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福多多就醒来了。
仰躺在美人榻上,透着窗格望外面被清风吹起而左右摇摆的树枝,福多多陷入了沉思当中。
今日之事,只可顺畅,必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
不然的话,今后她想在余府立足,就会犹如登天那般的艰难了。
思绪飞快的运转着,福多多在心里揣测着大太太会如何的行事,怎么刁难于她,还没想出个具体的章法来,床榻那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来。
福多多警觉,立马条件反射的起身,忙问道:“少爷,您醒了?”经昨晚发病的事情,福多多一宿都未熟睡,一根神经紧紧的绷着,深怕后半夜余世逸再有什么不妥,遂而他一有什么动静,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见福多多和衣而眠,致使身上的衣物都皱巴巴的,仿若梅菜干,余世逸眉头紧锁,却终究撇过眼,淡淡的说道:“给我倒杯水来,我口渴了。”
福多多忙应下,倒了杯温水喂余世逸喝下。
正准备伺候着余世逸起身时,春福隔着门帘,问道:“姨奶奶,您起身了吗?”
看了看天色,黑夜还没彻底的消散,但想着今日要早点到正院去,遂而对春福说道:“你进来吧!”
春福端着一盆水,撩帘进来,尾随的还有月明和月盈俩人。
可刚把梳洗的用具摆好,余世逸清冷的说道:“你们都退下,有姨奶奶在就行。”话音一落,春福偷偷的瞄了眼福多多,月明则是抿着嘴,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布巾,而月盈却是撇撇嘴,眼珠子到处乱转,没个当下人的样子。
福多多一一都记在心里,对春福点点头。
春福见状,恭声退下,月明和月盈也只能随之下去。
看着余世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立,福多多皱紧着眉头,不知道他曾经都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大多数是一人在房里,这样一来的话,人不闷坏才怪了,想着得要改善一二才行。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现出来,福多多下意识的摇摇头否决了。
这里可是古代,并非她之前所熟悉的现代,有些时候太过的恻隐之心反而推她入深渊。即使她内心因为前世表妹的缘由,而寄托在余世逸身上,可也不能太过感情用事,否则事情会难以收拾。
福多多叹了口气,紧咬着唇瓣,时刻警醒着自己一定要分清主次才行。
因为人可以有同情心和怜悯心,可也不能架在伤害自身以及要保护的人之上,看看余世逸清冷的面庞,福多多相信他是个会耍狠的人,而碧桃还在他的手上,心中就更为警铃大作,提醒自身万万不能越雷池一步。
伺候完了余世逸梳洗,福多多小心的说道:“少爷,过会儿贱妾还要给太太请安,贱妾想先回西厢房换身衣服。”
余世逸神色怏然,深深的看了眼福多多,这才说道:“别忘了把你的起居用品搬到这来。”话语冷冷淡淡,仿若冰块。
福多多一愣,没反应过来余世逸如此快的变脸。
不过想着生病之人脾气都是阴晴不定,也就并未多放在心上,遂而福礼恭声离开。
待等福多多一踏出内室,余世逸就忿忿的重重的敲击了下床板,震得他双手麻麻的疼痛,低声对着空气凛然说道:“最近你都不用在这了,该干嘛干嘛去,等我召唤才许进来,知道吗?”越说着,语气就越发的凌厉。
空气中一阵的寂静,许久才有一低沉的男声应答,随后就是细小的细碎声音,最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余世逸抬起双手,慢慢的攥紧了拳头,看着因被砸得微微泛红的骨节,想起昨晚福多多略带薄茧的双手包裹着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涌起暖意,可很快的却被强烈的防范心给驱逐了,只留下自卫的疏离和淡漠。
福多多离开正室之后,带着春福就直往西厢房急急的走去。
时间不多,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办最多的事情。
一踏进厢房,福多多对红梅和绿菊的表现十分的满意,梳洗用具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待她人来就好,绽开笑颜,夸赞道:“你们有心了。”谁知,话语刚落下,春福急急的指着自己的鼻梁道:“姨奶奶,姨奶奶,还有奴婢呢,您怎么也不夸夸奴婢?这可是奴婢偷偷跑回来,告诉她们的。”神情嬉皮笑脸的,一脸争功的样子。
对于春福的坦率,福多多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所以她急于表现的样子,也并未在意,抿嘴嗔笑道:“就你功劳多。”说得春福眯着眼睛笑,嬉笑了一番,福多多收敛了笑容,郑重的对她说道:“你现在先回正屋去,要是文竹来了,让他来这一趟,我有事情问他。”
春福微愣,不解的道:“姨奶奶您有什么事情需要问文竹?您也可以问奴婢的啊!奴婢在府里也伺候了几年了,知道的不比文竹少。”说着,嘟着嘴巴,很是的委屈样。
看着春福事事必问的样子,福多多倒更为喜欢红梅了,至少她懂得进退。
不过春福说得也没错,只是她到底不比男儿,很多事情上十分的局限,更为广阔的事情远远不如文竹知道的多些,可这些她却也不好解释。
正在为难之际,惯会观颜知味的红梅拉着春福的手,笑道:“好妹妹,姨奶奶怎会不知你的本领?只是都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可见你知道的,不一定文竹知道,文竹知道的,你或许不知道,姨奶奶自有决断,找文竹问话,定是你不明的。”
闻言,春福瞪大了眼睛,看向福多多,问道:“姨奶奶,真是这样?”
