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季慧芳皱着眉问严大智,“你这两个妹妹到底想干啥?”
严大智脸色不太好,他也拿不准,但跟工厂脱不开干系是必然的。
转头问龚志,“你妈来想做什么?”
龚志瘪瘪嘴,“她听人说大舅办了厂,想把我们父子三人都塞进去。”
季慧芳冷笑了两声,“她倒是脸大得很,一个不够,还三个。”这话倒是没有责怪龚家父子三人的意思,拍了拍龚志的背,“小志想来上工吗?你哥和你爸呢?”
龚志从来不跟严大智季慧芳客气,也不会跟他们说假话,摇头,“我不想来,我哥和我爸也不想。我们都知道厂房是公家的,不管什么,都得紧着严家大队来,工厂里就那么几个位置,严家大队这么多人,僧多肉少,不能让大舅为难。”
他们明白严大智对他们父子心里有愧,他们要是想来,严大智怕是赔上老脸也要把他们弄进去。
但他们是真的不想,现在的日子挺好,有吃有喝有余粮。
季慧芳叹口气,“你们都是明白人,要是真想来,我们也没办法,你也瞧见了,我们为了避嫌,你们几个表哥都没去。你大舅这身份说得好听是个副厂长,但也就是个操心劳碌的活。不但什么主都不能做,还得避嫌让位。”
龚志点头,“我们都明白的,可我妈那人,我也很无奈。我爸让我跟着过来,就是看着她,别让她太出格。”
严大智沉吟了一会,“小志,你们家领工分分钱,还是你妈去的?你爸的补贴也你妈收着?”
龚志点头,“嗯,不给她就闹,我爸脾气软,说都是一家人,我妈也没短我们吃喝,就给了。”
严大智沉着脸,“记得大舅回去前跟你说的吗?”
“记得。”
“记得就好,回去让你爸把钱收起来,以后别给她了,让她闹,就是闹出人命都没事,我去给她收尸,祸害了你爸大半辈子够了。你爸你哥心软,钱你收着,不管你妈说什么都不给,她要是拿孝道压你,你就来找我。不能再惯下去了,这不是护她,是害她,你好好跟你爸说说我的意思,让你爸多为你们兄弟想想,要不然这个家,迟早得散。”
龚志也是怕的,只是他人微言轻,家里人都不听他的,今天大舅是真的动气了,亲爹亲哥应该会听的吧。“大舅放心,我会回去说的。”
“好孩子,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想做什么?你呢?有想做的吗?”
龚志摸摸后脑勺笑得不好意思,“我爸以前在队里开车,就常常跟我们讲那时候的事,我瞧我哥听得双眼发光,应该是喜欢开车吧,不过他从来没说过。我嘛,我想读书,就是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只能想想,其他想干的事还没想到,以后再说吧。”
严大智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怎么帮帮两个孩子,算是这些年亏欠他们的补偿。
严大草的目的,倒是直白,但严大花的,严大智一时间还拿不准,“小志在什么地方遇到你大姨的?”
“公社遇到的,我本想着去供销社给姥姥买些东西,我妈不让,拉扯的时候,就见大姨带着表哥表妹从供销社出来,然后我们就一起来了。”
“路上有听你大姨说什么吗?”
龚志想着严大花和于家兄妹那副尔等蝼蚁别跟我说话的高傲姿态,就想瘪嘴,“大姨他们嫌弃我们,不乐意跟我们走一道,一直加快速度往前走,没跟我们说过话,到家后,也一直跟姥姥说些家长里短,没说其他的。”
一个字都不轻易透漏,所求很大啊。
这让严大智想得有些多,不过他不着急,反正最终严大花都会找他说的。
石头小院,闵巧和师墨将五个崽崽哄睡着,随后和师墨任丹华在院子里树荫下做针线。
想到于扬帆恶心的眼神,脸沉了沉,“妈的意思是让我就待在这边,他们不走,就不回去。”
师墨明白季慧芳的顾忌,不是怕,就是恶心,没得让自己不舒坦。
不过于扬帆被自家亲爹一个眼神吓得尿了裤子,怕是不敢再有小心思。
不回去也好,免得看了那样的人恶心,心里膈应。
“就在这边住下吧,晚上和我睡,咱们好像还没一起睡过。”
闵巧顿时笑了,“是啊,我还从来没和亲近的小姐妹一起睡,躺被窝里说悄悄话呢。今晚我就懒在师姐姐家了,说什么也不走。”
“别说今晚了,你一直不回去,我都乐意,就是怕利河不乐意。”
闵巧顿时羞红了脸,瞧任丹华也在旁边笑,气恼的去挠师墨。
师墨笑着躲开,俩人就在院子里闹腾了起来。
任丹华看着俩小姑娘这么有活力,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一连三天,因为有严大草搅局,严大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严大智单独相处谈事情,气得脸上褶子都多长了两条。家里在催,介绍信时间也要到了,急得不行。
