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那个?”夏渊挑眉瞥一眼门外。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香桃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遂正色道:“启禀将军,是妾身命令彩月帮我拿甜食的,一切罪责跟她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
夏渊嘴角弯了弯,“你还真是个好主子。”
话音刚落,又见布菜娘子对着夏渊深深的一礼,怯声道:“将军让厨房做的这些菜,体力消耗大的习武之人尚可,实在不是女子的口味,小娘早膳午膳都粒米未进,不若如此,也不会被柳小娘一推就倒,刚才如果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闻言,夏渊眸光一闪。
这时,崔副官正走进来,他对着夏渊低声道:“将军,已经把柳小娘送到回曹府的马车。”
夏渊眼光一凛,“以后,府里再没有柳小娘。”
崔副官赶紧称是,回完话,他目光闪躲,欲言又止。
夏渊斜觑他一眼,“有话就说。”
崔副官嘿嘿两声,低声道:“鸿锦楼的师傅研制了几样新式糕点,白掌柜的一直想邀您品鉴。”
夏渊不耐,“我又不懂。”
“可是小娘懂。”崔副官低眉顺眼道。
鸿锦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主推精致可口的南国风味吃食,其中的糕点、菓饼令京中贵妇趋之若鹜。
“小娘,将军真的带我们去鸿锦楼么?”坐在马车上,彩月止不住的兴奋。
“我听说鸿锦楼里面特别奢华,吃饭的桌子都是金丝楠木做的,比手掌还厚的地毯从一楼铺满二楼,里面大得很,还有数不清的雅间。”
布菜娘子接话,“是啊,光这里面的布置得花多少银子呀,可偏偏这鸿锦楼的老板还是个神秘的,平日就白掌柜出面接客。”
布菜娘子刚才为香桃仗义执言,本来冒着被夏渊惩处的风险,没想到将军不但没罚她,还让她跟着到鸿锦楼给小娘夹菜,她因祸得福,这会话也多了些。
香桃坐在马车上,面带平静的听彩月和布菜娘子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却十分诧异,夏渊怎会带她来鸿锦楼。
夏渊虽未说,但自盛锦阁回来后,从旁人的指指点点中,她也大概清楚了,夏渊他身无分文。
就算回来后,林姨娘给他拨了用度,也禁不住鸿锦楼几顿折腾,再者,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夏渊一直生活简单,不重口腹之欲,他看起来实在不像鸿锦楼的客人。
想到这里,香桃一把撩开车帘,对打马跟在车旁的夏渊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夏渊勾唇,拿眼睨她,“怎么,怕我付不起银子?”
香桃拧眉,一把拉下车帘,她这是操的什么心!
夏府的马车直接停到了鸿锦楼的后院,白掌柜亲自前来迎接,又引着他们来到最大的雅间。
彩月一路走来就没合上过嘴,雕绘长廊,软绵的地毯,双面绣的屏风,鎏金的碗盏,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奢华。
众人刚一坐定,跑堂如流水般端来各式精美菜肴,尤其是那几盘糕点,样子精美,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想跃跃欲试。
白掌柜笑盈盈对夏渊道:“公子请慢用,小的先不打扰了。”
夏渊挥手让他下去。
房内一时只剩香桃和夏渊。
这个雅间有专门的下人房,香桃想着这会已过饭点,大家跟着她折腾大半天,估计都饿了,就没让她们跟着伺候。
“掌柜为何叫你公子?”香桃第一次听人这么叫夏渊,不觉新奇。
夏渊长臂捞过一盘翠玉糕放到香桃面前,随口道:“白掌柜是家母的故人,一直这么叫。”
香桃恍然点头,夏渊的生母白姨娘是江南人士,听口音那白掌柜也是南边来的,他们认识也不足为奇,又都姓白,说不定还是本家呢。
怪不得夏渊会来这里,白掌柜肯定会给他很大的优待。
这么一想,香桃就决定不客气了。
夏渊吃清淡口惯了,而这南国风味的菜又偏甜口,是以他埋头喝茶,对一桌子的珍馐兴致缺缺。
但见身边的香桃,虽小口小口的啜食,但筷箸一直没停过。
转瞬之间,好几个盘子都见了底,想想茗汀居被冷落的那一大桌子,夏渊突然心里就有股子意难平。
“好吃么?”他拿起筷箸,尝了一口。
香桃点头,口里停不下来,只能对着满桌子菜伸了个大拇哥。
夏渊莞尔,轻嚼了几口,味道好像是不错,接下来,他不觉也跟着用了许多。
见香桃吃的差不多,夏渊道:“今天你可不能白吃。”
香桃转眼看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皱眉道:“在这我可没本事免单。”
夏渊快被气笑了,这是嘲笑他上次在盛锦阁差点付不起银子,回去她还被姨娘们各种讨伐。
他没好气道:“不用你免单,刚才被你吃完的那几盘糕点,是新出的样式,待会你跟白掌柜说一说意见。”
香桃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要靠我免单。
“没问题,我常在祖母那里蹭糕点吃,这方面有经验,只是这鸿锦楼贵的离谱,若我说完,掌柜还要收银子,你自己想办法。”
夏渊轻嗤一声,招手让白掌柜进来。
白掌柜笑嘻嘻的问,“公子和小娘吃的可好?”
