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渊道:“需要多久?你知道,他等不得。”
楚寒轻停了一下,示意了一下喻清渊,二人前后出了房。
宴尘在屏风后自是听到那两人在探讨他的事,他皱了皱眉,将腰带系好。
……
楚寒轻带着喻清渊到了一处远离宴尘所在,他站定转身,直言:“若本尊的解毒之法,是让魔君舍命呢?”
“只要能让他活。”
“魔君回答的这么干脆,难道不考虑本尊有趁人之危之嫌?”
“说罢,如何解?”
“你就这么信我?”
“本座如今,只能信你。”
楚寒轻有一点惊讶,他轻笑了一声:“原来我在魔君眼中,还是个可以信赖之人。”
楚寒轻所言确实不是诓骗,也不是为了将宴尘据为已有故意如此说辞,他这解毒之法确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了。
他挑明,正色道:“你知本尊对少君有意。”
喻清渊心中酸涩:“嗯。”
“若是你死了,本尊可不会让少君独自一人。”
喻清渊不愿去想,避开此问,“若是楚尊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就尽快。”
楚寒轻袖下的两指轻轻搓了一下,忽然道:“当年事,本尊多少知晓一点不一样的。”
喻清渊一怔,而后明了他在说什么,他正身面对楚寒轻,眼眸中有寒意波澜,“是什么?”
楚寒轻也正了正身,“当年去上清界告知内情,说少君是被魔君所劫,是被魔君掐死并丢弃于深渊之下的人……并不是无妄界魔修。”
“……你言下之意,是上清界仙修假扮?”
“本尊只能确定,对方不是无妄界的人,至于是不是上清界仙修,未能定论。”
喻清渊当年不是没有查过,只是那时再怎么查,派多少人去查,就连秋重山查出的结果,都是与天下人所知的一般无二。
可见那陷害喻清渊之人,将一切做的万无一失毫无纰漏,就连楚寒轻今日所言也是费了些时间气力,才得出此番结论。
“还有,本尊日前碰到一人。”
“何人?”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雾中的人。”
喻清渊道:“雾?”
楚寒轻侧过身,看着空中远处云层,”这世间最高境界,不过卫疏明的真仙境九重,可我观那人……不止于此。”
真仙九重之后感应天道便可飞升,不止于此……难道真仙以上还有其他境界?!
当日宴尘与鲛身状态的楚寒轻在月下水中第一次见面,那时楚寒轻受了些伤,便是与雾中人对上一招所致。
楚寒轻收回目光:“天生万象,真仙以上化生出其他境界也未可知。”
喻清渊心中思索:“你想说,此人与本座血仇有关?”
楚寒轻回他二字:“或许。”
天上云随风微动,层层叠叠,似要跌落人间。
清风吹来,拂过喻清渊发丝,擦过那俊逸眉眼。
他道:“如今本座最重要的事,只有他。”
楚寒轻道:“好,既如此,本尊也不需要再斟酌了,只要魔君……不后悔便是!”
喻清渊看他。
“魔君若下定决心,解毒便不需要本尊的事,若是自行剜出魔种,便立刻落得两方身死,但……若是魔君舍了命,让少君杀你,便可让他活命。”
喻清渊只顿了一息,便立刻道:“详情?”
“红梅并蒂双生,最是深情,能知晓身负它之人心意,所以必须让少君心甘情愿杀你,且在杀你之前,对你生出愤恨之意。这就需魔君下得去手,让少君受些人间苦痛,身心皆有,若是魔君在少君身上磨的不够,少君对你的愤恨不深,解不开两株红梅之间的联系,便无用处。”
“且让少君杀你,不可一次而成,需要三次而就,如此这般,待你命陨,少君的梅花即使还长在后颈上,他也能活!”
“这就是本尊解毒之法,魔君以为如何?”
楚寒轻说的明白,一字一句,并无隐瞒,光明磊落。
喻清渊做好了被宴尘毙命之想,却不想,还需……
他一句喃声低语:“让他受苦,让师尊恨我……”
……
冥渊界的夜,有月如银钩,星辉成河。
喻清渊站在宴尘门外,敲了敲。
宴尘打开门,一面淡意,“夜已深,有事?”
这身清绝仙姿,不管看了多少次,喻清渊每每再看都仍有惊艳之感。
是那种风霜明月,踏雪入心。
喻清渊不禁想到楚寒轻对他所言的解毒之法,他能舍出自己的命,只是不想让宴尘恨他……
他心中更是被酸涩填满,面上尽量稳住神情,道:“师尊,外面夜色正好,我们去走走?”
宴尘看着他,片刻后道:“我累了。”语落,就要关门。
听他说累,本该让他休息,可喻清渊想到以后,急忙将手伸出在门扉上一拦,语气低缓,“师尊,就陪本座走一会,好不好?”
