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安躲着夏啾啾,夏啾啾守了几天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家里江淮安是回来过的,但他却一直避着她,他算准了她每天晚上十一点一定要回家,于是每天就等着她回了自己家里,才悄悄回公寓。
其实江淮安可以不回来,可夏啾啾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来。
她想不明白,干脆就用了最蠢的一个办法,给家里报了平安后,就蹲守在公寓门口,躲在暗处,一直等着江淮安。
七月的南城正是酷暑的时候,夏啾啾穿了黑色的纱质外套,蹲在草丛里,一直看着公寓门口的方向。
虫子飞来飞去,她一动不动,一直等到十二点,才看见江淮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染了头发,耳朵上带了耳钉,平静往家里走去,夏啾啾怕惊扰他,就躲着一直没说话,紧绷了身子,死死盯着江淮安。
江淮安走到门口,就发现草堆里的不对劲,夏啾啾蹲在一群植物里,压倒了一片植物,于是就看到一个凹下去的地方,虽然夜色很黑,但江淮安视力一贯很好,他本来只是习惯性的观察一下周遭,随后就看见了蹲在小树苗里的夏啾啾。
她正扒着树苗看他,江淮安看过来的时候,她满脑子还琢磨着,这天这么黑,他必然是看不见的。
然而下一秒,江淮安以实际行动打破了她的幻想,江淮安大步走到夏啾啾面前来,低头看着她,神色复杂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喂蚊子?”
“额……”夏啾啾有些不好意思,她动了动,觉得有些腿麻,江淮安看出来,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来:“站起来吧。”
夏啾啾小声应了声,将手放在江淮安手心里。
姑娘的手又软又嫩,没有半点茧子,她可能是在夜里呆了很久,手有些凉,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如同触电一般窜了上去,在心底炸出一片酥麻。
江淮安垂下眼眸,故作镇定将夏啾啾拉起来,夏啾啾一站起来,肚子就响了,江淮安皱了皱眉头:“没吃饭?”
“嗯……”
夏啾啾低着头,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声音小得让人听不清楚。江淮安有些无奈,他知道她是在这里等他,这样的理由,他怎么可能怪她?他抬头看了看公寓,放开她的手,转身道:“上去吧,我给你煮碗面条再走。”
夏啾啾没敢说话,怕不小心又把这个人惊走。
她跟着江淮安走进房间,等开了灯,夏啾啾才发现,江淮安已经把头发染了,耳朵上带着耳钉,任谁看见他,都会以为是一个退了学的地痞流氓。
还是比较帅的那种。
夏啾啾盯着他,他假装没有发现夏啾啾的视线,走进厨房里去。
自己过了一段时间日子,煮面条这种事他已经做得很熟练。煮了水,在碗里放了油和调料,另一边拿出煎锅,煎了个蛋。家里面没什么新鲜的菜,倒是夏啾啾买的外卖塞了一冰箱。他翻找了半天,终于挑拣出了一些还能用的葱花,在砧板上切碎。
夏啾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身影忙忙碌碌,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眼热。
江淮安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啾啾含着有些水汽盯溜溜瞧着他。
他将面条放到她面前,温和道:“怎么的呢?”
“没什么。”夏啾啾一说话,眼泪就落下来了。
她向来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笑得容易,哭得也容易。
她抬手抹着眼泪,倒让江淮安慌了神,他看着小姑娘的手背一抹脸,眼泪就哗啦啦掉,心里疼得不行,赶忙抽了纸巾,假装镇定按在她脸上,替她擦着眼泪。
她皮肤很薄,他都不敢用力,一下一下按压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着道:“这是谁给你受了委屈,你同我说,我帮你出气。”
“我,我好久都没见你,”夏啾啾抽噎着开口:“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江淮安动作僵了僵,随后有些无奈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哭什么?”