福多多含笑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们的春福有不小的本领,可就像红梅所说的,我又怎会笨得不找眼前人,而麻烦的另辟捷径呢?你啊,就是小心思特多。”无奈状的点点春福的额头,也算是暗暗的敲打她了。
春福嘿嘿的不好意思的笑着,忙对福多多侧身福礼,窘迫道:“那……那姨奶奶,奴婢先到正屋那边去瞧瞧,文竹一到,奴婢定带着他来这。”说完,忙一溜烟的离去。
看着春福急匆匆的背影,福多多无奈的失笑。
有时候太过天真无邪了也不好,太容易树敌了,看来得要好好教导她一番才行。
回头看着忙碌的为福多多准备梳洗的红梅,她的眼底闪现过满意,可对杵在旁边,事事都要红梅指点的绿菊,她不禁蹙起了眉头,有些的不满。
现在在她身旁伺候的三个丫鬟,都不太让她满意。
红梅虽然机敏,可是太过机敏了,让人不得不防备一二,而春福天真烂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是个直爽的性子,可却没有心眼,很容易中了他人的圈套,至于绿菊呢,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整个看起来十分的木讷,完全是要倚着他人的指点,才能够行事的。
总而言之,都没有可心的。
现今大太太昨晚指明让她管理福寿院的事宜,并每日要到正院那里学习管理,她身边的人就要调整一二了,得要明确分工才行,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引来事端。
春福说春迎也是指给了自己身边伺候,按照她的资历,大丫头的位子定是跑不了的。可据她的观察,春迎心思缜密,恐怕也是有心机的,对于这种,福多多没由得心里产生防卫,绝对不能让她一头坐大,得要找人压一压才行。这个人选,福多多首先想到的是同样让她防备的红梅,俩人的心智旗鼓相当,没有更为好的搭配了,刚巧她伺候的大丫头的位子也是俩个,不多不少,刚刚好。
至于春福的话,就是二等的了,想必她是没有意义的。
只是绿菊的话……
福多多有些痛疼,毕竟她可是与红梅一起被大太太派来的,如果她们之间的身份出现了落差,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里指不定是很不满,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此事处理不好,定会为以后无端招来祸害。
福多多不由蹙眉思索着,想着在分配的时候,怎么与绿菊说。
正在这个时候,也算是老天帮助福多多,绿菊不小心把一支喜鹊登梅挂珠钗摔到了青砖石上,继而发出清脆的碰触声,随后还有细微的断裂的声响来。
福多多看了,欣喜不已。
正是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老天这次总算是眷顾她了。
不过,福多多面上可不敢露出一丝分毫,装作面色难堪的蹙着眉头,紧抿着唇瓣,直愣愣的盯着摔得缺角的珠钗看。
自珠钗从手里滑落的那刻起,绿菊的心就好似要跳出身体般,“扑通扑通”的非常的快速。当见珠钗与地面亲密接触,而又被摔得缺了个角,绿菊感觉心脏在那一个停止跳动了,面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部退去,双脚一软,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唇瓣微微的颤动着,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来。
这里的任何物件,都是她一辈子都用不起,也更赔不起的。
现在好了,竟然把这看似很名贵的珠钗给摔坏了,而且还是有着极好意寓的,这不是明晃晃的折损了姨奶奶的运头吗?
绿菊吓坏了,眼泪止不住的簌簌掉落下来,无助的看向一直挺有主意的红梅,却不敢直视与福多多,很怕她恼怒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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