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原本不舍得香桃跟着他住在边关的。
他记得生母白姨娘本是江南娇花一样的女子,在边关生活十五年,肉眼可见的枯萎下去,这其中有夫离子散的原因,也是因着边关的气候太干裂。
香桃却全然不在乎,打定主意要在边关生活。
夏渊感念她的善解人意,把军营搬到乌里山西麓。雪山融水蜿蜒而下,西域的大水带来温暖湿润的季风,这里是远近闻名的水草丰美之地,称一句“小江南”也不为过。
军队迁移到这里,既改善了边关将士的生活条件,又便于管理新收的千里疆域,倒是一举多得。
择一处开阔之地建府,夏渊和香桃安然定居。
出门即是无际的花海草原,背后是翠松苍山,远离了俗世的纷争,身边是心爱之人,香桃像一朵迎春的花蕾,肆意的绽放,美的绚烂,身子也跟着丰腴起来。
夏渊则像精力无穷的少年,白日打马奔驰在草原练兵,夜晚帐内肆意挥洒汗水,餍足不满。
香桃浸在他的柔情蜜爱里,夜夜如此难免吃不消,她哑然失笑,怎么跟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彩月捧着一盅血燕窝进来,嗔笑,“夫人快趁热喝了,好补补身子。”
彩月现在嫁了人,知道闺房之乐的趣味,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责怪将军心狠,她替夫人高兴,又有点心疼,只能换着花样煮补汤。
血燕喝了一半,下人来报,“将军在正厅,请夫人即刻过去一趟。”
香桃把没喝完的燕窝交到彩月手里,简单整理一番就朝前院走去。
夏渊每每回府都是直接来内院找她,今日在前厅等她,定是有什么大事,她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一只脚刚跨过厅堂的门槛,香桃就明白夏渊缘何叫她亲自跑一趟,朝里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欢呼出声,“方丈大师,您怎么来了?”
香桃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白马寺的方丈,慧远大师。
慧远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睛却清澄一如往常,他双手合十,一脸慈光,“阿弥陀佛,夫人难道忘了,您当年在白马寺预言,老衲会云游西域。”
“哦,”香桃恍然大悟,关切的问道:“大师这是云游归来,途径此处?”
“正是如此。”方丈轻轻点头,“本以为此去西域定要经历一番磨难,归期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哪知将军平定西域后,抚民心,修官道,老衲这一路走的异乎顺畅,到了圣寺,因我们一行是北雍而来,亦受到寺里极高的礼遇,佛经拓本不吝馈赠,这都得益于将军打下盛世江山的威名。”
香桃挑眉偷看了一眼夏渊,亦和他投过来的目光撞上,两人相视一笑。
香桃谦虚道:“方丈谬赞,您是佛法精深的得道之人,到圣寺必然会受到礼遇,大师为了普度众生,不远万里跋涉,这才值得敬佩。”
夏渊赞许的看了一眼香桃,接话道:“方丈一路辛苦,不若在此处好好休整一段时日,养精蓄锐,再回京都。”
慧远法师摇摇头,低头致谢道:“谢将军和夫人的好意,但老衲此行得了很多奇书宝卷,想尽快回寺研读后开坛讲经,不舍耽搁时间。”
夏渊不再强留,虔心道:“法师心怀天下,夏某不再耽延,我这就派一支精骑快马加鞭护送法师一行回京。”
慧远再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将军和夫人好人皆有好报,痴情换来再世轮回,这一笔交易终是值得的。”
说完,他一甩僧袍,退了出去。
香桃秀眉轻蹙,“大师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乌里山下将军府的寝屋里,也招摇的摆着一张小宫殿似的拔步床,因为香桃喜欢层层深入的神秘感,夏渊自然是满足了她,偌大的寝室,被一张床占了个满。
香桃已经沐浴了,身穿薄绢的寝衣,托腮坐在榻内的软凳上,手里握着一卷发黄的羊皮书,陷入沉思。
方丈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越想越玄乎,她和夏渊确实都是再世轮回而来,却头一回听见“交易”之说。
最后一刻,她追上即将启程的慧远法师,想要问个明白。
方丈从袖中取出这卷无名羊皮书,递给她,“这是老衲在圣寺新得的古卷,再世轮回的秘密,夫人在上面可以得到答案。”
说是古卷,打开来也不过两面,香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得到什么答案。
“啪”的一声,她把羊皮书仍到床头几上,自嘲的摇摇头,真是庸人自扰,她和夏渊这一世真实的生活在一起,心意相通,两情相悦,这就够了,她到底还在纠结什么啊。
一抬睫,夏渊已经一身水气的向她走来,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草草的擦了个半干就来找她,故而头发潮润,脖颈处还有水滴。
香桃顺手拿起一块干巾,柔柔的帮他拭去身上的水滴,娇嗔,“就不能等擦干了再出来。”
夏渊双手搂住她的腰肢,带着她歪在软被里,“一刻都等不了。”并说到做到的解开了她的衣襟。
香桃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忍受肌肤的酥麻,一边孜孜不倦的帮他擦拭湿发,两人各忙各的,倒也和谐。
未待多久,香桃就被折腾的气喘连连,手臂软的像面团捏的,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垂下手,咬牙道:“不管你了。”
