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潮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
他的手僵着没动,但屏幕上的汇款账号却一点一点被输入完整,直到最后四个数字“4521”出现在屏幕上,他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双手指节匀称修长,手掌宽大,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腕骨的地方一点劲瘦的突起,上面是一块表。
墨绿的rolex水鬼,他再熟悉不过。
汇款停留在输入账号的页面,顾潮没有动作,他鼻尖闻到一点淡淡的咖啡爆珠味道,后背的温度慢慢升高,就这么怔在原地。
边随站在他后面,话音和气息刚好落在他耳侧,带着一点散漫:“不继续?”
那一片的皮肤像是没了知觉,烧起来一样的发烫。
边随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样很恶劣,刻意挑了一个顾潮想体面都很难的时机,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汇款界面就像是条晃荡出声音的锁链,赤白的证明着两个人的关系,顾潮想躲都躲不掉,也没法说任何不相关的话。
“你不是回国...了吗?”
站了一会儿,顾潮按住心里那只乱跳的兔子,然后平静的继续汇款,只不过他话刚说出几个字,又发现怎么说都在暴露。
暴露自己很关心。
“嗯。”边随看着他熟练的操作,闻着他后脑勺橘子香的洗发水,声音就像住在顾潮耳侧:“改签了,出了海关,又回来了。”
他没贴着顾潮,但站的很近,几乎可以感觉到前面人瞬间僵直的脊背,还有越来越红的半边耳朵。
倒是和原来一样。
“比赛的时候,看到你们也在,”
顾潮看到他输4521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早就认出自己。
他其实想要正常的寒暄,不想这么局促和窘迫,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汇款界面太刺眼,总把他的话照回原形:“不是...比赛之前,就看到你们也在。”
他知道边随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也知道他能看到自己莫名就变红的耳朵或者是哪里,但他站在这个汇款机前,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无处可躲。
身后的人听上去比他从容的多,边随声音淡淡的:“嗯,当时没去找你。”
顾潮怔了一下。
“为什么?”
他一边随口一样问出声,一边飞快的输完剩下的汇款信息,点了确定,转身的时候他以为边随会让开,但身后的人没有。
两个人的鼻尖正贴上。
顾潮只看了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一眼,就垂下眼帘,睫毛遮住剩下一点眸光,藏起自己的慌张。
这个时间的银行,来的人很少,连窗口都只开了一个,等待区空空的没什么人,更没有人注意靠边的国际自助区。
边随把他困在汇款机前,眼尾的余光垂着,看他剪得有些短的刘海,和那张比以前张开了一些,更添几分精致的脸。
他发现顾潮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以前鼻尖只够碰到他嘴唇,现在几乎和他平视,只不过因为被局促的压在这个角落里,所以不看他,低着头。
边随的眸色暗了一点:“因为我害怕自己出现的像个陌生人。”
顾潮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但他不确定是因为刚才的那句话,还是因为手里刚刚被塞进来的咖啡。
因为后面来了要用自助汇款的人,两个人很自然的走出了银行,后面的话被自动门的开关声打断,顾潮回过神的时候,边随已经从隔壁的小店买了两杯热咖啡,然后给了他一杯。
离开那个汇款机,空旷的街道上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顾潮平静下来不少,那只乱蹦的兔子终于回窝睡觉。
他摸摸鼻子问边随:“那你...来这里,呃,”
边随:“来旅游的。”
顾潮很快接:“哦。”
他哦完等了一会儿,发现突然没了下文,才从咖啡里抬起头来看边随。
也许是这会儿天光明亮,又是在等对方回话,顾潮终于把他的样子清清楚楚看了很久。
黑色的短发没有刘海,很帅气也很温柔。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成熟了很多,好像身材也好了很多,宽阔劲瘦。
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边随皱了个眉:“是不是我说我来度蜜月你也能哦?”
“......”
“不是。”顾潮下意识的说。
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冷风里红着一张脸,低头不看人。
边随对他这个推一步走一下的反应没辙,又舍不得逼的太紧,只能清了下嗓子说:“没蜜月度,就是俱乐部放几天假,在柏林有一些事情要办。”
“这里又不是柏林。”顾潮张嘴,松出一团白茫茫的冷气。
边随:“来找地陪,我语言不通。”
顾潮:“哦。”
“......”
