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岩整顿兵马正要开拔,突然接到李自成的急令,让他赶快回营,有要事相商。
李岩吃了一惊,回到中军帐一看,闯营众文武齐聚一堂,个个面色凝重,忙问道,“不知出了何事?”
牛金星道,“刚接到急报,河南总兵张勇突然西进,渡过黄河之后直抵蒲州,驻守在那里的周凤梧抵敌不住,蒲州已经丢了。”
李岩瞬间怔住,蒲州是陕西进入山西的桥头堡,掌握了蒲州进可攻退可守,闯军在那里经营了三个月,从周边州县征集的粮草辎重都存在那里,如今都便宜了刘慧明,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李岩看了一眼在场众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王长顺身上,怒斥道,“这个张勇是何时来的,怎会突然就出现在了蒲州?为何咱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闯王命你掌管前三卫,你为何如此失职?”
王长顺也是商洛山十八骑士之一,李自成听说刘慧明专门成立了侦察营,也有样学样以王长顺的前三营为骨干建立起了一支侦察营队伍,偶尔也干点儿监视部下的脏活。
王长顺能力平平,各方面都不突出,做事谨慎到了胆小怕事的地步,唯一的优点就是对李自成忠心耿耿,这也是李自成看重他的原因。
王长顺被李岩当面训斥,也不恼怒,讪讪地道,“李先生责怪的是,在下确实失职了,都是我的错。”
说罢就起身来到正中单膝下跪,对李自成道,“闯王,标下有负您重托,请你责罚我!”
李自成面色凝重,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长顺掌管前三卫时间尚短,一时还不能打探到千里之外的军情,也情有可原。”
李岩发泄了一通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也抱拳道,“在下就事论事,刚才急糊涂了,王将军切莫多心。”
王长顺笑了笑,拱手还礼道,“李先生说哪里话,你文武双全整个闯营无人能及,能提点我一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岩忙谦逊地道,“王将军谬赞了,在下文不成武不就,若是没有闯王收留,恐怕早已饿死在路边了。”
两人还在谦虚,李自成把眼皮一抬,开口道,“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没用的!如今后路已被切断,粮草难以为济,当早做打算才是!”
李岩首先开口道,“闯王说得有理,此战已无取胜的可能,不能早些退兵,保存实力,来日再战!”
刘宗敏摇头道,“区区一个张勇和煮瓜子。闯王,俺老刘愿意领兵前去夺回蒲州,重新打通粮道。”
刘芳亮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周遇吉死磕,知道眼前这支官军和左良玉、高杰、左光先之流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没和张勇打过交道,但是他能在不声不响中突然出现在蒲州,说明他也不是个等闲之人。而这些人都和刘慧明有密切的关系,在刘慧明的领导下,这些人原本推诿搪塞、见风使舵、阳奉阴违的作风一扫而空,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必须慎之又慎。
见刘宗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插话道,“不成,不成,就算能重新夺回蒲州,张勇难道就不会放火烧了粮草?”
在大顺军中,李自成是当仁不让的老大,刘宗敏排第二,田见秀排位列第三,刘芳亮排第四。但是田见秀一直主管后勤工作,平时很少发言,如今又奉命留守西安。因此在会上,敢当面顶撞刘宗敏的除了无所谓畏惧的李岩之外,就只有他刘芳亮了。
李岩是读书人,说话做事都是对事不对人,他不仅敢怼刘宗敏,牛金星、田见秀他都敢喷,甚至连李自成做错了事,他也毫不畏惧地指出来,经常搞得他下不来台。
刘芳亮当场表示反对,刘宗敏也没了脾气,只得问负责押运粮草的蔺养成和任光荣,“养成、任二,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蔺养成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事,已经彻底打消了另立山头的想法,鉴于王进才的悲惨命运,他现在已经彻底躺平了,这一次出征主动要求管理后勤,就是为了向李自成表明态度。
刘宗敏问起粮草的事,便整了整衣冠,答道,“闯王,刘爷,咱们的粮食最多还能坚持十天。”
任光荣也道,“这还是乐观的估计,如果张勇占据了城池又往北推进的话,咱们的粮食恐怕只够五天之用。”
李岩心中一沉,又道,“闯王,如今已无胜机,当早些传令退兵才是。”
刘芳亮也附和道,“信庵说得是,咱们现在有了地盘,随时可以打回来!”