夏渊哼笑一声,嗓音里裹挟着大口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拔步床里,听起来就像个祸害,“省点力气,反正擦干了还是要湿的。”
话刚说完,一大颗汗液自他的下颚滚下,不偏不倚打在她那颗妖艳的朱砂痣上,水声暧昧又肆意。
夏渊啧了一声,懒漫道:“我说的没错吧。”
香桃乜他一眼,撅着娇唇嚷嚷,“不识好人心,懒得理你。”
夏渊挑眉,这倔强的小女子,严重的激发了他心里的好胜欲,他浮浪的嗤笑一声,身体里收着的力量全线释放,汇聚到下颚处的汗水如雨柱般砸向朱砂红痣,猝不及防的女子如浮萍般在暴风雨中飘摇。
香桃感觉自己仿佛被拆了骨头,咬碎银牙,小声告饶,“将军、夫君、郎君,我错了,你是好人,好人请发发善心呗。”
夏渊并没有被说服,这种时候他脑中自动过滤了“怜香惜玉”这个词,落下濡湿的长睫睨她,“洛锦秋,你可欠着我三十年呢,这一世我要一并讨回来。”
香桃蹙眉,每每情到浓时,夏渊就化身债主,胡言乱语的要她还他三十年。
她为什么要还他三十年,真论起来,应该是他欠她三十年吧,上一世若不是舍不得离开他,死后她不愿投胎,这才变成一缕孤魂野鬼,被困白马寺的香亭三十年。
或许是因为白日见了慧远法师,困在香亭暗无天日的感觉席卷而来,压抑混合着委屈,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洇湿头下的软枕。
夏渊正享受少女的美好,突见她埋头没了声响,他登时慌了,赶紧饶了她。
他平时虽恣意了些,但知道她心里是喜欢的,他能拿捏住那个度,恰到好处的让她吃点苦头。
但今天好像是真的把她弄不高兴了。
夏渊低头,俯在香桃耳边,声音里带着缱绻,“弄疼你了?”
香桃猛然翻身把他压在床上,粉拳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胸膛,“坏人,明明是你欠我三十年,上一世为了守在你身边,我化成孤魂,在大雄宝殿的香亭困了三十年,你知不知道?”
夏渊脑中仿佛炸开,漆黑的瞳孔倏然扩大两圈,他翻身跃起,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失声问:“你说什么?你没有失约,而是被困在了香亭?”
香桃眼泡红肿,胸脯剧烈起伏,喉头哽住,没好气道:“对呀。”
夏渊一把扯她进了怀里,双臂紧紧的箍住她,仿佛要揉进骨血里,当日在圣湖边,他们知道彼此都来自上一世后,小心翼翼的都没敢触碰香桃去世后的情况,他只以为人死后没法决定自己的去留,却不知香桃竟真的留在了青云山。
大雄宝殿的香亭他见过,她的香桃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困了三十年么?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揉搓过,他俯在她的耳边,一遍遍道:“苦了你了。”
夏渊的反应有点大,香桃原本心里一片哀默,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收场,再不堪的过往,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倒也不必太沉湎那时的不幸。
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换到他的身上,“我去世后,你去了哪?为什么我从未在白马寺见过你?”
夏渊声音微哽,缓缓道:“我以为你会来小院,从来不敢离开,不管白天走了多远,夜晚一定回来等你。”
香桃秀眉高耸,眼睛睁的浑圆,轻问,“你等了多久?”
“三十年。”
三十年!
“也是三十年么?”香桃抖声问。
夏渊也发现了数字上的巧合,她被困香亭三十年,他自困小院三十年,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终身未见一面。
夏渊摇头失笑,“是天意吧。”
香桃猛然被点醒,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拿起小木几上的羊皮古卷,看着看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夏渊跟着也下了床,疑惑的从她手中拿过古卷,问:“这是什么书?”
吸溜一下鼻子,香桃挨着他坐下,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把头靠在他宽大温暖的脊背,“轮回转世的秘密。”
闻言,夏渊把目光投向手里发黄的羊皮纸,看着看着,神色一寸寸变得晦暗,末了,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香桃的眼睛道:“所以,上一世我们都和魔鬼做了交易,用困顿的三十年,换来重活一世的机会?”
香桃点头,抬手一点一点抚摸他俊毅的脸,“我不后悔。”
哪怕三十年换一天,她也不后悔,更何况是这未知的一生。
夏渊亦捧起她的小脸,嘴角牵起笑意,“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么,太值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生生世世做这个交换。
挥灭了烛火,床帷深处又腾起满帐的温热,这之后的每一个夜,都需得倍加珍惜。
这一世,夏渊和香桃相濡以沫三十年,没有一时一刻被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周三还有最后一个番外,本文就彻底完结了,期待和小可爱们在下一本相见。
下本《离开薄情王爷后(重生)》十一月底开,欢迎宝子们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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