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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1 / 1)

……!!如无跳订可清除缓存后重开两人很快就交上了手可谁都看得出那是少年人之间玩闹的打法拳来脚往都有分寸,便也没人去劝。

沐青霜坐在原处笑看他俩打作一团,旁边齐嗣源翻动着串了鱼的那几根树枝,感慨低笑:“阿征向来跟谁都不远不近也就同子都打打闹闹时还有点热络劲儿。”

“想想还真是。”沐青霜笑意不改,只是将泛红的杏眸转向火堆,心底涌起淡淡失落却又有一丝侥幸的希冀。

贺征待人冷淡疏离齐嗣源都看得出来沐青霜心里自然更是明镜一般。

其实不止讲武堂甲班同窗,贺征从中原流落利州至今九年有余在沐青霜的记忆里,无论是沐家人,还是当初循化书院那些同窗甚至包括她贺征对所有人几乎都是客气疏淡的。

在利州这九年多贺征与周遭所有人都只维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从不深交。若旁人向他求助他会量力出手,但谁要是指望他热络相交那是痴人说梦。

他一直都只当自己是过客游子不愿与此地的人或事有太深的纠葛。

这些年来若非沐青霜百折不回、死缠活赖非与他绑在一处,两人之间或许一年都见不上几面,更不可能走到先前躲着众人的那般亲昵相处的地步。

想到这些,她弯了弯唇。

无论从前如何,至少如今的贺征总算是敞开心扉结交了令子都这个朋友,也肯放弃固执顽抗,任由她亲近,这种种转变或许就意味着他心中有些想法已然不同,这在她看来是极好的兆头。

待到齐嗣源手中烤着的鱼开始飘香,两班同窗们陆续回到火堆旁,贺征与令子都也就消停了。

大家就着干粮分食了烤鱼,叽叽喳喳笑谈着今日种种,间或痛骂两句“赵旻这狗东西”,七嘴八舌揣测着汾阳郡主怎么会放这样一个混蛋弟弟进考选场地。

从前两班人之间的彼此误解与相互嫌弃,就在这和乐融洽的同仇敌忾中无声消解。

吃过东西后,沐青霜将戊班人叫到一旁说小话。

二十一个人围成一圈蹲在地上,脑袋全往圈中间凑,看上去有点好笑。

“……青霜这安排没毛病,”纪君正环视同伴们,小声道,“你们想,这回的考选咱们原本就是所有人眼中陪跑的,汾阳郡主压根儿不会从咱们中点将,就算咬牙撑着完成考选,除了保住面子被人赞一句虽败犹荣之外,还能得什么好?”

莫说赵絮不可能从他们中点将,就算赵絮眼瞎点了他们中的谁,他们也不会答应跟赵絮走。

毕竟这群人祖祖辈辈都在利州扎根,个个有家有业,谁会想要提着脑袋背井离乡,去战火连天的中原闯荡。

敬慧仪点头,接着纪君正的话尾:“若没跟赵旻那狗东西杠上,咱们撑着就撑着了。如今既跟他闹了那么一出,就等于撕破了朔南王府的脸面。若人家要撒气报复,咱们在赫山多留一日就多一分风险,随时叫人一锅端。”

待他们各自回到家中,赵旻便是要撒气报复,也只能一家家挨个儿找麻烦。都是在本地有头有脸的门第,若真一家家地去杠,那半个利州都得鸡飞狗跳。

眼下正是朔南王府在利州征兵的紧要关头,想来不会放任赵旻闹出这么大动静。

“就是慧仪说的这理儿,”苏雅道,“若留到夏季长休之前,他们要折腾咱们就很容易。只需咬死了说咱们在考选中有什么差池,只要不出人命,主事官也不敢硬护着,事后咱们家中也不好闹太过分。”

毕竟赫山讲武堂是培养将官之地,学子出了差错受点严厉惩处,哪怕带伤挂彩也是情理之中。

沐青霜捏着拳头挥了挥:“所以咱们先卖惨为强,明日直接叫人抬到主事官面前将事情说开,再迅速各回各家。到时咱们放弃最后两日的考选就成了被逼无奈,赵旻若是要找麻烦,咱们家里也好及时缓颊。”

都是通透的机灵鬼儿,这么一番合计下,众人就齐齐定了主意。

随后,沐青霜单独找了周筱晗,将今日收获的所有官军头缨,以及戊班的二十一条头缨全都一股脑儿塞给她。

“林秋霞他们的头缨被拔了,按理该立刻退出考选,我方才瞧见她偷偷抹眼泪来着,”沐青霜轻描淡写道,“这些都给你们,你们自己商量着分吧。”

周筱晗愣住:“你们要半途而废?”

“对啊,你看我们都伤成什么鬼样子了,方才商量好,都想早些回家养伤,”沐青霜满不在乎地笑笑,“后两日主要是各班混战,我们懒得费那劲了,愿你们求仁得仁吧。”

说完,她也不等周筱晗答复,转身就要走。

“沐青霜!”