“我难过。”
“我不回来,也没什么的。”江淮安见她慢慢冷静了,擦干了她的脸,站起身去,给她倒了水,一面倒水,一面道:“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过以前的日子,没什么。”
“江淮安,”夏啾啾看着江淮安将水放在她面前,她不敢抬头看他,慢慢道:“是不是,你爸让你不好受了?”
这话她其实是不太敢问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七巧玲珑心的人,就只能学着把别人放在心里,你对一个人上了心,凡事都易地而处去想想,就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父母是江淮安过不去的坎,以前他不说,她就从来不提。然而如今江淮安的样子,却是不能不提了。
夏啾啾出了口,房间里就安静下来,江淮安推了推碗,温和道:“把面条先吃了。”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上课了?”
“就不想来了啊。”江淮安坦然道:“读书太累了,不想读了。”
夏啾啾没有说话,好久后,她抬起头,看着他道:“他们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江淮安!”夏啾啾突然起身,靠近他,少女的气息劈头盖脸倾斜而来,江淮安吓得仓皇往沙发背上跌了过去,有些难堪扭过头,别扭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你就这么孬吗?”
她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将江淮安困在中间,审视着他:“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自己答应过自己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读书,你上清华,我去北大。我这么期待,你这么努力,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一句话,你就放弃了?”
江淮安沉默着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夏啾啾。
他不愿意见夏啾啾,就是知道,这个人一定能说出戳他心窝的话。
可他累了,不想这么来来回回被拉扯。
他不说话,夏啾啾火气涌了上来。
她不能想象,不能理解,当年那个江淮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该是这样的……”夏啾啾提高了声音:“江淮安,你这样只会让那些巴望着你过得不好的人拍手称赞,让关心你的人担忧苦恼,你幼稚吗?!”
“幼稚。”
江淮安慢慢笑开:“我幼稚,我叛逆,我不懂事。夏啾啾,”他挑起眉眼:“道理我都懂,可是,又怎么样呢?”
夏啾啾愣了,江淮安迎上她的目光,平静道:”你是我吗?你知道我经历什么吗?你知道用尽了全力被人说成作弊、你一直期待的人一直敌视你、你一直想要的那份夸赞永远不会存在、你所在意的人,早已经不存在,那份绝望吗?”
“我知道要好好读书,”江淮安红了眼:“我知道该冷静,该用优秀打那些人的脸,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江淮安狼狈捂住脸,痛哭出声:“他是我爸啊!是我爸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对我妈,对我,他就没有半分愧疚的吗?!”
看着江淮安狼狈哭出声来,夏啾啾彻底呆了,江淮安明显不想让她看到这副模样,踉跄着起身,想要推开她,夏啾啾脑子一热,猛地伸出手来,将他一把抱进怀里。
温暖彻底笼罩了他,那一瞬间他仿佛是回到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妈妈还在,江城还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他哭了,他妈妈将他抱在怀里,他可以哭得肆无忌惮。
他眼泪落在夏啾啾肩窝,夏啾啾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止住自己的眼泪。
在一个更软弱的人面前,总是容易格外坚强。
她轻轻拍抚着江淮安的背,一米八几的少年,仿若一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被她抱在怀里。
“江淮安,”她沙哑着声音开口:“你得往前走了。过去的人过去了,不要活在过去,要往前走。”
“你读书,你变好,不是为了任何人,就是为了你自己。哪怕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是爱你的、在乎你的人。别把目光放在人渣上,对爱你的人不公平。”
对她,也不公平。
江淮安听进她的话,颤抖着身子,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哭过一场,人也就累了。他好久没能好好睡一觉,被夏啾啾抱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夏啾啾将他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蹲坐在他身边,吃完了他煮的面条。
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退开,走出了屋子。
门刚刚关上,江淮安就睁开了眼睛,他神色犹疑不定,好久后,他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卡子。
那是刚才夏啾啾落在沙发上的,他拿着卡子,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将卡子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手机亮了起来,是夏啾啾的信息。
“我家司机就在楼下等我,好好睡觉,不用送我。江淮安,明天来上课。”
他看着信息,许久后,低笑出声。
夏啾啾回到家的时候,夏家三口人正在打斗地主,她一进门,夏元宝就招呼着道:“啾啾来了正好啊,可以打麻将了。”
“打什么麻将!”
