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这般说?”余世逸本是依靠着大迎枕的身体,猛地直立起来,微微的向前倾斜,本是暗淡无光的眼神,在这个时刻,特别显得熠熠生辉,“你再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尤其是姨奶奶的一举一动。”
春迎诧异,她从没见过余世逸对某事如此感兴趣过,强压下心中的困惑,事无巨细的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遍。未了,站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余世逸的神色,见他并无有不悦的神色,相反的是嘴角还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斟酌了下,说道:“少爷,奴婢觉得姨奶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余世逸摆摆手,毫不在意,“如果她不变,那就奇怪了。”说完,惬意的躺回去,闭眼养神。
春迎有满腹的话要说明,但是见余世逸撵退的意思,只能曲膝离开。
在转身之时,她看到恬静的月光自空中倾斜下来,透过错落有致的窗格,打落在余世逸略显惨白的脸上,形成月牙色的光辉,亦显得他面如土色。只是表面虽是如此,春迎却真切的感觉到他满身的踌躇满志。
少爷,自外出寻找神医之后,就大大的不同了。
春迎暗暗在心里感叹道。
张妈妈在回正院之后,急急的就去找大太太。
刚踏进院落,就听见器具乱砸乱扔的哐当当的声音。
张妈妈暗暗摇头,绕过正屋,往偏房走去。
“太太。”张妈妈恭敬的福身,抬眸见大太太肃穆的阅览着账册,遂而噤声退在一旁,垂手而立。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大太太放下账本,按捏酸痛的颈间,对张妈妈说道:“你回来了?那福氏怎么样了?”话语轻描淡写,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张妈妈上前一步,伸手替大太太按捏,并使眼色让屋子里伏伺的丫鬟尽数退下,才说道:“那福氏不太好。”见大太太挑眉,继续说道:“算她运不好,另外又中了两种毒。”
“两种毒?”大太太困惑的问道。
张妈妈说道:“一种烈性,一种慢性,经此三种毒物,李大夫说姨奶奶的身体恐要调养上三个月,方能养回。太太,您看这事……”
大太太冷笑道:“没想到那福氏倒挺命硬的,这般都没夺去性命。”顿了顿,又道:“看来他也是在行动了。不过,二姨娘也真够歹毒的,竟然用慢性,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打错算盘了。你去好好查查此事,把二姨娘的下作事情给揪出来,就算不能伤她根本,添堵也是好的。”神情、语气都很愉悦。
大太太愉悦,作为下人的更是欢欣不已,张妈妈忙连连应是。
正当气氛很是和谐的时候,一声瓷瓦砸地所发出的清脆、响裂的声音猛烈发出。
顿时,大太太的脸色黑起来。
伴随着,越来越响彻的碰撞声。大太太再也遏制不住满身的怒火,猛地弹跳起来,指着正屋方向就是一顿骂,“你看看!你看看!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还敢砸我的东西来了!要不是我当时念着夫妻情分,拉了他一把,他现在哪里还有这般的气性可以发,早就……”话还未说话,张妈妈忍着下巴被猛\撞的疼痛,赶忙阻止道:“太太,您可别说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怎么在您的背后排揎您,妄议您的清誉?您还是先喝口茶,消消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长?”大太太冷笑,“一想着跟他这种人磨叽一辈子,我就泛酸!”
“是是是,太太,您还是先喝口茶,压压胃。”张妈妈再次把茶杯递与大太太。发泄了一通之后,大太太好了许多,接过茶盅,不顾平时大家闺秀端庄的形象,一口气全部喝下。
张妈妈当作没看见般,低声问道:“太太,要不要再给您续一杯?”
大太太摆摆手,把恨不得捏碎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手边的炕桌上,深吸了几口气,说道:“那莲晴有招出什么吗?还有那男人,有详细的说出跟那狐媚子的勾当吗?”
张妈妈迟疑了下,继而凝重的说道:“那莲晴并未说什么,只是一直在嚷着自己是老太太所赐给大少爷的,说……说是……”深吸了口气,最终继续说道:“说是任谁也不能处置她,即便是您也一样!”