宴尘见他如此,隐约想到定是楚寒轻与他说了什么,此刻喻清渊情绪不对……
他眨了下眼,轻言:“嗯。”
喻清渊往一边侧身,宴尘踏出门。
他二人并排同行,去到殿外,走到一处繁花树影边,将夜下美景尽收。
有风吹来,衣袂轻摆,吹起两色衣角叠在一处。
喻清渊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他就想和宴尘待一会。
宴尘眼望天上星河,淡声道:“你有事瞒我。”
喻清渊顿时被说中心事,他指尖动了动,违心低声道:“没有。”
宴尘知晓他未说真话,道:“红梅之事,我不想……”
“师尊,你看那星河,美不美?”
喻清渊仿佛料到了宴尘之后所言,一句沉声打断他。
宴尘垂眸,过后又顺着他所指看去,清冷一字:“美。”
喻清渊垂下手,攥紧掌心,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禁侧头看着身侧之人,眼中尽是情丝,尽是不想伤他。
宴尘动了一下,转过身各看了眼他左臂左胸,“伤处如何?”
喻清渊没有收回目光,“无碍。”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两人仿佛没什么可说的。
“师尊,你喝酒吗?”
喻清渊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小壶,微□□致。
宴尘看那上面三字,桃花诺。
他会喝酒,但极少饮酒。
宴尘将手伸过去,从喻清渊处取了一瓶。
打开之后,一阵桃花酒香,宴尘微微仰头,喝了一口。
喻清渊则是一次喝了半壶,宴尘用另一只手喝酒,挨着喻清渊的正在袖下垂着。
喻清渊不禁动了下手指。
宴尘又饮一口,便觉他的左手被一下子握住。
他蹙了眉看过去,喻清渊顶着他的目光,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
“师尊,别抽回去,就让本座握着这一回,好吗?”
且别说宴尘修无情道,他本身也不喜与人碰触。
宴尘仍然要往回抽。
“师尊,就这一次。”
喻清渊五个字,竟是带了几分恳求。
宴尘看他眸光,其中几许含意深藏。
“我与你说过,你我之前并无可能。”
“……本座知道。”
喻清渊仍将他的手握着,宴尘忍住不适,静了片息后忍着未动。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垂在下方,袖角相触。
喻清渊这般将剩下的半壶酒喝尽。
宴尘忍了这些时候,终是忍到了头,他凉声:“行了。”
他使了力,将手一下抽回,喻清渊手中顿时成了空,只剩微风一缕。
“我回房了。”宴尘道。
“师尊,等等。”喻清渊一步将他拉住,将袖中的乾坤袋还给了宴尘。
“既已赠你,不用还我。”
“师尊的霄红在里面,还有……髓印。”
宴尘听言,不禁看了他的左胸处一眼。
髓印几乎与他心脏互生,怎么出来了?
他的心脏是宴尘的,这髓印在他心脏中这么久,喻清渊不可能感觉不到,且在涤尘放与他看的灵图之中,他看见了此物。
若是从前他得了髓印,自是会用它做些什么事,现如今……
髓印本在宴尘的心脏中不会轻易脱离,但大概因为这心换给了喻清渊,已在他体内长全,它有灵性,结契认的主人是宴尘,这些时日过后分辨出了喻清渊不是宴尘,便在今夜喻清渊去找宴尘之前自行脱出了。
“师尊之物,还是自己拿着。”
喻清渊将乾坤袋放在了宴尘怀中,他看着宴尘走远,久久未动。
有云遮月。
……
第二日一早,宴尘睁开眼,刚要下床,忽听得有一道男音在他耳边说话。
这道声音明显不是本音,是刻意而就,带着一种渺茫迷藏之感。
“宴宗主,醒了?”
宴尘心中凛然,环视一周,屋内未见一人。
那男音一阵发笑:“呵……宴宗主这是想见我?”
宴尘此时修为虽被迫在了成丹境,但他本身的修为在真仙境,对方境界如何,他还是察觉的出来的……至少在真仙境之上!
怎能在真仙境之上,难道……这世间化生出了其他境界?!
宴尘!!
他起身,敛下心绪,寒声:“尊驾是谁,不妨出来一见。”
“呵,见见是可以的,就不知你是以天玄道宗宴宗主的身份,还是以上清界少君的身份,或是……无妄界君后的身份见我?”
宴尘一句载冰,他境界未复,却是半分不惧,“尊驾藏头缩尾,可是心中有怯!”
对方消声几息,方道:“世间敢这般说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不说对方境界,宴尘凭心也知此人不是善类,他道:“此来何求?”
“求什么……”对方一句低缓之音似在他耳畔,“自然是来看少君……这一身仙姿。”那最后几个字,十足意味深长。
宴尘忽的想到什么,开门走出去至殿外,放眼无妄界目之所及之处有些不同。
此时,天色灰蒙,正下着细雨。
“我分出一个化身去见你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想那么麻烦,况且我现在正忙着……就劳烦宴宗主移步,至冥渊界南殿,两千青阶之下。”对方语调越发缓了,让人听起来,很有压迫感。
宴尘往南殿处望了望。
“你若不来也可以,就是……”
……这人不明,但看他这境界,或许与此界中纷乱之事有什么关联!
宴尘往南殿闪行。
“这雨丝不凉吗,宴宗主不执把伞再来?”末了又是一阵轻笑。
宴尘无视,细雨落在他的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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