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回到府里,前厅已经堆了一堆贺礼,都是荆知州的属官和当地一些乡绅送来的,礼单在桌子上堆了一尺多高,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管家米老鼠告诉他,荆知州一大早就过来拜年了,刘慧明这才恍然大悟,不免心中埋怨荆国光,这老小子做事真是欠考虑,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这么一闹,自己想不高调都不行了。
晚上陪府里的女人们饮宴了一场,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堆女人中间。
“这酒池肉林的生活会消磨我的意志啊!”吃过早饭,想起昨晚上那荒唐的一幕,刘慧明不禁自嘲道,转念一想自己倒退三百多年回来可不是来受苦的,前世当屌丝难道来到这个世界还要当屌丝吗?
正在发呆之际,何欢欲言又止地走了进来,道,“学生想跟大人告个假。”
刘慧明笑道,“你要去干什么,会情人?”
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笑问道,“哦,你是不是要去提亲?”
何欢难为情地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刘慧明嘿嘿一笑,“哈哈,我也去,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呢?”
何欢脸色有点儿难堪,迟疑道,“大人,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当你的跟班就行了嘛。”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你找好媒人了没,我去当媒人吧?啊,我本来就是媒人嘛。”
何欢正要搭话,张勇进来通报,“大人,云裳小娘子遣人请大人中午去赴宴。”
自从回到夷陵之后,刘慧明很少和云裳见面,没事绝对不来往,这个时代规矩太大,他可不想让马万年误会。
“云裳请我吃饭?”刘慧明不解地道,“这不合适吧,算了,帮我回了,就说我要陪仙甫去提亲,不去了。”
张勇为难地道,“大人,云裳小娘子说了,请大人务必过去,有要事相商。”
刘慧明想了想,让张勇把曾孟楠叫来,转头对何欢道,“算了,你自己去吧,我今天不能陪你去了。”
何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属下不是不想让大人去,只是大人太会搭讪了,大人要是去了,学生就不好表现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啊。”
何欢一摊手,“大人如此雄姿英发,我这种凡夫俗子怎能比的了。”
“好,好,你快去吧!”刘慧明感觉何欢这个马屁很受用,大方地放了他一马。
何欢前脚刚走,曾孟楠后脚就进来了,“标下见过大人,给大人拜年了。”
刘慧明也道,“新年快乐!大过年的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曾孟楠单膝跪地大声道,“属下这条命都是大人的,几天假期算的了什么。”
刘慧明极为受用,他正在考虑组建自己的班子,作为最早投靠他的人,理应有他的位置,道,“上次安排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曾孟楠小声道,“到现在已经在富户里面安排了八个钉子,城里也安排了三十多个暗桩,组织闹事的已经基本查清,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方府管事一案已经可以断定是周英池派人所为,只是也只有旁证,没有直接证据,大人有要求把案子做实,因此没有动手。”
刘慧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谣言一事,已经可以确定是云逸和冯明端传出来的,姓冯的现在已经成了云逸的入幕之宾,谣言也正是在冯明端第一次见了云逸之后流传出来的”,曾孟楠缓缓地道,“云逸这贱人经常在背后诅咒大人,大人,要不要敲打她一下。”
刘慧明想了想,问道,“这几天有没有骂我?”
曾孟楠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刘慧明心领神会,看来云裳已经把话带到了。
曾孟楠又道,“我们的暗桩告诉我们,冯明端经常和肖世贵、周英池、黄流光几人在落雁馆吃酒,每次都把人支走,鬼鬼祟祟地谈些事情,这人很可能是负责和其他几家联络的人。”
刘慧明道,“能不能偷听?”
曾孟楠摇头道,“不成,左右的包间都被他们包了,走廊上根本不行,只有楼顶和窗户,然而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的,根本不能久待。”
刘慧明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一个好办法,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云逸身上了。
曾孟楠道,“大人,能不能先把姓冯的抓了,严刑逼供之下不怕他不招。”
“这是下下招,轻易不能用!”刘慧明摇摇头,“姓冯的有没有什么把柄?”
曾孟楠道,“此人自负才学,傲气十足,但也没做什么恶事。”
刘慧明突然想到了云逸,“姓冯的是不是很喜欢云逸?”
曾孟楠道,“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几乎每晚都在云逸的房间里留宿。”
刘慧明拍了拍手,笑而不语。
刘慧明来到石灰巷,云裳终于不再像上次那样千呼万唤始出来了,而是一早就在前厅等着,见到刘慧明领着两个健仆进来,忙起身云裳福了一福,道,“奴家见过伯伯!”