大太太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这老太太真的是死了也不让她安静,留了个这么的祸害给她。
“那你就让她到地下,跟那老太太告状去吧!”大太太凛然说道。
张妈妈犹豫的说道:“这……太太,不是还没让她招出什么吗?不然先……再那个也不迟啊!”
大太太想了想,说道:“也行。”
张妈妈明了,又说道:“太太,那男人是段氏的青梅竹马,从小情义甚好,只是后来各自家境原因,而分开了。直到两年前,他们才相遇,那时候老爷已经与那段氏……”见大太太不悦,张妈妈立即跳过这一段,接着说道:“因为自小有那么些情分在,他们暗地里接触不少,说不定那孕……嘿嘿,并非是老爷的种。”
总算是听到较为让人愉悦的事情了,大太太面色好了不少,轻快问道:“这事可当真?”
张妈妈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说道:“是真的,奴婢还特意让人仔仔细细的调查了一番,果真是如此,并且还把那指证的人也给带来了,不怕那段氏不认账。”
大太太说道:“不管这事是不是真,段氏认不认账,任谁都不能让我不痛快!”说着,望向正室的眼神渐渐露出戾气。
见状,在一旁的张妈妈,忍不住缩了缩婆子。
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宅院有人也一样。
在几次帮了汤婆婆和兰儿之后,她们显然对福多多贴心了不少。
就拿福多多以簪子为诱,让汤婆婆前去打探几件事,事后她竟然连连推托不要,直说是在福多多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是她的福分,不敢多与得到什么。当然,也有心虚的成分在,因为那日还并没审出什么,所以汤婆婆也并未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较为欣慰的是春福她们现在已并无大碍了。
在几日的相处之后,福多多多多少少摸清些她与兰儿的脾性。
汤婆婆是极其谄媚、贪心之人,她这番行为,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更为大的利益而已,福多多还有其他地方用到她,也就没有强求,这般才能让她好安心,而兰儿……
福多多沉吟下来,只觉得兰儿心机颇为深厚,人也格外机敏。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为自己所用就行。
“姨奶奶,怎么了?看您一直在发呆。”与福多多熟识之后,兰儿更为勤力的往这柴院跑。
福多多的思绪被拉回,看向探究的兰儿,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红梅、春福、绿菊她们并没有什么大碍,心里高兴而已,只是碧桃……”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伤感之色。
空气里慢慢的弥漫起惆怅的气氛。
兰儿眼珠子转动了下,满带羡慕的语气说道:“碧桃姑娘福气真好。”
见福多多诧异的望着她,兰儿解释道:“有您这么好时常惦记她的主子啊!要是我这么幸运就好了。”满是羡慕的语气和神色。
福多多笑笑,并不接话。
兰儿一阵尴尬。
虽然跟福多多已经渐渐熟稔了起来,可是这对她来说,远远还不足够。
暗暗轻触碰了下双臂,兰儿已有了注意。
“姨奶奶,婆婆大概一时半儿定是回不来的。您看,这药已经纳凉了,您先服用吧!免得过了药性。”稍微挽起双臂的袖口,露出若隐若现的伤痕,端起盛着黑乎乎汤药的白口小碗,慢慢的走向靠坐在炕床上的福多多。
福多多倾身望望门口。
的确,汤婆婆打探消息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的。
伸手去接兰儿手中的白口小碗,福多多满心想着莲晴到底放火是何目的?还有那男人的种种事情。因为只有掌握了事情的最新动态,她才能够审时度势,安然保全自身,并连带往上攀爬。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使福多多回过神来,愣怔的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小碗以及汤水四溅的药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兰儿立马跪下,并还不断的掴自己的俏脸蛋。
福多多自认以为并非是恶主,更何论这药剂被砸,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连带责任,忙让兰儿起来,说道:“这事不怪你,你起来吧!收拾收拾就好。”
兰儿并未,而是更是狠狠的扇了她自个儿巴掌,缘于幅度较大,使得她的袖口不住的往下滑落。
“你的手臂,这是怎么了?”福多多见滑落的袖口不断的暴露出兰儿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不由开口问道,“你是被别人欺负了吗?”话是这般的问,但是福多多心中已经明了。
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兰儿停下自虐的行为,迫切的把袖子落下,并紧紧的捂住袖口,连连摇头,反驳道:“没有!没有!没有谁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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