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这根骨髓多。”
北冥离挑了根最大的,夹到宁霜盘子里,笑眯眯地看她啃,他不爱啃猪大骨,更喜欢牛骨或是羊骨。
宁霜眼睛一亮,把袖子往上撸了把,抓起了骨头狂啃,先把骨头上的筋肉啃干净,再拿筷子吸里面的骨髓,那些才是整根骨头的精华,又香又醇,百吃不厌。
“小霜吃些蔬菜,要不吃水果,骨头油腻,吃多了不消化。”乔雪莲夹了些洋蓟放在盘子里,递给了宁霜,这孩子不爱吃蔬菜,习惯不太好。
宁霜吃得嘴上手上都是油,嘴边还沾了不少肉丝儿,少了些清冷,多了些烟火气,北冥离自己吃一口,再看宁霜吃,脸上带着笑,傻乎乎的。
“夫人,程小姐师徒到了,是来这儿还是会客厅?”下人过来禀报。
“带来这边吧,再添两套碗筷。”乔雪莲吩咐。
这个点赶过来肯定没吃晚饭,程小云也不是外人,索性一块吃吧。
杨竹君坐在电动小车上,从门口进来都过去小半个钟头了,可还没见到主人,一路上不是房子就是园林,一辈子清贫的杨竹君,看得眼花瞭乱,目不暇接。
这比以前的皇宫还大呢,到底是啥大户人家啊?
“小云,这家人是干啥的?”杨竹君小声问,心里惴惴不安。
他到现在都住着戏曲学校配的教工宿舍楼,和老伴一块儿住,二室一厅,七十平方不到,几十年前的老房子,破旧不堪,儿女们都不学戏,干的是其他行当,成家后都有了各自的家。
他的工资当然不低,而且还有演出补贴啥的,一年下来挣的不少,但这些钱杨竹君都补贴给徒弟们了,这些徒弟都是他在孤儿院领养的,因为他觉得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能吃苦,也少了更多的麻烦。
但这也意味着杨竹君要承担这些孤儿的所有费用,吃喝拉撒,还有各式行头,都是不小的花费,杨竹君老两口的钱都搭在徒弟们身上了,好在程小云熬出头,挣的钱更多,让杨竹君担子轻了不少。
连平时吃顿肉都觉得奢侈的杨竹君,见到比王府还豪奢的宅子,不禁缩手缩脚,怕乱说话得罪人。
程小云笑着说:“确实是大户人家,但当家夫人为人很好,要不是她帮忙,我们杨家班在帝都都待不下去了。”
“那一会儿我得给那位夫人鞠躬道谢,大恩哪!”杨竹君十分感激。
终于到地儿了,程小云扶着杨竹君下车,有人过来引他们进屋。
“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吃饭,我们也刚开吃没多会儿。”乔雪莲起身迎接,见杨竹君身形清瘦,神情隐有孤傲,便知道程小云的脾气来自哪了。
“谢谢您呐,帮我们杨派大忙了。”
杨竹君冷不丁九十度鞠躬,把乔雪莲吓了一跳,忙伸手搀扶,“快起来,我只是举手之劳,还得小云自个争气,您快起来吧。”
老爷子硬是鞠了三个躬,这才起了身,朝宁霜和小翠不住打量,不知道哪个才是徒弟说的那位姑娘。
“先吃饭,吃了再说。”乔雪莲招呼。
杨竹君虽然满腹疑问,但他不能违了乔雪莲的好意,便和程小云坐了下来,满桌菜肴比他家过年还丰盛,还有好些他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菜,认都不认识。
程小云介绍了师父,又介绍了宁霜,北冥离她不认识,头一回见。
“是我儿子,今天刚回来。”乔雪莲简单介绍了下。
北冥离对外人向来没好脸色,笑脸只对家里人开启,程小云师徒和他打招呼,他板着死人脸唔了声,师徒俩惴惴不安的,还以为北冥离对他们不满。
“我儿子对谁都这样,你们别管他,吃饭吧。”乔雪莲笑着解释,并为他们布菜。
杨竹君毫无食欲,他在暗中观察啃大骨头的宁霜,就是唱的特别像师叔公的那个姑娘,见宁霜啃得满面油光,面前堆了不少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不由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唱戏的人特别看重对嗓子的保护,平时总喝梨水润喉,刺激性的食物一律不吃,表演前一天就净腹,只喝一点水和白粥,为了保证嗓音干净澄澈。
像杨派老祖杨菊仙,甚至会在表演前三天就净腹,只喝水和白粥,开场前只能喝水,什么东西都不吃,更别提是油腻的大骨头了,吃了绝对会影响第二天的发挥。
宁霜明天就要表演,可现在却在大口啃骨头,连唱戏的基本常识都不懂,说明她绝对不是那段贵妃醉酒的真正演唱者。
啃完了北冥离递过来的大骨头,宁霜这才注意到杨竹君意味深长的眼神,起先还不明白,可没多会儿就想到了,心里一咯噔。
不好,她把唱戏前净腹这茬给忘了。
这下露馅了!
宁霜懊恼地拍了下桌子,现在可咋圆?
她索性撇过头,假装啥都不知道,但大骨头是再不敢啃了,只挑了些蔬菜水果吃,偏偏有人又夹了根大骨头过来,“霜霜,这根也挺大。”
“吃饱了,我明天要表演,不能吃太多。”
宁霜矜持地拒绝了香喷喷的大骨头,见二货还没明白过来,她气得把骨头塞到这货嘴里,“慢慢啃吧!”
北冥离眨了眨眼,朝宁霜面前小山一样的骨头棒瞅了眼,这些是算少量?
霜霜自从和他在一起后,胃口越来越好了呢,肯定是爱情的力量。
北冥离眼睛亮晶晶的,心情大好,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骨头,虽然是猪骨,但霜霜喂的就是香。
用过饭,乔雪莲让人收拾了桌子,这才问程小云有啥事。
“我师父有事。”
程小云看向师父,杨竹君拿出了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唱片机,非常少见的老古董,博物馆才能看见,保养得很不错,擦得锃亮锃亮的。
杨竹君又拿出了一张黑胶唱片,都是上世纪民国时的东西,满满的年代感,他把唱片卡好,没多时,悠扬的戏曲声就传了出来,正是贵妃醉酒,不过这是整出唱段。
伊伊呀呀地声音虽然模糊,但能听出功底很深,乔雪莲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唱完后,她忍不住问:“这是谁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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