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1 / 1)

“对付他们?”褚淮笑着摇了摇头,“我才不会去对付赫兰人。”褚淮的回答让魏琢愣了下。“即便你有能力,你也不会去对付他们?”“即便我有能力,也不意味着大宣有能力。”褚淮诚恳的告诉魏琢:“三十年内,大宣都没有足够的实力组起一支足以北征的军队。”这样么……魏琢一直以为自己眼下所处的时期,大宣应当还足够强盛,尚沐浴在盛世余晖中。不用三十年,二十余年后就该亡国了。魏琢苦笑。她也曾看过几本史书,知道古时殷商国祚传承将近五百年,周有八百年,两汉加在一起也有四百余年的天命。可大宣却是短命,传国不到百年便亡。“就在几天前,陛下吩咐了一件事。他想要修缮宫殿,也好在胡人来朝贡时,让蛮子知道什么是□□富庶。我回绝了他。”褚淮没有将魏琢当做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女子,而是认认真真的同她解释,“原因是……没钱了。人们只当先帝在时海内生平,国库应当十分充裕才是。可他们都错了。先帝做了将近四十年的皇帝,有三十年赋税没收足过。”魏琢连惊讶都顾不上了,赶紧坐好等褚淮继续说下去。褚淮看着她的眼眸,倒是一时犯难,想不清该怎么跟她解释。但魏琢猜到了他要说的话,“是因为世家么?”“对,世家。世家可占田百顷,但他们的田赋是可以被蠲免的,由此赋税少了一处来源。大批的庶民为逃脱赋税,会投靠世家成为‘隐户’,而豪强的田庄内也占有成百上千户的佃农,这些人都是不曾登记入户籍的私属,又少了一笔赋税来源。据太.祖年间的记载,大宣国境有户数二百余万,口数一千余万——但实际上绝非这个数字。更多的人口是藏起来了,无法征收到他们的赋税。”他说到这停顿了下,看魏琢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似乎听懂了的样子,这才继续道。“国朝吏治腐败……这个无需避讳,你我都心知肚明。由是这两百余万户的赋税,也未必会足额征收到洛阳。”“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抢皇帝的钱。难道做天子的可以容忍本该收到洛阳的赋税就这样被层层克扣么?”“报灾便是。地方上的郡守、县令只需上报旱涝蝗灾,按例可免三成、五成甚至全免。检察官与地方官早有勾结,天子就算有所怀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由于赋税沉重,世家权重,百姓活不下去了就会背井离乡沦为流民,这些流民不是又被世家纳入自己的庄园成为私属,就是落草为寇,祸害一方。就这样,朝廷能掌握的民户越来越少。从他们身上收到的赋税不够,就会不断加税,逼着剩下的人又不断成为流民……由此成为死结。“那为数不多的钱财还需供养数目庞大的官僚、贵胄、皇亲。世家子孙可凭族荫入仕,致使官员冗余;开国诸多功臣可封爵、外戚可封爵、天子亲信可封爵、立军功者可封爵、甚至商贾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也会花钱买爵,公、侯、伯、子、男,都需占有一定的封邑,靠封邑上的民户供养;此外还有皇亲,太.祖为了防止亲族觊觎皇位,剥夺了宗室的大权,但为了安抚他们,又给予他们极丰厚的财物。实不相瞒,我现在一年的俸禄,都还比不上太.祖一个重侄孙女一月的脂粉钱……”“别说了。”魏琢遍体生寒。听褚淮掰着指头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似的算账很有趣,但她笑不出来,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趁着赫兰还未崛起,先煽动常焜出兵灭了他们,现在看来别说灭了赫兰人,大宣亡国的祸根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萌芽了。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陛下要修缮宫殿,你回绝了,那他有没有……”“陛下有没有处罚我?”褚淮笑,“没有——毕竟我又不是少府卿、也不是大司农,该为了钱和陛下争执的是他们。我最多是帮陛下出出主意,如果他实在拿不到钱的话。”“如果真没钱,陛下又坚持要修缮宫殿呢?”“那么无非是拆东补西,或挪借义仓,或是削减其余地方的用度……比如说修建皇陵什么的。既想要生前住的好,又要死后睡得好,哪有这么好的事。”褚淮眼中含着狡黠。魏琢噗嗤一笑,“好主意。”