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刚开完会,守城士卒就来通报,河南总兵张勇带着一旅人马到了泽州,正在入城。
刘慧明高兴坏了,忙出迎相见。
高杰见刘慧明还有一只兵马从东面而来,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道幸好昨晚没听手下人胡言乱语,不然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了。
李本深、李成栋等人也吓得不轻,特别是李本深,昨晚上他极力劝阻高杰连夜逃跑,要不是杨承祖和李成栋不同意,估计他们的脑袋现在已经搬家了。
张勇一见到刘慧明,便撇下训导毛端首先下了马行礼,“标下见过督丞。”
“哎呀,非熊啊,半年不见,一向可好!”刘慧明见他黑了不少,心里十分欢喜,笑道,“这几个月独当一面,感觉可好?”
毛端也上前行礼,刘慧明见他也把长发剪了,和自己一样留了个三七开,笑道,“哎哎,你是个读书人呢,怎么也把头发剪了?”
毛端嘿嘿地笑了几声,拱手道,“先生就别取笑学生了,学生那点儿墨水,哪里称得上读书人。学生想了一阵子,觉得留短发还是比长发要好。”
毛端在遇到刘慧明以前考了四次县试才得了个儒童的身份,后来又考了两次都名落孙山,到现在已经四十多的人了,见到秀才仍然只能叫小弟。
不过,这人虽然考运不佳,口才也一般,但是做事很有条理,也有一些实干之才,和他同期进入的人很多都已经掉队了,他还水涨船高,做到了师部总训导,竟然还有余才。他以前做训导时,业务水平很一般,教导的士卒在背军规、听写生字的比拼时都排在后面,差点儿被淘汰。刘慧明当时要扩充军队,不得已让他和张勇搭档做团训导,管理着二十五个训导,他反而时来运转,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做了一个师的总训导,管理着一百个训导官,很多人都是秀才,比他的资格老多了,但他还是做得得心应手,不得不说,这人的管理才能远胜于业务水平。
张勇看了一眼毛端的短发,道,“毛先生一剪发,害得下面的训导都跟着剪了发,现在我们五十九师已经一个长头发都没有了。”
刘慧明笑道,“你害人不浅啊!”
三人边说边走,张勇一直落后刘慧明半个身位走着,毛端又落后他半个位置,场面显得滑稽。
二人见刘慧明主动问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便一五一十地说起来。他们自从七月离京以后,严格按照刘慧明的命令每天只走三十里路,磨磨蹭蹭一个多月才到了怀庆府。期间侯恂多次过来催促,但他们都不为所动,侯恂没有办法也只能跟着磨。
一直走到新乡图案然传来潼关陷落的消息,他们这才加快了行军速度,没过多久就抵达了黄河岸边。
“标下九月二十六抵达开封城下,闯贼已经撤走了人马”,张勇和毛端对视一眼,平静地说道,“标下收复开封以后,又分兵东进归德府,收复归德以后标下就南下汝南,在途中时听说闯贼又放弃了洛阳……”
张勇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他几乎一仗都没打就收复了河南全境,白捡了个河南总兵的头衔,毛端也凭此战功升任洛阳兵备使。
张勇继续道,“这两个月,末将一直在河南剿灭土贼,接到督师命令以后才北上怀庆,准备把豫北也整顿一番再回洛阳。”
进了知府衙门,刘慧明示意他随便坐,又问道,“侯恂呢,他这一段时间在干什么?”
张勇道,“他到了卫辉府以后就和标下分开了,后来去开封了,但是开封已残破不堪,不能开府了,他就把行辕设在郑州。听说主持了乡试,又选调了一些官员,如今正在修河道。”
刘慧明笑了笑,道,“这老东西搞民政倒是有一套!”
毛端道,“据说他这些主意都出自他的儿子侯方域之手。”
“哦,侯方域?”刘慧明愣了一下,心道又有一个明末四公子登上历史舞台了吗?他不是在南京泡妞吗?什么时候跑到河南去了?
毛端见他突然陷入深思之中,又道,“这个侯公子颇有些才干,侯恂颇为倚重他,那些抚民政策都是出自他之手。”
刘慧明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时刻关注着他吧。”
毛端嗯了一声,张勇插话道,“他还募集了一支人马,任命老将许定国为主将,朝廷还给了番号,把他的人马和标下的一起定为第三十军,标下的人马为第五十九师,许定国部第六十师。”
刘慧明冷笑道,“他想另起炉灶吗?”