周筱晗怒其不争的哑嗓让沐青霜止住了脚步,疑惑回首。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沐青霜“呿”了一声:“不想知道。”

“两年前讲武堂的入学考选,我最好的朋友原本排名正好是一百零一!若不是沐家临时将你塞到赫山来,你这名额原是他的!他为了进讲武堂,认认真真准备了大半年!你凭着家世强夺去别人眼里宝贵的机会,可你从不珍惜从不上进!”

周筱晗说着说着,就哭了。

年少之心最是纯粹,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却不能忍受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公。

原来,这就是周筱晗两年来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的根源。沐青霜正色回身,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个师长眼中的明日将星。

周筱晗出身猎户之家,若非赫山讲武堂在沐家的资助下全免束薪学资、供给食宿、每旬还会发放薄薄银钱补贴,她大约也就只能承了祖辈手艺,做个出色的猎手。

她既如此,那位不幸落选、在她心中显然十分重要的朋友,想必出身家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沐青霜自小要风得风,没体会过因家世门第不如人而错失宝贵机会的痛苦与辛酸。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能体谅周筱晗和她的朋友这两年来是多么愤懑不平。

沐青霜眼带悲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又坦诚:“我没强占任何人的名额。赫山讲武堂筹建三年,从始至终定好的学子名额就是一百个。当年若没我,你的朋友原本也不会入选。”

周筱晗怔住了。

“最初我没想来,临到入学时因为一些缘故我非来不可,家中这才与各方斡旋将我塞进来。也就说,这第一百零一个名额,只会是我沐青霜,旁人根本摸不到边儿。”

沐青霜想了想,又道:“给你透个风。明年开春后,讲武堂就会开始第二届学子的考选。还有大半年时间,叫你朋友好生准备。若他家中因他准备考选无法为做事贴补家用而反对,长休时你得空带你朋友来循化找我。”

她想,既周筱晗的朋友两年前就能从五六百人中脱颖而出,得了第一百零一的排名,那也是个人物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倒也不是大事。

翌日清早,贺征坚持要留下来护送戊班,并将自己的头缨拔下来扔给令子都,以示放弃考选,众人大惊。

贺征不愿多做解释,最终还是令子都出来帮他找补:“阿征本就不愿投汾阳郡主麾下,这才让出咱们班的领军权,昨日也一直藏头露尾,就怕被挑中。若咱们与赵旻那一战传到汾阳郡主那里,说不得真要选他,到时可就尴尬了。”

“毕竟戊班也是为了帮咱们才受伤,阿征既不愿继续考选,那就替大家将救命恩人护送到主事官那里吧。”齐嗣源也道。

于是,周筱晗带着甲班其他人,顺着沐青霜指示的方向撤出金凤台古道,重新走上考选路线。

待甲班走远,沐青霜召出沐家军暗部府兵的首领,让他调出一批惯行山路的矮脚马,戊班众人便趁着斩魂草药力未退,一路快马加鞭抄近路,于黄昏之前赶到赫山西郊。

他们在林中下马后,沐家军暗部府兵悄无声息将马匹牵走。贺征知道斩魂草的药力快要过了,不敢耽搁,果断飞奔至主事官扎营处去找人。

待贺征带着人再折回来时,斩魂草的药力已退尽,小纨绔们已彻底虚脱,二十一人皆无力匍匐在地,加之身上伤口又后知后觉开始遽痛,他们便颇为故意地痛苦低吟,场面看起来很是惨烈。

虽贺征赶来的除了讲武堂主事官、夫子印从珂和他们带来帮忙的一队人外,还有汾阳郡主赵絮与她的两名亲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队人违令带了开刃兵器进山?!斥候为何不报?!”

赵絮是领兵之人,一眼就看到戊班学子们身上有不少开刃兵器造成的伤口,这让她大为震怒。

她的亲随还没吭声,贺征厉声冷笑:“原来还有斥候冷眼旁观?郡主的斥候们,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称朔南王府小公子的人,带着官军对考选学子洒迷药、砸芥子汁水球、亮开刃兵器……试图虐杀!汾阳郡主治军还真是严厉!”

贺征很少当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字字直指赵絮,连嘲带讽,半点面子也不给。

此时众人都被他所陈事实惊到,也没谁呵斥他对赵絮的不敬,便是赵絮自己也顾不上这些。

“速速安排人带他们去就……”赵絮神色冷厉地对亲随吩咐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沐青霜便低低出声:“我们……回家……那个人……他会追来的……”

她是故意卖惨,却也是真疼,说起话来气若游丝,都不必装。

因她怕水,昨夜便未去河中泡过,芥子汁造成的灼伤此刻便发作得比谁都厉害,通身红肿,其状凄惨无比。

主事官与印从珂眼底皆有怒气,只是碍于赵絮身份不得发作,只得双双捏紧了拳。

“回家,”印从珂走过去扶起沐青霜,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夫子们亲自护送你们回家,谁来咱们都不怕!”