“但是……若真到了不得不增加赋税、盘剥黎民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嫌恶我。”他眼波那样黯淡,让魏琢忽然想起了曾几何时,他遥指着凌云台说要做救世名臣,那时他眸中的神采,何等明熠照人。“不会的。”她说。他们曾一同面对过千夫所指,这世上没有人比她魏琢更清楚他的秉性。褚淮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那个问题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假若真到了要与赫兰为敌的时候,你会怎么做?”魏琢不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是无法死心。褚淮思考了片刻,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的他还太过年轻,目光还未能看向太远的地方。他挂心最多的毕竟还是洛阳城内的一方天地,至于千里之外的赫兰人,他从未理会过。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和那些蛮夷将来会成为对手,更不知道在他看来遥远的北漠,将几乎成为他的葬身之所。===================如褚淮所言,赫兰人正式踏入大宣境内,是入冬之后的事了,而这些人进入洛阳时,正逢这座华丽的都城再一次被大雪吞没之时。那时是景嘉二年十月,魏琢的养女阿络已年满两岁。这样大的孩子往往是最让人头疼,阿络也不例外。魏琢看着小小的人儿满屋子乱跑,长叹一声按住额头。时不时传来侍女的惊呼,多半是阿络这丫头又摔了什么东西,摔完后小家伙还要咯咯怪笑一阵,但若是谁想要抱住她不让她吵闹,她就会对那人又抓又咬,难对付得很。虽说阿络是魏琢的婢女珈娘的孩子,与她并无血亲,但魏琢真心觉得阿络还真是像她——她们一样都具备让人讨厌又无可奈何的本事。相比起来池贵嫔的女儿便乖巧了许多,她安安静静的待着母亲怀中,看着姐姐满屋子撒欢,稚嫩的眼瞳中有一丝丝的好奇,大概是在想这个疯子是谁。为此池贵嫔颇为得意,魏琢只好咬牙切齿道:“想当年阿络如秋朝这样大的时候,也乖巧得紧。”池贵嫔的女儿名秋朝,因为生在秋天的缘故。前阵子才得了常焜赐下的封号,被正式册为宣城公主。为此池贵嫔一度不敢来见魏琢,她的女儿身为皇次女,小小年纪就得到了封邑爵位,还越过了阿络这个皇长女去,这让她很是担心魏琢会因此对她不满。不过魏琢并没有与池贵嫔母女生分。阿络至今还没有封号,这是常焜和她魏琢置气的缘故,不关旁人的事。她也不是很稀罕常家的公主之位,记得前世,阿络因为她的受宠,在常焜登基才两个月后,就获封冯翊公主。冯翊是拱卫西京长安的要地,据说是沾染有王气的,常焜当时大大方方的将冯翊赐给了阿络做封号,可见他对阿络的疼爱。可是当魏琢被他厌弃后,阿络也连带着失宠,先是被带去冯翊封地禁止入京,之后是远嫁北漠——当时宗室尚有不少适龄女子,但常焜偏就是因为魏怜、皇长子等人的挑唆,用自己的长女和亲,半点骨肉之情也无。这才是魏琢最恨常焜的地方。这一世阿络做不做冯翊公主她都无所谓,她只希望养女一生平安。“听说赫兰人今日进城了?”她不再去看这个小家伙翻天覆地,转过头同池贵嫔攀谈。池贵嫔将昏昏欲睡的秋朝交给了乳母,道:“是啊,据说有许多人都跑到街上想瞧一瞧那胡人长什么模样。只可惜咱们这些住在宫里的女人没有那个凑热闹的机会。前几天我听陛下说,这次来的,是赫兰人的左贤王,他带来了不少金银,听说还有个质子,是他弟弟还是侄儿来着……唉,他们蛮夷纲常不分,我倒也不知道那个小王孙是赫兰单于的什么人了。”“是他弟弟,赫兰老单于的幼子。他们赫兰人有父死娶母、兄丧纳嫂的习惯,现任单于是左贤王的长兄,他娶了自己庶母,大概是嫌这个弟弟碍眼,就将他丢来了咱们这——不过这也不算质子,明面上的话是说,他们赫兰人仰慕咱们的礼仪,所以派这孩子来学诗书。”“听说小质子才四岁呢,也不知能学什么?”池贵嫔笑,“对了,左贤王是单于的弟弟?我怎么听人说左贤王是赫兰人的太子呢?”“的确是太子,赫兰人多将储君封做左贤王。也的确是单于的弟弟,赫兰人常以兄终弟及的方式传承家族的权势。不过这并不好,常会惹来混乱。据我所知,这位左贤王就很不得兄长的喜欢。毕竟单于更偏疼自己的亲儿子。”“琢娘你对赫兰人还真是了解。”池贵嫔咋舌。能不了解么?前世她的阿络可就嫁给了这些人呢。虽说今生她已下定了决心不让阿络重复那样的命运,但听到“赫兰”两个字时,还是会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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