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里又刮起了一阵风暴,这一次堪比十二级台风,巡捕衙役、卫所兵、白杆客军纷纷出动,夷陵有名望的大户除了文家和刘家几乎被一网打尽。
夷陵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大人一边捂着孩子的眼睛一边在门缝里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官兵,而犯人们的哭闹声还是把孩子们吓得不轻。
“又起大狱了啊!”
“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乱啊!”
……
“咦,这不是打死人的姚三爷吗?别人都进去了,你怎么反倒出来了?”
姚三耸了耸肩,好像要把从牢里带出来的晦气抖掉一样,见人这样说他,不怒反笑道,“犯人太多,牢里关不下,大老爷就把我放了!”
“且……”那人撇了撇嘴,轻蔑地道,“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
“滚蛋!”姚三伸手推开他,洋洋得意地道,“老子是无罪释放的,老子早就说过,老子没杀人,大老爷英明啊。”
那人被推到一边,满脸悻悻然。
姚三不管他,径直往家里去,才到院门前,就被自己的侄子看到了,那小孩儿一边往里间跑一边大声欢呼,“爷爷奶奶,三叔回来了,三叔放出来了!”
听说姚三回来,姚宅的家主带着管家仆人到大门外迎接,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祖上也是阔过的,到现在虽然已经败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姚家家主是生员身份,仆人还是养得起的。
姚三不改常态仍然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爹,娘,孩儿回来了!”
姚老秀才激动得老泪纵横,“劲松啊,你没事啊,没事就好!”
姚母更关心儿子的身体,“三儿啊,你在里面受了不少苦吧?”
姚三大名叫姚劲松,虽是个无赖子,但家学渊源,待人接物的礼节还是做得不错的。见母亲问起,忙嘿嘿笑道,“没受苦,孩儿没受苦。爹,娘,孩儿没事了,凶手已经抓到了,是周老爷家的人干的。”
“啊?你是说点军的周老爷?”姚老爷大惊道,“他可是善人啊,怎么会杀人?”
“哼,善人?怕是没那么多!”姚三冷笑一声,道,“每年拿出几百斤粮食来施粥就算善人了?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蹉事呢,哼!!”
管家小心地问道,“三爷,这周老爷还干了什么?”
姚三哈哈大笑,“你们不知道吧?年前夷陵百姓闹事就是他们干的,周英池派人在路上杀了襄王的管事,黄流光派人到处散播谣言,冯明端上蹿下跳到处联络大族起来闹事,现在都查清了,你们不知道吧?”
姚府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姚老爷张口结舌,不断地重复着“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还有更无法无天的呢!”姚三接着道,“你们知道城外襄阳的百姓是怎么闹起来的吗?州判大人让人撺掇的!”
“啊,肖世贵!”众人不解地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姚三道,“很简单,官府收回了码头的卡税,又安置了流民,这些大族不高兴了呗,就想方设法要把石砫兵赶出去!”
姚母郑重其事地道,“三儿,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姚三今天真是出够了风头,道,“审理这些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呢。”
姚父姚母看到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不少街坊邻居,急忙劝道,“三儿,快住嘴,以后可不能乱说了!”
姚三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这事明天就登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
街坊邻居听姚三讲完事情的经过,都纷纷议论起来,百姓们口口相传的善人原来在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龌蹉事,姚三更是变成了说书人把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完完全全地讲述了一遍,百姓们看到姚三蹲了一个月号房,不仅没像以前那样犯人一样骨瘦如柴,反而还长胖了一些,对官府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当天,姚府大摆筵席,庆祝姚三恢复自由,而夷陵大户伪善的事迹也全部传出去了。
“炎宋兴,受周禅。十八传,南北混。十七史,全在兹。”刘府,刘慧明正在向何欢请教《三字经》。
“没有了?”他记得《三字经》还有的啊,怎么才到明朝就没有了?
何欢道,“《三字经》只有这么多。”
刘慧明道,“不是应该还有大明的事吗,怎么没写?”
唉,真是丢人啊,他都三十岁了,还在学三百千,这可是这个时代七八岁的小孩在学的啊,刘慧明不嫌丢人,何欢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何欢正要说话,曾孟楠不合时宜地进来打断道,“大人,案情已经审明了,是否上报朝廷?”
刘慧明放下让他蒙羞的《三字经》,开口道,“你搞错了吧,咱们有什么权力管地方的事啊?”
曾孟楠不解地道,“那应该谁管?”
刘慧明懒得理他,这小子办事还是很机灵的,就是不识时务。
何欢道,“当然是文铁庵文大人啊,他是荆州兵备,他不管谁管?”
曾孟楠心中颇不服气,嘟囔道,“那我们辛辛苦苦地查案,花了那么多银子和精力,就这样把功劳白白送出去了?”
何欢道,“他们要功劳,我们要实利,有何不可?”
刘慧明道,“查获了多少东西?”
一说起收获曾孟楠的脸色就不一样了,掏出一张纸交给何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张训导官整理出来的缴获清单,标下识字不多,请何先生代为读一遍。”
何欢念道,“银七十五万两,黄金二万八千两,粮食六十六万石,矿坑八十一个,布匹三千六百丈、棉花一千七百公斤,猪牛羊两千一百多头……”
东西实在太多了,何欢念得口干舌燥。
刘慧明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有些兜不住了。
何欢也有些发怵,念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声问道,“大人,事情是不是闹大了?”
刘慧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大,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真的给文安之捅了个大窟窿,他才当了两个月的官,不会又被撸掉了吧。
刘慧明喝了口茶,定定神,道,“看文安之怎么说。”
过了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文安之果然派人来请刘慧明去州衙议事,刘慧明和何欢相视一笑,“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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