐起身,清亮的眼底,只剩下满满当当的拒绝,无穷无尽的黑暗,在她的心里形成了一片片乌云。
她宛若夜明珠,在白昼的时候,就敛去了所有光彩。而她在此刻,不再明艳动人,不再温婉贤淑,她,判若两人。
天子皱着眉头看她,她的脸色覆上阵阵死白,他只觉有异,却又压抑内心不得不克制的冲动,稍显冷淡地问了句。“你身子不适?”
不舒服的,并非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我当真可以解开皇上的心结吗?”
她笑望着眼前这一个天子,神色不变,她胸口的盘扣敞开着,宛若藤蔓一般蔓延到下去,让她宛若蒙着一层轻薄轻纱,愈发迷人。
唯独她今夜的笑,有别样的情绪,天子的眉头愈发深重,今日他听取了太医的意思,服下了新的药丸,体内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他胸有成竹,正打算今夜要临幸槿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