何琳琳不满开口:“这么晚了,赶紧睡了。”
“爸,”夏啾啾走到三人桌边来,平静道:“明天能不能和我去江家一趟?”
听到这话,夏天眷身子就僵了,夏元宝有些茫然道:“去江家做什么?”
“天眷也去,”夏啾啾看了一眼夏天眷,随后同夏元宝道:“天眷被江家老二打的。”
“姐!”夏天眷急了,夏元宝和何琳琳脸沉了下去,夏啾啾继续道:“江淮安为了给天眷出头和他爹闹了矛盾,这事儿,我想和江家理论一下。”
夏元宝没说话,好久后,他琢磨出了些不同:“乖女,你同我说实话,你这个理论,是替咱们天眷理论,还是江淮安啊?那个江淮安就是上次在咱们家外面弹琴那小子对吧?”
一说这个,夏啾啾顿时红了脸,却梗着脖子,强撑着道:“我们就是好朋友,他是为天眷被骂的,咱们得去讲清楚,也不是吵架,就是讲个道理。”
“行。”夏元宝思量了一下道:“咱们明天就去江家。”
夏家人从来是行动派。
他们算不上很聪明的人,就是有两点好,用心,做事。
他们和人交往,也没什么弯弯道道,喜欢就说,不喜欢就骂,和你交朋友,就用心,把你放心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反而朋友满天下。
他们干事儿,向来都是行动派,说了就做,说今天做就不会拖到明天。
这样一件举家决定要干的事儿,他们更是行动力惊人,大清早,夏元宝就问了合作上的朋友知道了江城的地址,然后带着夏啾啾和夏天眷摸到了江城家里去。一路上,夏啾啾添油加醋给夏元宝讲了江怀南的经典事迹,听得夏元宝火冒三丈,扭头吼夏天眷道:“被这种孬种打了回来还不敢说,你还是我儿子吗?!”
夏天眷被骂得往车的另一边缩了缩,抱住了自己。
他们到的时候,江城正和许青青、江怀南在吃早餐。
江怀南被江淮安打得不轻,最近这阵子都在调养,脑袋上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
许青青给江城夹着菜,不满道:“这个淮安,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现在也找不到去了哪里……”
江城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能误会他?”
“哟,话可不是这么说,”许青青嘲讽笑开:“我一开始还没下来呢,你就动手动上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城面色变了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人的确是他打的,他没相信江淮安,打从心底里,他就觉得,这个儿子是做不出什么好事的,于是下意识就觉得是他错的。
直到江淮安最后那句话。
——
“我他妈,居然会觉得,你也算个爹。”
这阵子江城都睡不好,他总会想起这句话,想起江淮安哭着喊“我没作弊”的时候。
他去问了学校老师,老师都告诉他,江怀南作弊,不止一次被抓过了。
可江怀南一口咬定,是夏天眷诬陷他,老师们听信了夏天眷的诬陷。
是谁说谎呢?
江城心里其实清楚,越是清楚,就越是愧疚,越是愧疚,就越不敢面对。
江淮安最后那几句话一直在他心里回荡,他好多时候会想起江淮安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江城还没这么暴躁、没这么固执,那时候江淮安还是个孩子,会甜甜喊爸爸。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他妈妈的尸体被抬入太平间,他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被那个哭着的孩子一巴掌打开,嘶吼着冲他叫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的时候;
还是他在许青青和江怀南进门第一天,冰冷说出那句“野种”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
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嚣张乖戾的人,他根本不记得。甚至于他有时候会觉得,或许一开始,江淮安就是这个样子。
直到那天江淮安哭出来,直到他再一次调出了江淮安的卷子,看他做过的每一道题。
那不是抄答案做出来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该去书一句对不起,可做父亲的尊严却容不得他低头,于是他只能强硬让人去找江淮安,等找回来……
再说吧。
江城心里有些发苦,吃着早餐。就是这个时候,下人进来道:“先生,夏老板在外面,说是有事要和您说。”
听到来人,江怀南僵了一下,许青青不满道:“这么早来做什么?”
