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边安静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偶尔会传来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捂着话筒,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好几次想开口。
母子两相顾无言,但都没有挂电话。
半分钟后,顾潮喉结动了一下:“在长云路这边,新的地方,比原来要好。你真的不用担心。”
他了解顾曲玫的性格,如果这时候不开口说点什么,对方可能会在电话那头胡思乱想很多。
“那晚上回家好不好?张姨下午买菜了,都是你爱吃的,我给你做。”顾曲玫知道他这是心软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哀求,声音很柔美,一点没有快到四十岁的样子,反而很像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只要拉一拉裙子,就可以拥有美满的人生。
半晌,顾潮果然说:“好,我回去吃饭,顺便看看段叔。”
八点多的上海街头,路口满是霓虹灯的影子,夜空都被照成深蓝色。
顾潮打了个车,塞着耳机闭上眼,那些流光溢彩的颜色还晃在眼前,又像已经离了很远。
他靠了一阵,手摸到裤边的手机,才想起来应该跟边随说一声,这么不打招呼走人不好。
躺了两天的聊天框,上面还是那一条问号。
他其实不太想给这个爆了他两天头还要多发一个问号的人发信息,但更讨厌打电话,折算一下还是发了信息。
顾潮:我回家吃晚饭。
基地这边,边随端着杯可可,扫完信息,走回到训练厅的时候顾潮的位子上已经空了。
啧,先斩后奏。
他抬手在消息栏打了个“嗯”,又觉得像养孩子一样嗯起来怪怪的。余光扫到上面自己被晾了一天多的几个问号,眉心蹙了一下。
也没什么好回的,就吃个晚饭,不是多大的事。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又跟余小葱一起双排了几把。
余小葱这回十分鸡贼的开了直播,瞬间人头数热度爆表,小太太团们已经有两个月没在各种亲友直播间守到边随了,这下激动的弹幕蹭蹭的冒。
“宝宝多睡点觉。”
“老公早上别空腹练枪。”
“一看就逼自己了都瘦了。”
“傻儿子,晚上别这么晚。”
“哥哥是快睡了想我们了吗?”
郑仁心看着满屏素未谋面的亲戚,心里只想就想骂娘——
你们的老公儿子哥哥和宝宝早上从来没起过。
两个人又打了几把米拉玛沙漠图,快十点的时候开始练枪,边随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对面的房间。
没有人。
他怀疑顾潮对【吃个晚饭】这四个字的理解有点问题。
其实顾潮本来是只打算吃个晚饭,但是饭桌上顾曲玫显然不是这么打算。
近郊三层的小别墅,顾曲玫把灯火开的跟白天一样。
餐桌正上方奢华的水晶吊灯从二层顶上螺旋垂下,顾潮坐在餐桌前,桌上的菜色有白灼芥兰,龙井虾仁,海参汤和青笋牛肉,盛菜的都是金边骨瓷盘,看起来不弱酒店。
顾曲玫坐在对面,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吃饭。
她保养的很得体,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低马尾,碎发撇在耳后,露出一个简洁的圆玉耳环,玫瑰金的颜色称着那张看不出年纪的面容,贵气又高雅。
顾潮同她七分像,就是眼睛不像。顾曲玫是桃花眼,看什么都温柔似水,顾潮没遗传到。
菜确实是顾潮的口味,他吃的很多,顾曲玫心里落下不少,开口说:“潮潮,晚上就在家里住吧。被子枕头下午阿姨都晒过,现在睡很舒服的。”
顾潮刚夹起来的虾仁滑下去,他停了一下筷子,又夹起来。
顾曲玫说:“你一个人睡二楼,一会儿我也就睡了,你想干什么妈妈不会打扰你的。”
中央空调的冷风吹着水晶吊灯偶尔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对于顾曲玫来说,让儿子在家留宿要比吃饭难得多。两个人沉默的倒影在流苏一般的水晶球里呆了许久。
最后,顾潮妥协说:“好。”
顾曲玫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没打算逼顾潮太多,让阿姨收了碗筷就上去洗澡。其实她并不是善做家事的人,一顿饭已经是极限,从小到大更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顾潮从衣帽间拎了双新球鞋,系好鞋带打开了门,他打算去看看老段,走的时候下意识朝上看了一言,但顾曲玫在洗澡,于是又发了条信息才出门。
老段是别墅区的门卫兼保安,三岗轮换,他身体不大好之后一般是早班,晚上多是在家休息。
老段家就在隔着两条马路的小区,顾潮跑了几步,没十分钟就到了。
这里的小区门卫向来形同虚设,保安里面正在吃泡面看甄嬛传,他点了下头就很顺利的进了门。
顾潮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离了提线的木偶,灵魂都一点点活过来。
顾潮熟门熟路的进了一栋星星点点的单元门,七层小窗很快亮起来。
“哎哟,我自己来就行,你要每次都来扫一遍你以后就别来了。”
两室一厅的八十平小屋,老段靠在沙发上,捉着顾潮念叨。
他虽然瘦,却看起来很壮实,笑起来声音浑厚的很,让人有种“大叔”感。
不过他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屁股挨着沙发压根没挪地。中老年人谁不乐意看小孩做事?
