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户八百八十町”,但在多次扩建之后,幕府后期江户城下町的数量早已经超过两千,大大小小的坂道沿着东海道、中山道、日光道……以江户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扩展开去,其密集复杂程度,就连世代行走居住于此的商家也无法窥其全貌,这为江户城的治安带来极大隐患。
事实上,在此次幕府大搜江户的过程中,便抓住了不少以往通缉的要犯,导致城内一片混乱,很多有案底在身的浪人都打算暂时出城避一避风头,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空山一叶恨得咬牙切齿,但鉴于这几日关于空山一叶杀人如麻的作风,往日无法无天的浪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出言不逊,即便是在可以尽情吹牛的料庭或居酒屋中。
“五郎,听说了吗,那个人……”浪人甲一边为对面的好友斟酒一边问到。
“嗯,我认识一个捕头朋友,据他说那位大人三天时间已经杀了217人……”
“嘶……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啊!三天……相当于每个时辰杀6人,除去吃饭睡觉时间……他、他还是人吗?”
“禁声!”浪人五郎下意识的左右瞄了一眼这座路边小料庭大厅中的客人,见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说道:“这种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的大人物,可不是我们能够随意消遣的!”颤抖着一口喝干地瓜烧酒。
“唉,一万枚金小判啊!够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天天在花町享受了,即便夜夜睡花魁都够了。”
“呵呵,那217个人中也有这样想的。知道吗,死的这些可不都是幕府的人,还有那些自诩正义的‘侠士’们,两天前那位大人被探子发现行踪,也是在一家武士们常去的料庭,被赶来的旗本、衙役包围,还有十几个正在喝酒的武士助拳,但结果……整整29人,一刻之内全部被杀光!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据我的捕头朋友说,那位大人根本没有第一时间逃跑的意思,而是追出料庭百米,杀了最后一人之后,才大摇大摆的冲破包围而去。”
“难道剑术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没错!唉,上面的幕府大佬们催的急,下面那位大人杀的快,只有夹在中间的武士们才是最倒霉的。”
“说的是呢,看来官府的俸禄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还是我们这些人自在。”
“所以我的那位捕头朋友已经偷偷递交了辞呈,溜走了……”
“阿嘞?!哈哈,他可真聪明!”
“聪明的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像他一样,还在追捕的官差也完全没有最开始想要得到赏金的冲劲了,反而暗暗祈祷不要遇到那位大人……”
原来自己已经杀了两百多人吗……头戴一副斗笠的空山一叶端着酒杯,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每到一处都是这副窃窃私语的模样,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
幕府的能力当然不可小觑,尤其这里是德川家大本营、幕府统治中心江户。空山一叶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派出将近万人,几乎是幕府在江户的全部力量进行追捕。不过,由于空山一叶疯狂的杀戮,最近两天已经没有小股人手敢于上前抓捕,由以前十几个人为一组,变为将近百人为一组,浩浩荡荡的穿街走巷。
安全是安全了,但这种程度的动静,以空山一叶的听力,发现他们就像抬头看夜空中圆月一般轻易,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行动。也只有有些幕府直属的旗本,仗着自身武艺高强和精良装备,敢于小队行动。
究竟是不是空山一叶故意要以杀人为震慑手段,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本不是好杀之人,事实上不管在哪个世界,杀人,都是环境所逼被迫反击而已,甚至因为怕被杀意控制心性,多次强忍杀心。
但这些天以来虽然他杀人如割草,但心境却毫无波澜:没有刺激、没有不忍、没有怜悯,亦没有欢喜,好似已经成为了日常。
日常?!难道自己已经成为杀人机器了吗……还是说境界已经稳固下来,不会被困扰?空山一叶陷入了沉思。
“喂喂,谁是这里的老板,奉命搜捕国贼空山一叶,如敢知情不报,可依律当场斩杀!”门外,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一队头戴铁兜、身着钢丝外胴、手臂上套着笼手旗本鱼贯进店。