江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让人将夏元宝一家子请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江怀南就想走,夏元宝眼尖,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江怀南的手道:“这位就是二公子了吧?久仰久仰!”
江怀南逃跑失败,反而被夏元宝拖到了战场中心。
许青青看情况不对,赶紧跟了过去。一群人坐到客厅里,江城亲自给夏元宝泡了茶。
江城在家务事上一塌糊涂,但是生意场上却是过得去的,夏元宝将茶接了,却是道:“江先生的茶我接了,但是该说的事儿还是要说的。您的二公子带人将我家天眷打了,这事儿您知道吧?”
听到这话,江城冷冷看了江怀南一眼,脸色不太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我听怀南说了,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有些口角……”
“这是口角问题吗?”夏元宝直接道:“贵公子作弊,我儿子按照正规途径举报,贵公子不满,那可以说,大不了下次我们不举报了,有必要打人吗?”
这话说出来,就不太好听了,直指江怀南作弊已经是惯例,这次不举报还有下次。
江城僵着脸,没有回话,夏元宝叹了口气,继续道:“实话说,江先生,您也知道我就是出来混口饭吃,比不上您这家大业大。贵公子张口就说江家要将我们夏家赶出南城,我听着也很害怕啊。不知道这话就是贵公子瞎说的呢,还是江先生真的有这个打算呢?”
听了这些话,江城终于忍不住了,本来还想给江怀南留几分颜面,现在却也留不了了,直接道:“江怀南!”
“爸!”
江怀南赶紧扑了过来,跪在江城面前,焦急道:“爸,这都是他们诬陷我的啊!我没说过这些啊。”
“没说过这些话,至于心虚得跪下吗?”
既然已经开战,夏天眷丝毫不怂,赶紧补刀。
江城看着江怀南,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撒谎吗?”
“爸,我没有,我……”
“我问过你们老师,查了你的卷子,还调了监控录像,江怀南,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没作弊,是别人诬陷你?”
江怀南僵了僵,没有说话,江城平静道:“你再说一遍,你没说过这些话?”
“爸……”江怀南声音苦涩,夏天眷高兴得吹了个口哨。
江城二话不说,一巴掌抽到了江怀南脸上,直接给他抽了在地上打了个转。
他从腰上解下皮带,对着江怀南就是一阵狠抽,皮带“啪”的打在江怀南肉上,夏家三个人当场被吓呆,夏天眷忍不住抱住了自己“嘶嘶”到吸着凉气。
江怀南在地上打着滚哀嚎,江城一面打一面骂,许青青哭着上来劝架,夏啾啾看着这一切,骤然想起,她昨天见江淮安的时候,他脸上似乎还有些红肿的印记,又想起她将他捡回公寓那个晚上,他衣服里的血痕。
她看着哭喊着的江怀南,便想起江淮安,她捏住拳头,微微颤抖,在江家三口人一片混乱的时候,骤然出声:“你们平时,就是这么打江淮安的?!”
听到江淮安的名字,江城骤然停手,他抬起头,看向夏啾啾,皱起眉头:“你知道淮安?”
夏啾啾颤抖着身子,克制住自己想要扑上去和面前这个男人厮打的冲动,尽量冷静道:“江淮安是我同学,我们一直在一起上补习班,他很久没来了,我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补习班?什么补习班?”