张勇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来的路上去看了他的兵马,与咱们的兵马相比差得太远了,连刘洪起都可以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要不是我们出手相助,老头的命都要丢在那里了。”
毛端道,“许定国倚老卖老,十分暴虐跋扈,经常不给他面子,侯方域曾建议杀掉他,但是他没有答应。”
关于许定国此人,刘慧明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在万历时期就已经出道了,参加过萨尔浒之战,早年在辽东厮杀,很卖力气,结果差点儿死在战场。打仗越来越拉稀,脾气却越来越大,官反而还越做越大,到现在年近七旬仍然眷恋权位,不肯回家抱孙子。
侯恂拜他为将,还和儿子商量要杀他,做这样机密的事却不注重保密,真的是十足的书生意气。
刘慧明吃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记得杨嗣昌对贺人龙说要把左良玉的平贼将军印收缴了,然后交给他,让他做平贼将军。左良玉得知此事以后当即就发怒了,以后再也不听他的号令了。杨嗣昌没办法只得好言抚慰一番,结果左良玉的毛没理顺,又把贺人龙得罪了。你们知道杨嗣昌在这件事里犯了什么错吗?”
毛端道,“杨嗣昌做事不够机密,这种事要么不做,做之前须得保密,然而他却提前跟贺人龙说了,以至泄露了机密,导致众叛亲离。”
刘慧明道,“侯方域建议侯恂杀掉许定国,这样机密的事传得尽人皆知,你让许定国做何想?”
毛端道,“督丞差矣,此事极少人知道,是我们从小道消息打听来的。”
“哦……”刘慧明怔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你们可以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嘛,让老许知道,然后就可以考虑拉拢他了。”
张勇脸色一肃,道,“末将得令!”
毛端道,“先生此计绝妙,学生回去之后就去落实!”
山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慧明见张勇还是孑然一身,便劝解道,“非熊啊,你该成个家了。”
毛端也道,“确实,我都有六个孩子了,将军还是孑然一身,实不应该啊。”
这已经是刘慧明第二次提这事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刘慧明的作为他的恩主,说的话比他父母的分量都要重,他也不得不考虑此事了。
张勇笑了笑,道,“谢督丞关心。”
刘慧明笑道,“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跟我说说,我去给你提亲。”
张勇道,“督丞要是哪天看中了就给我说一门亲就是了。”
刘慧明笑道,“好吧!”
张勇此次北上除了协助他围堵高杰以外,还押送了大批军械过来,左良玉盘踞在长江沿线,不仅抢了刘慧明的救灾粮,还劫了他一批军械,气得刘慧明想冲过去砍死他,然而崇祯态度不明,自己也鞭长莫及,根本奈何不了他。思前想后,刘慧明只得走陆路。
毛端道,“我们此次押送了两万支白杆长枪、三千把崭马刀、一千支火铳,四十门佛朗机炮,十万个万人敌,一万五千副棉甲,明天就能送到了。”
“好,好,太好了!”刘慧明自己盼望着这一批军械快一个月了,马上就要和李自成打仗了,没有火炮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不过,让他很郁闷的事也不少,别人穿越过来种地屯田、开办工厂信手拈来,而自己现在却连钻枪管和铁范铸炮法都没搞定,刘慧明去信催过几次了,却仍然毫无进展。
更让刘慧明揪心的是金光辰当了夷陵知州以后,处处为难工坊,刘慧明想把工坊搬走都不行,竟然硬生生地被留在当地了。就这还不算完,他把生产的军械都私自拨给了何腾蛟和左良玉,刘慧明气得直咬牙,找崇祯告过几次状,都杳无音信。
说起湖广的事,张勇再不淡定了,气愤地道,“大人在湖广花了无数心血才有了今日的成果,但湖广总督何腾蛟却经常敲诈勒索,左良玉又掐住长江水道,这几月打造的军械大半都落入了他们的手里,这一批火炮还是秦守备冒着得罪何腾蛟的风险才运出来的。”
刘慧明气得直拍桌子,“好个金光辰,好个何腾蛟,欺负我们在湖广没人是吧?”
张勇平素一直很淡定,说起夷陵的事也气冲牛斗,“他们不仅想要军械,连庞统领的水师都想抢,气得大海匪性发作,开炮把何腾蛟的船击沉了几艘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刘慧明一拍桌子,大吼一声打得好,又问,“文安之呢,怎么不帮我说话?”
毛端道,“文安之正在嘉鱼抵御献贼,已经缠斗了一个多月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刘慧明道,“不是有左良玉和何腾蛟吗,他们就这么看着吗?”
张勇默然无语。
毛端道,“咳,文安之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老实了,照他这样下去,他手里那几千人用不了多久就要消耗殆尽。”
刘慧明问,“大海现在去哪儿了?”
张勇道,“末将来的时候他已驶往下游,回到崇明基地去了。”
刘慧明点头,“献贼的动向,你怎么看?”
张勇沉思片刻道,“末将以为,献贼在图谋四川。”
刘慧明点点头,名将就是名将啊。
当晚,刘慧明在知府衙门招待张勇一行人,高杰也带着主要的将领出席,刘慧明又秀了一次肌肉,高杰再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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