在对面要跳起来吃人前一秒,顾潮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说:
“那我就行。”
再回到柏林的火车,顾潮感觉这几天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昨天还跌在谷底,今天两个人并排坐着,又好像已经飘在了云端。
情绪被一个人完全的牵扯,他却觉得甘之如饴。
但当初分开的太突然,他自己单方面切断了一切联系,这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提以前的事,好在这一路上,边随也没有要提的意思,只是先问了句:
“我听说awsn要买你们。”
顾潮有点惊讶他的消息来的很快,但这种交易联赛那边有消息也很正常:“嗯,不过是按单人报的价格,不是一整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后面这一句,好像话到嘴边赶着一样。
边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明天就是圣诞节,现在车厢里人已经很少,窗外的景色很不错,四五节的火车开的不如国内高铁那么快,湛蓝的天映在玻璃上,很清晰。
过了一会儿,边随突然说:
“你还记得我外公吗?”
他说完,扭头看顾潮,旁边人的眸色已经黯淡下去,带着一点愧疚的神色。
“嗯。”
顾潮顿了一下又说:“对不起。”
他知道当初郑忠霖生病,边随应该很担心。而他那天像掉进了一个噩梦里,因为害怕那个病床上的老人像顾曲玫一样说出变态的话,居然连问候都难以开口,就那么从医院走了。
他事后经常回想起那一天,对自己来说狼狈不堪的那一天。
对于边随来说,未尝不是一样。
其实对方恨自己都很正常。
“他今年去世了。”
顾潮有一瞬的恍神。
“头上老毛病了,上次出血又严重了些,所以救不了了。”
边随语气很平淡:“其实挺好的,他那个岁数注定很难接受些新鲜事情,这两年过的特别开心,去年还去新加坡玩了一阵,和个老太太拍了不少大头贴。”
顾潮喉咙滚了一下:“嗯。”
“不过最后走的时候,骆子骞也在。”
边随说完,偏头看着窗外。
白天的车窗几乎看不见人影,只能在一点玻璃的反光里看见顾潮低着头,眼神里一点轻微的诧异。
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
边随像是真的有事要办,看了一眼表才说:“得明天了,先休息吧。”然后冲顾潮舔着脸:“咱们住哪儿?”
那一脸人生地不熟,就跟三天前没在这打过比赛一样。
既然是地陪,顾潮也不敢怠慢。
只不过卡上平安夜这个空档,酒店都贵的不得了。他狠狠心定了个好的,但是口袋里的钱刚飞到房贷那里,两间大床房实在是太奢侈,一张又有些意味太深,最后一折中,定了个双人标间。
五星级kempinski,没有kingsize应该也够大少爷睡的好。
边随看到房卡,也没说什么。已经是晚上快要十一点,他进房间之后就去浴室洗漱,顾潮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回去的机票,改的什么时候?”
“后天一早。”
浴室里的声音有点朦胧,夹在在花洒里。
顾潮的心落回去一点。
也就是说,过完明天圣诞节,边随就要走了。
其实他有点想问边随来柏林是干什么事,为什么刚好过完圣诞节,明天是会和他一起过吗?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现在和边随算什么关系,有没有资格问这些。
顾潮心里乱的很。
等他也冲完澡已经快十一点半,出来的时候两张床一张已经被边随占了,他躺上另一张,然后按了灯。
房间里有一点床头液体熏香的淡淡果味,还有浴室里飘出来的沐浴露味道,可能是太高级,连床头的计时闹钟都是静音的电子摆。
顾潮睁着眼睛。
其实按照他的生物钟,这还远远不到睡觉的点。
这两年他晚上基本都在练枪,有时候到四点有时候到五点,基本要看他什么时候能睡得着。
有时候上了床也很难睡的沉,总是一点动静就醒了,两三个小时就继续回到电脑前坐着。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躺在床上。
房间里并不算黑,因为柜门的侧边有一盏夜灯,顾潮在一点点暗淡的橙光里看边随优越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张口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意识。
“随哥。”
边随睁开眼睛,没说话。
“明天圣诞节,一起过吗?”
顾潮的声音小小的,像在确认着什么。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特地留下来,想陪我过圣诞节?”但又害怕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样,那他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毕竟是他选择了离开,他亏欠这个人很多。边随说什么都很正常,他没有资格失望。
顾潮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听见边随略微有点哑的声音,
“我们是分手了吗?”
他的声音在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沉静和单薄:
“你一直没说。”,,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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