江城皱起眉头,有些不太能想象,江淮安会和补习班联系起来。
夏啾啾没说话,她从书包里,将江淮安平时做的习题集一本一本抽出来。
他留在教室里的东西不多,她都带来了,习题集上写得满满当当,全是江淮安的笔记。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补习班上课,每天早上天没亮,他就来教室里开始读书,晚上大家都睡了,他还在做题。这是他做过的习题册,其实还有好多本,我没都带过来。”
夏啾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不要去激化矛盾,因此声音又柔又缓:“他和我说,您从来没夸过他,他这么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您能夸夸他。”
这句话不是现在的江淮安说的,是长大之后那个江淮安告诉他的。
那天他们一起逛大学校园,江淮安说:“小时候我爸从来没夸过我,于是我总想要他的夸奖,不过要了一辈子都没要到,长大以后,就不想要了。”
有些东西不在那个时间给,就再也不需要。
江城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那些习题册,脑子里蓦然想起那天江淮安哭着大喊“我没作弊”的模样。
如果之前是愧疚,那此时此刻,听着夏啾啾的话,那就是扎心,是心疼。
如果这个孩子曾经是抱着这样的努力和期望,那一刻,是多绝望,多难过啊?
江城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夏啾啾将书本放在他面前,抬头看向他:“我不知道您和江淮安之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江淮安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您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就试图去判断他。您要道歉。”
江城没说话,片刻后,他扬起冷笑,固执道:“我是他爹,哪里还有和他道歉的道理?我说错了,那是我不对,那我以后不这么说就好。难道还要我去找他低头说对不起?”
听到这话,夏啾啾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不打算道歉了是吧?”
“我以后不这样了。”江城口气难得服软,夏啾啾嘲讽出声:“江城,你他妈能算个父亲?!”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许青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赶忙道:“你……”
“你什么你,一个夜总会出身的小三有资格说个屁!”夏天眷从后面冲出来,劈头盖脸就对着许青青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滚一边去!”
听到这话,许青青脸色巨变,江城脸色也不太好看,看着夏元宝道:“夏先生,我给您一份薄面,您这孩子该管教了。”
“我弟弟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这不是事实吗?”
夏元宝正打算服软,夏啾啾骤然开口,冷眼看着许青青:“许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不清不楚进这个家门,还怕人议论吗?”
“出去!”
许青青提高了声音:“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出去可以,”夏啾啾立刻道:“江先生,你该给江淮安道歉。”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江城带了火气:“我们的事儿不用你一个外人管。”
“您的事我不管,可江淮安是我朋友,我不能看你毁了他。江淮安这么好的人……”
“他哪里好了?!”江城怒道:“他逃课喝酒打架,说他一句他能给你顶回来,你知道什么?我不是没有好好教过他,好好和他说话,可他听吗?我希望他能和青青怀南好好相处,他怎么做的?我希望他能好好读书,他怎么做的?我凡事都希望他好,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他又给我一点回馈吗?!”
“您怎么说的?”夏啾啾没有被江城吼回去,不卑不亢道:“用皮带说,用鞭子说,一上来就先说,江淮安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不对。人都是有心有感情的,你一直说他不好,他凭什么好?!”
“你要他和继母好好相处,你自己想过这是什么继母吗?!你出轨,你在外面有私生子,在他母亲病重的时候,你还和他们有联系,他母亲从高楼上跳下来,你还要让他好好相处,你想过他怎么想吗?!”
“你……”
江城正要说话,夏啾啾打断他,直接道:“你没想过他怎么想,你一味只觉得,你儿子该是什么样。你试图了解过他吗?你在意过吗?如果一个爹当成你这样子,你何必生他下来受这个罪?!你不道歉凭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你觉得江淮安永远会把你当爹,可人的感情都有极限,我告诉你,江城——”
她冷着声音,全然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平静又坚韧:“你不道歉,你不在意,那你就别管他。”
“你不管,总有人管。你不爱江淮安,总有人爱他。可是你别后悔。”
江城没有说话。
他习惯性想要反击,想要说一句,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然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江淮安疑惑的声音,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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