主事官则转头吩咐人去多找些马车来,将他们归家路线顺道的人两两安置到一起,讲武堂教头们骑马随护。

沐青霜与敬慧仪都是回循化的,就被送上同一辆马车,贺征也跟上去随行照看。

赵絮牙关紧咬,执手对学子们行了一个郑重的军中之礼:“是赵絮疏忽,必定还你们公道。”

语毕,转身对亲随吩咐:“立刻带一队人马进山,若查实跟随赵旻的五名督军坐视他胡作非为,将五人就地斩杀!至于赵旻,将他绑到我跟前来,我亲自行刑,军棍杖百!”

赵絮亲随地下了头,小声道,“王妃那头怕是……”

赵絮怒不可遏:“打了再说!”

马车内,疼到小脸拧成一团的沐青霜模模糊糊听到赵絮这话,心中立刻冒出个幸灾乐祸的小人儿开始转圈圈。

赵絮亲自动手,还军棍杖百,那赵旻怕不是要给打残喽。真是个叫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呀。

“你还笑?”贺征侧坐在坐榻的外侧,心疼又恼火地握住沐青霜的手,“眼睛闭上!”

沐青霜立刻听话地闭上眼,软软将脸贴到他的腿侧,声气浅浅像受伤的小奶猫:“征哥,我疼。”

贺征强忍心疼地闭了闭眼,没说话,只轻柔地将她的头挪到自己腿上,又从荷囊里拿出那个小药瓶子。

躺在软榻里侧的敬慧仪艰难抬起无力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小霸王沐青霜突如其来的撒娇讨哄……她听不下去了,真腻人。

“求你们……成亲,赶紧成亲。”

贺征径自取了水洗去满面狼狈,又频频以掌沾凉水拍在自己的后颈窝,总算将鼻血止住了。

这事颇为丢脸,他心中别扭,便全程背对着沐青霜。

沐青霜站在房檐阴影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从他持续发红的耳朵尖儿上瞧出些许端倪。

沐家祖宅所在的循化是利州地界上民风最野的,青年男女于情情爱爱之事上向来热烈直白,有些在中原绝不能为外人道的床帏诨话,循化人都敢当众讲来调笑。

民风如此,便是沐青霜这般大户出身的小姑娘,有时也少不得会在人说诨话时听到那么几耳朵。因此她虽于男女之事上半懂不懂,偏又坏在稍稍知道那么点儿。

她杏眸弯弯,轻咬着下唇将双手负于身后,溜溜达达走到贺征身旁,憋笑的俏脸泛着红晕。

她略倾身,从他侧畔探过头去,仰脸觑着一脸别扭冷漠的少年,坏笑挑衅:“征哥,天干物燥哦?”

贺征抬掌虚虚盖住她的笑眼,恶声恶气的凶道:“闭嘴。”

“我大哥说,少年郎有时会突然想到些污七八糟的事,这很寻常,自己没法克制的,”被捂住眼睛的沐青霜唇角翘起,语气却一本正经,“你刚瞎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呢?征哥?”

她自来就有点招猫逗狗的小混球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还知道敛着些,在自己人面前惯是没遮拦的。

这会儿无意间勘破贺征的狼狈心事,虽她两颊也是烧得赧红,却还不依不饶要去闹他。

被她的挑衅笑闹惹得恼羞成怒,贺征索性展臂将她捞到身前,作势勒住她的脖子,凶巴巴沉声:“你还闹?!”

沐青霜的头顶堪堪到他鼻尖位置,此刻背靠在他身前,立觉有灼灼气息熨烫着自己的天灵盖。

随着他这句欲盖弥彰的无用威胁,有滚烫热息拂过她的耳廓,没来由地让她周身一颤。

那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气息炙烈阳刚,霸蛮强横,自上而下迅速将姑娘家绵甜和软的馨香盖过。

一时间,沐青霜周身被这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终于有了点“危险将近”的警醒。

“不闹了,”她悄悄绷直了脊背,尽力抿住唇角张狂挑事的笑意,红着脸摇头认怂,“真、真不闹了。”

贺征这才松开她,板着赭红俊脸:“夏季长休可还没到,大小姐这就放弃做人了?”

这话多少有点置气,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赶忙抿紧薄唇偷偷狠咬自己的舌头。

果然,沐青霜回身就是一拳,无比火大地捶在他身上:“让着我一回你能死啊?你就笑笑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不行啊?”

她虽身量纤纤,但架不住天生力气大,看她平日能轻易一手压制纪君正那样的同龄少年就知厉害。

小时她没分寸,为这天生的古怪大力没少捅娄子,闹起脾气来更是家都能拆了,没有三五个大人联手根本摁不住她。

沐家上下对她这天赋异禀哭笑不得,在她母亲因病过世后,兄长沐青演便接过引导之责,带着她练功时极注重斧正她发力的分寸,还常常耳提面命,叫她万不要忘了自己与旁人的这点不同,就怕她无意间出手伤人。

好在她也将家人的担忧记在心上,就算与伙伴们玩笑打闹到最最得意忘形时,顶天了也只会出到五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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