当他目光扫到满桌的空盘时,已经不需要答案,嘴快咧到耳根了,“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问,“对这糕点,小娘可有高见?”
香桃施然道:“高见倒谈不上,贵店的糕点香甜软糯,绵而不腻,口齿留香,在我看来没有缺点,正合我的口味。”
白掌柜喜不自禁,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忽然,又听香桃道:
“但是,京中的人喜咸口,接受不了太甜的食物,所以你这个糕点若想销量更多,需得降甜度。”
白掌柜恍然大悟,“我说为何贵人们常来店里拿糕点,但都拿的不多,起先只以为是她们胃口小,这下找到原因了,原来是太甜,吃不多,那之后的配方就少加点糖。”
香桃摇摇头,“掌柜的糕点方子,一看就是世代传下来的古方,能世代相传,必然是方子里的配料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万是改不得的。且糕点如果不甜,就索然无味了。”
白掌柜又懵了,“那怎么办?”
“破解之法也是有的。”香桃缓缓道:“现在京中崇尚喝普茶,此茶入口微涩,回甘有淡淡的苦味,最适合与甜度高的点心一起吃。掌柜只需把鸿锦楼的糕点和普茶绑在一起推销,如此不但能增加糕点的销量,亦能提升鸿锦楼糕点的档次。”
“妙啊,太妙了。”白掌柜连连称道,“小娘真有当年白姑娘的风范。”
闻言,夏渊眸光一闪,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小娘给我们出了一个好法子,可有什么需要鄙人做的,只要能办到,鄙人一定竭尽全力。”
香桃刚才故意把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清了清嗓子道:“白掌柜既然和将...夏公子是熟人,应该知道府里家教甚严,如若让家人知道他带我来这里挥霍,回去难免又对我说教,所以...”
她见自己越说,白掌柜眼睛瞪的越大,实在没有勇气提免单这茬,改口道:“所以,能不能折扣低一点。”
白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脸问夏渊,“公子,您没给她说?”
夏渊以拳抵唇,轻笑出了声,香桃拿眼横他,还好意思笑。
掌柜见夏渊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遂对着香桃郑重开口道:
“这鸿锦楼是将军名下的资产。”
夏渊和白掌柜下去看账本了,香桃还沉浸在震惊中。
不光鸿锦楼,上京最繁华的这条街道上,半数铺子都在夏渊名下。
至于原因,还要说到夏渊的生母,白姨娘。
白姨娘是江南大富商的女儿,原本应该在天府南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谁知非要嫁给夏老将军。
白家心疼女儿远嫁,给了她一大笔嫁妆,这笔钱本来是被束之高阁的,但后来,朝廷克扣边关军饷,在边关危机的情况下,还要裁军。
夏老将军一夜愁白了头,白姨娘商家出生,自小耳渲目染,心里自然有挣钱的法子,于是她回京,拿出了这笔嫁妆,开始在京中做边关和江南的营生,她生意越做越大,挣来的银子,堪堪养住西北的兵马。
夏老将军和白姨娘死后,夏渊接手了这些营生。
但是香桃知道,养一支庞大的军队,可不是一两条街的营生够用的,白姨娘当年应该布下了更挣钱的渠道。
至于是什么,夏渊不说,她也不问。
久久不见夏渊回来,香桃准备出去看看。
这鸿锦楼二楼是雅间,安静私密,一楼却热闹的紧,平素高朋满座,听曲斗文,好不雅趣,既然来了,当然要去看看。
香桃带着彩月穿过连廊,刚走到敞间,就听见一个浮浪的声音道:
“好标致的小娘子,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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