“我听蚊子说你换地方了?”
老段换了个话题:“怎么样,远不远?远就别来了,整的我跟孤寡老人似的,我还有儿子呢。”
“相亲相到了?”顾潮抬头睃他一眼。
“......”
老段缩着脖子不说话。
小兔崽子很会拿捏他的痛处。
段子文母亲走了快十年,这两年老段同志一直致力于相亲第二春,但是屡屡碰壁。
“今天回家住一晚,不远。”
顾潮继续给鸟擦笼子,那只绿皮鹦鹉贼的很,一看到顾潮拿了带鸟食,立刻叫了一声:“小炒!小炒!”
其实是段子文经常叫的“小潮”,但是胖鸟学不出第二个音,就成了小炒。
顾潮嘴角弯了一瞬,用手扔过去一颗谷粒,胖鸟呼拉着翅膀就扑过来。
“哦,回家住啊。”老段顿了一下,说:“听蚊子说你新老板很厉害,是什么...什么大神,是吗?他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
“......”
把天聊死是顾潮一贯地本事。
只不过老段提起来,他又突然想到,自己留在家里睡觉这事没跟边随说,但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又不是小姑娘,睡在哪有什么好汇报。
而且吃晚饭的信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没人回他。
顾潮对着飞过来的绿皮鹦鹉努了一下嘴,然后放了一粒鸟食在手边。
这鸟从小就被养在老段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品种,但也算个能开窍的。
目前语库拢共三句,小炒,谢谢,和小畜生。分别来自段子文,顾潮和老段这三位便宜师傅。
而且看食下菜碟。
胖鸟叼了吃的,这会儿正叫的咯咯响:“小畜生!小畜生!”
“小畜生!小畜生!”
顾潮听的舒服,又给了一粒。
基地训练室。
半夜两点多,余小葱实在熬不住了,关了直播起身,企图维持自己的老年人作息。
“哟,小顾今晚溜的早啊。”
他向来粗心大意,伸了个懒腰说:“随哥,等老马和司潭回来咱们是不是得定个四排时间?不然大家作息凑不上总不是事儿。”
说完就发现边随退了游戏。
“嗯,明天商量。”低沉的声音略带一点烟嗓,边随点了根烟。
“你干嘛?眼保健操?”余小葱看着他按灭的电脑屏幕,露出不解的表情。
边随:“睡觉,困了。”
晨光微熹。
顾潮回来的很早。
他昨晚在家本来要练枪,但是顾曲玫发现他的房间超过十二点还亮着光之后,楼下就总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没表态却惹人心烦意乱。
顾潮干脆关了睡觉,反正家并不经常回。
他想着早点来,这样可以有一个早上安静的时间,把昨晚没练的枪补回来。毕竟余小葱不会拉他双排或者屠杀式对枪,某个猫头鹰肯定起不来。
然后就出乎意料的在走廊那头看到个雪顶。
顾潮怔了一下。
边随坐在训练室机位上,六点半。
堪比鬼片。
整个二层只有他们两个人。余小葱还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坐下显然不合适。
顾潮想了一下,走过去。
边随正在看官方比赛的进圈路线图总汇。他一边耳朵塞着耳麦,另一边空着。身上穿着宽松的米色薄线衫和黑色运动裤,一头银发柔软发亮。
这个季节的晨光明明很柔和,顾潮回来的一路上都不觉得刺眼。这一刻打在边随鼻梁上,细小的茸毛却晃的他睁不开眼。
像是某种很少见光的大型动物心血来潮在白天出没了一下,懒散又危险。
“昨晚留家里睡了,没跟你说。”顾潮垂下一半眼帘,主动说:“时间今天补。”
新战队他也没看到教练,边随是老板,现在姑且当成教练使,不汇报一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他也没有躲事儿的习惯。
几只小鸟盘旋过窗椽,留下细细碎碎的喙鸣。
边随拔了耳麦,一抬眼皮,内双消失不见,眉锋利的很:
“你的合同应该写了,不得训练日擅离基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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