两人表了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牛金星见退兵的言论已经占了上风,忙站出来道,“圣人云行百里半九十,咱们劳师动众,不可无功而返,否则必将影响士气!再说运城已成累卵之势,随时可以破城,万不可轻言退兵。如今咱们已经和刘和尚斗上了,倘若突然撤军,恐难以摆脱他的追击,依我之见,咱们可以一边攻打运城,一边在周边府县征粮。”
李自成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地道,“此战已无胜机,传令下去,今晚就撤兵!”
众人总算输了口气,李自成又把目光投向李岩,道,“信庵,能挡住刘和尚之人只有你,这断后的任务非你莫属啊!”
李岩站起来郑重道,“闯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刘慧明收到张勇的消息只比李自成晚了半天,听说他已经完成了战略目标,多日来被失败和病痛折磨得有些低沉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仰望蓝天,哈哈大笑道,“好,好,哈哈,看我掏肛术,哈哈,这一仗咱们赢定了,以后请叫我掏肛大师!”
一直对他抱有偏见的薛宗周此时终于明白了刘慧明的兵力部署,叹道,“阁部心思缜密,我不如也!”
王寅被派到了高杰军中担任总训导,刘慧明就让薛宗周暂时顶了他的角儿,这两天两人可没少争论。直到此刻,薛宗周才真正见识到了他的真正水平。
刘慧明兴奋得手舞足蹈,却听薛宗周又问,“阁部,何为掏肛术?”
刘慧明脸上一僵,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在遥远的非洲,生活着一群动物,其中最厉害的是狮子,排在第二的是鬣狗,鬣狗最擅长掏肛了……”
薛宗周听完刘慧明的讲解,除了觉得他博闻强识以外,就是一阵恶寒,叹道,“好卑鄙无耻的招数!”
说完又醒悟过来,忙拱手致歉道,“阁部恕罪,学生失言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动物界如此,打仗也差不多,只是名字不一样呀,咱们可以改个名叫釜底抽薪,哈哈!”
薛宗周道,“流寇粮道被断,必然退兵,咱们当立即点起兵马追击,必然获得大胜!”
刘慧明摇头道,“你也太小看李自成了,你我都能想到这一层,他打了十几年仗的人岂能想不到?”
薛宗周有些郁闷地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刘慧明道,“还是先派人打听一下情况再说吧,咱们就这么一副家当,可不能随便试来试去的。”
第二天,前方就传来消息,李自成已经撤军,断后之人竟然是李岩,薛宗周也知道李岩的大名,终于不再坚持要去追击了。
刘慧明点起人马直驱运城,一天后终于见到了如困兽一般的周遇吉等人。
周遇吉见到刘慧明,差点儿泪奔,刘慧明上前一一抚慰一番,最后才开口道,“我不是给你传过信,让你们向东边突围吗?你们怎么还是往北来了?”
周遇吉瞪大眼睛道,“末将从未收到此信!”
王甫臣也道,“末将也未收到撤退的指示!”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咳,肯定是被拦截了呗!”
周遇吉问,“阁部,闯贼匆忙撤走,为何不衔围而击?”
刘慧明还没开口,薛宗周就插话道,“不成,不成,我们已差人打探,贼酋虽然撤得匆忙,但阵型并不见散乱,断后之人又是李岩,恐难以奏效。”
周遇吉听说是李岩断后,顿时没了追击的兴趣,这半个月他受尽了他的折磨,一想到驻守蒲州的张勇,顿时金爵道,“张非熊会不会有危险?”
刘慧明道,“放心好了,我已经给他传话了,让他紧守城池,不要出城浪战。咱们一会儿就启程,去给他助威!”
周遇吉不解地道,“为何又要去追击?”
刘慧明道,“不是去追击,是战略施压,让他不敢对张勇下手。”
众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战略意图,下午,高杰也赶到了运城,刘慧明下令修整一晚,第二天就全军南下,威压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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