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棠被那几位夫人打量得不耐烦,索性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不怀好意地道:“诸位夫人还不走,莫非是有话要说?”
众人顿作鸟兽散。谢满棠斜睨了安怡一眼,自顾自地去了,连头都没回过,更别说和她眉目传情。
啧,生得好了不起啊?连个笑容都欠奉。安怡撇撇嘴,也转身入内去瞧是否还有活计给她,顺便打探一下她需要呆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里的好消息告诉给安老太和薛氏他们听,好让她们俩的病快些好起来。
连太后在小憩,高尚仪已经被抬去和其他受伤的宫人一处将养了,江姑姑带着宫人在小厨房里给连太后准备吃食。见安怡寻香而至,便将一个龙眼小肉包塞到她嘴里:“我嘴淡,尝不出味道,你来替我尝尝咸淡。”
又以同样的理由把厨房里备下的吃食每样都捡了些喂给安怡,见安怡吃得整个人都透着饱足感了才停下手:“想回去了?”
安怡喝了一口浓茶:“担心家里。”
江姑姑略一沉吟,语重心长地道:“不急在这一时。先等一等吧。”说不定等会儿皇帝过来看望太后,会召见安怡,到时候封赏是一定少不了的。
安怡默了片刻,鼓足勇气道:“姑姑,我想接高尚仪去我那里养伤。”她不行,还有吴菁可以,吴菁一定能把高尚仪治好的。她没什么朋友,前辈子一个张欣害惨了她,这一生算得朋友的有一个是昌黎县的曲媛媛,可惜曲媛媛回了老家后就和她断了联系。高尚仪也算是一个,高尚仪不想活了,她却不想要高尚仪死。
江姑姑怜爱地拍拍安怡的肩膀,叹道:“她若知道你这样尽心尽力,会很高兴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的。”言下之意是爱莫能助,高尚仪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低沉起来,幸亏小宫人脆嫩的声音很快打破了尴尬:“圣上要过来。马总管让咱们准备吃食,圣上要陪着太后娘娘用午膳呢。”
江姑姑站起身来大声招呼宫人:“都动起来!去瞧瞧还有什么地方没擦干净的干净收拾干净,和面备菜,圣上一准儿要吃这边厨房里做的猫耳朵。”
安怡静悄悄地退了出去。一个宫人拿着抹布过来,飞快地擦拭着围栏,擦到她身边时,压低了声音道:“金鱼巷一切安好,已经知道安县令回京了。”
安怡回过头去瞧那宫人,那宫人埋着头飞快擦着围栏,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去了老远,她连脸都没能看清楚。
想必这时候把守在家里的士兵们也已经撤走了,安怡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大半,老老实实地又去了连太后的寝殿外头守着,跟着听了满耳朵的消息。
黄夫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坤宁宫的大火被扑灭,宫人在梁皇后寝殿的位置上找到了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个身量尚未长足,腰间有被烧坏了的玉牌证明是五皇子,又有一个怀中的玉佩被宫人认出是皇后日常佩戴的龙凤佩。接着没有多久,又从旁边的一间宫室里找到了黄淑妃,黄淑妃的情况稍好一点,留了一只脚和几样金玉首饰,经过惯常伺候她的宫人确认,那就是她。
于是该抓的都抓了,该死的都死了,除了黄昭。黄昭的危险性太强,整个皇宫都被翻了一遍,就是找不到他的影子,宫妃们害怕得不得了,莫贵妃让人把皇子和公主们全都集中在一处,里三层外三层地着人看着,就生怕给黄昭钻了空子。
安怡忍不住阴暗地想,俗话说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只篓子里,防的就是被人一锅端了。莫贵妃把皇子和公主们全都集中在一处,是巴不得黄昭向梁皇后学习,一把火把该烧的人都烧光了吧?也不知道她亲生的皇子和公主们有没有和其他孩子放在一处。
忽听有人怯生生地在一旁道:“小安大夫,烦劳您帮我瞧瞧太后娘娘可以用这个补汤么?”
安怡回头,只见张婕妤穿了一身素淡的衣服,人比黄花瘦,手里还捧着一个精美的瓷盅,瓷盅里的鸡汤散发出的味道又香又鲜。
安怡当然知道她是冲着谁来的,不就是听说皇帝要来看望太后,所以才眼巴巴地弄了这么一盅汤给皇帝看,表示她有多温柔娴淑孝顺么?最好皇帝还跟着喝一点,想起她这个可怜人是真可怜,被黄淑妃压迫得走投无路只能依附太后过日子。
安怡一本正经地揭开盖子,再一本正经地问张婕妤用了些什么药材。
张婕妤说了,不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安怡拼命拍马屁:“小安大夫真能干,医术又高明,人又聪明勇敢。”
安怡笑眯眯地听完了,将汤盅的盖子盖上,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汤和太后娘娘用的药相冲,不能用。”
张婕妤的脸陡然垮了下去,哑然无语。
让你装好人装贤良,让你跟着旁人陷害我!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因为没有机会。这会儿机会既然送上门来了,那还客气什么?安怡心情愉悦地看着张婕妤,问道:“婕妤娘娘不信我的话么?”
张婕妤磨牙,她是特意问过连太后身边的宫人才精心准备了这盅汤的,之所以问安怡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足够虔诚小心,却没想到吃了这样大的一个哑巴亏。
“做什么呢?”马师曾走进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落在那盅汤上。
一脸倦容的皇帝紧跟着走了进来,张婕妤可算是见着救星了,颤巍巍,可怜又委屈地行礼下去,好比风中的一朵娇花,一声“皇上”叫得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皇帝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往内殿里头去了。
若不是安怡这个该死的堵了她的路,这会儿她就该捧着鸡汤跟着进去,并伺候连太后和皇帝用膳了。张婕妤恨得心头滴血,阴沉沉地看向安怡。
安怡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自去和马师曾打听:“马总管见着家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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