这座料庭从番头到手代,齐刷刷地跪下行礼,谁都吓得不敢说话。不一会,老板摘下额头上的毛巾擦着汗,颤巍巍的走到这位旗本面前小心说道:“武士大人,我并不知空山大人的下落啊,本店地处偏僻,想来那位大人也看不上……”
“八嘎!空山一叶不是什么大人,是杀死十二代将军殿下的凶手,是日本的国贼!”旗本一脚踹到老板小腹之中,撞翻好几张木桌,趴在地上晕了过去——或者是强忍疼痛装晕也说不定。
这个旗本的火气如此之大是有原因的。他就那天在比武场中守卫在看台前方的旗本队长,被空山一叶正面突破成功劫持走将军后,原本是要剖腹谢罪的,但新任将军赦免了当日全部守卫,把他们投入到追捕空山一叶的队伍中。
不过,幕府大老井伊直弼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当日被空山一叶踢下高台摔了个半死,好说歹说捡回一条命,但心中怒火直欲择人而噬,严令三日内必须抓住空山一叶,否则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此命令就连信任幕府将军德川庆喜也不好开口驳斥,算是默认了此事。
算算日期,今晚便是最后一天,如果仍然没有抓住空山一叶,他们不但要背负无能的污名自戮,就连世袭的俸禄也会被削减乃至剥夺,所以当所有官府之人都害怕遇到空山一叶时,也只有他们抱着“哪怕被杀也好”的必死之心在坚持巡逻搜捕。
这位旗本面色阴沉的扫视整个大厅,突然拔刀指着众人大喝道:“所有头戴斗笠、钵卷、幞头的,通通摘下来!”众人不敢迟疑,纷纷起身把头上的东西放到桌上,而此时我行我素坐在角落中喝酒的空山一叶就变得非常明显了。
旗本大怒:“喂,你这家伙聋了吗?再不摘下来,你以后也不用带了,没有头的人不需要斗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空山一叶慢条斯理的喝干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把桌上长船长光插在腰间仔细系好,“只有你们几个吗……看来被小看了呢。”他运足感知,并没有发现附近除了这队旗本之外的大队人马,缓缓的开口说道。
“空、空山大人”“是那位大人”“空山剑圣”“空山一叶大人”……
此时,空山一叶沙哑难听的嗓音就像他的面貌一样出名,他的每个身体细节和行为习惯,都已经被幕府当做通缉素材告知天下,做不得假,也没有哪个人敢于在这时候冒充。
“哐哐哐哐哐”的铜锣声音在寂静的店内格外刺耳,瞬间传至远处,这是发现空山一叶,请求立刻支援的信号。
其余十几名旗本齐刷刷拔出长刀直指空山一叶,只这一手便可以看出这些人不愧为幕府精锐,各个剑术不凡,但仔细看他们往日稳稳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便知道他们心中的恐惧绝不像表现的那么镇定。
站在最前方的旗本队长强忍转身逃跑的冲动,举刀凄厉的尖叫道:“国贼空山一叶,受……”。受死的死字还未出口,旗本队长哼都没有哼一声,脑袋就变成了两半,直挺挺地的原地倒了下去。
周围旗本立刻提起全部勇气挥刀砍向空山一叶,只见空山一叶刀光闪动,最外围的数人就连他的影子都未看到,便被空山一叶左晃右晃间一刀杀死。
虽然他的剑术修为并未因这几日的杀戮而提升,但在怎样更有效、更省力的杀人方面,比起之前不知高出多少!
一股鲜血四散飞溅,最后一位旗本张开着双手被从右肩至小腹被一刀两断,白色的脂肪泛在外面,肋骨被砍断了几根,连肚脐都被砍成了两半,伤口惨不忍睹。空山一叶跨过尸体远去,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
“已经234人了。菩萨保佑,让这位大人早点离开江户吧,江户是活人生活的城市啊,再这样杀下去就快要变成鬼蜮了。”浪人五郎跪地低头,看着被鲜血浸湿的地板,忍不住双手合十,用此生从未有过的诚意祈求着……
“江户被他搞得几成鬼蜮,不如暂缓追捕,让这杀人狂早点离开算了……”“八嘎!你身为武家的气魄何在,身为幕府高层的职责何在,视幕府威严何在!”“算了,井伊桑,都是多年老友,不必过于激动。我看也不如放……”
“放屁!你们这对懦夫!草包!胆小鬼!他空山一叶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一人,幕府坐拥天下,江户百万人口,十万大军,老夫不信抓不住这个国贼!谁敢畏敌不前,老夫就要谁剖腹谢罪!”
幕府大老、两位老中,这三个除将军之外权利最高之人,围绕怎样处置空山一叶吵得不可开交。看着大声咆哮的井伊直弼,两位老中默默对视一眼,决定绕开已经快要失去理智幕第二人,直接向幕府第一人德川庆喜禀报。
眼光犀利如他们,可以确定,空山一叶已经成为一颗埋在江户心脏的炸弹,即便最终打爆了他,也会把自己炸的稀巴烂,不如先有多远扔多远,引至体外引爆为好。
没想到只凭一个人,便可以与天下为敌不落下风。原来剑术高到这种地步,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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