于家兄妹原本还嫌弃严家穷,但自从吃了第一顿饭,之后的每顿饭也都有肉后,态度变了,就是那些恶心的小心意不敢再有,每天都在严家当少爷小姐,理所应当的享受严老娘伺候,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比在自家都舒坦,倒是一点不着急走。
严大草也不着急走,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严大花杠到底,坚决不能让严大花占便宜,再压她一头。
两个闺女都没走,在家住了三天,可把严老娘高兴坏了。
走路脚步都是轻的,忙前忙后的给闺女外孙做吃的。
严大智季慧芳每天就饭点和睡觉的时候回去,眼不见为净。
柱子几个只在当天晚上回去过一趟认人,其他时候都没露面。
实在是一个姑奶奶热情得太虚假,一个姑奶奶嫌弃得太明显,他们又不蠢,何必回去找虐。
严大草对严大智几个孙子孙女没什么感想,就是又怨了一次命运不公,自己本该也有孙子了,就是因为嫁了个废物男人,才只能眼馋别人。
严大花在看到柱子几个时,暗自惊诧于他们浑身上下的气度。
别看崽崽们还小,但时常在师义锋师墨他们的教养下,已经初现成就端倪。这让严大花心生嫉妒,也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想要尽快将事情办成,最好能踩一踩严大智,让他永远也翻不起身。
严家,只能有她一个出头的人。
严大花内心的阴暗,别人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龚志第二天的时候就回去了,他要趁严大草不在家,好好跟亲爸亲哥谈谈。
龚家在隔壁长丰公社,绕着山路走,要走上四个小时。
龚家在长丰公社,丰收大队,是少有的富硕人家。
当然,这就是和同大队比要稍微好些而已,放外面,没有可比性。
按说这样的家庭,找儿媳妇是很容易的。
可谁让家里有个好吃懒做,还总是作天作地的婆婆呢。
龚志第二天晌午前就到家了,也没去地里,就在家用季慧芳给他准备的腊肉和厂里制作的酱菜,准备午饭。
龚厚生和龚俊,收工回来就闻到了饭菜香。
只道是母子俩回来了,没有多想。
只是进门后并没有看到严大草,有些意外,“老二,你妈呢?”周厚生问。
龚厚生长相周正,身上还透着股当过兵的正气,人到中年,也没有因为缺了只耳朵,影响气质和长相。
稍微收拾打扮一番,说是美大叔也不为过。
龚志瘪瘪嘴,“在姥家呢,和大姨唱对台戏。”
龚厚生皱眉,那个聪明能干的大姨子,他是见过的,聪明是聪明,就是心眼太多,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媳妇,根本斗不过。
“你怎么不把你妈叫回来,在你大舅家闹出事了,让你大舅为难多不好。”
龚志不在意摆摆手,“不至于,我大舅怎么可能被她们为难,再说我也拉不走啊。别说这些了,先来吃饭吧,腊肉是大舅妈给的,酱菜是严家酱菜厂生产的,就是大领导都去看过的那个酱菜,咱们也尝尝到底好不好吃。”
龚厚生轻轻一叹,这个二儿子,其他都好,就是心太大。
不过也没再说什么,接过老大递过来的饭碗,就着酱菜吃了一口。
别说,是真好吃,酱菜谁家没有,他原本也是不怎么看好的,但如今是真觉得能大卖。
“酱菜不是你故意要的吧?厂子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即便是你大舅吃也得花钱买,你可不能不懂事。”
龚志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能那样吗?大舅妈说了,严家大队家家户户都会分一份,为的就是熟知自家产的东西,不能别人问起来,一问三不知,给厂子抹黑。大舅妈还想给我塞些其他味的,我没要。”
“你没要就对了,你大舅妈经常给你送吃穿,咱们厚着脸皮收了就收了,可不能又吃又拿,不知足。”
“知道,快吃吧,吃完我跟你们说点事。”
“说什么?”
龚志不吭声了,龚厚生龚俊对看一眼,知道龚志倔,也就没多问,安心吃饭。
饭桌上没有严大草鸡蛋里挑骨头找事,吃得顺畅得多。
饭后龚志将碗筷收走,三两下洗干净,就将亲爹亲哥拽到屋子里坐下。
“爸,哥,我可跟你们说啊,咱大舅这回是真气着了,你们要是再这么得过且过,别怪我大舅直接将咱妈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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