“妹妹新年快乐啊!”刘慧明还了一礼,让仆人把挑着的礼物放到一边,笑道,“不知道谁送来的,我借花献观音,就当给你拜年了。”
云逸脸一红,羞道,“奴怎敢受伯伯的重礼?”
刘慧明道,“无所谓啦,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万年不在,我帮忙照顾一下有何不可,以后缺东西了,只管到我府里去取就是,别客气。”
云裳心里暖暖的,她又想起了那一场宴会,当时的刘慧明蛮横无理,咄咄逼人,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热情大方的人简直是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又说了会儿闲话,刘慧明问道,“不知弟妹找我有何要事,不会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吧?”
“女朋友?”云裳莫名其妙。
刘慧明笑着解释道,“就是对象、配偶、未婚妻,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云裳娇笑一声,“伯伯这个称呼倒是别致。奴家上次给伯父介绍云逸,伯父不喜欢,奴家又多方托人总算给伯伯又物色了一个,今天特意请伯伯过来看一下。”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还真给我介绍女朋友啊,算了吧,过几天我又要走了,让人独守空房可不好。”
“伯伯说哪里话!”云裳不以为意地道,“那女子叫秀儿,一听说是给伯伯作妾,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秀儿和云逸完全不一样,秀儿女性格温柔贤淑、最善解人意、又能诗善画、才艺非凡……”
刘慧明心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波大水多活好呢,这些东西自己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见她还在说个不停,忙打断道,“多谢妹子好意,在下马上就要进京勤王,生死还两说,就不劳烦妹子枉费苦心了。”
“叔叔要去打鞑子?大公子也要去吗?”云裳吃了一惊,手里的茶杯都差点儿掉了,劝解道,“听说鞑子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极凶狠彪悍,朝廷多少官军都折在鞑子手里,伯伯何必去自讨苦吃?”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鞑子蹂躏我中原,辱我万千百姓,藐视我大明国威,我大明男儿岂能袖手旁观!”
云裳急了,在她的认知里,关外的鞑子是无敌的,连边军都奈何不了,何况内地的卫所兵?他倒不是担忧刘慧明,而是担忧马万年,她才刚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可不想这么快就丢掉饭碗。
云裳道,“伯伯能否不去,让大公子也别去,我们打不过鞑子的,再说了朝廷有那么多官军,何必我们远道而去!”
刘慧明摆摆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其实大明已经没有多少军队了,只有白杆兵和秦兵两支军队了。秦兵要防关中地区,朝廷已经抽调不出军队去打鞑子了,我们白杆兵再不出手的话,大明就有亡国之忧了。你想想,国家要忘了,受苦的是谁啊?还不是你们这种老百姓啊。再说了,我们白杆兵可不怕鞑子,二十年前浑河一战,我们可是胜利者!”
云裳默然,她知道国家大事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左右得了的,见刘慧明这么坚决,也不好再说了,只是没来由得担忧起来。
刘慧明又道,“我给你说个小道消息,鞑子早有入主中原之意,皇太极已经网络了不少汉人,像范文程、祖大寿、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又在大明国内安插了很多眼线,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就可以入主中原,到时候我们都会成为他们的包衣奴才,你知道什么是包衣吧?”
云裳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摇头,道,“奴听说过,但不知具体的意思。”
刘慧明道,“包衣就是奴才,咱们汉人叫奴才,他们满人就叫包衣。咱们要是做了包衣,男的都要把头发剪成那种鼠尾辫,不剪的就要被杀头!女子虽然不用剪成那样的阴阳头,但是新婚的时候都要先去陪鞑子睡觉,然后才能和自己的夫君圆房,就算圆了房,主人想要你侍寝,你还得乖乖地去。你读历史肯定知道靖康耻、蒙元入主中原时汉人的悲惨遭遇吧,满鞑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云裳已经被吓住了,再也不敢劝说了,只得默默祈祷,“奴家请菩萨保佑,保佑伯伯和大公子平安归来!”
刘慧明见她坐在榻上念念有词,笑道,“妹妹在念什么咒语啊?”
云裳正色道,“奴在请菩萨保佑!”
“哈哈,要是求神拜佛有用还要军队干什么”,刘慧明道,“不过还是多谢了。”
云裳小声道,“伯伯上次唱的那首歌,奴家已经做好伴奏了,伯伯可否一观?”
刘慧明摆摆手,“算了吧,等以后万年回来了再一起听,我要告辞了。”
云裳知道刘慧明是为了避嫌,她早就对刘慧明改变了看法,问道,“伯伯真的不见秀儿姑娘了吗?”
刘慧明道,“还是算了吧,你给她在军中随便找个弟兄做大妇吧,大妇可比妾好多了。”
云裳无奈,只得答应,又问道,“伯伯几时走,可否知会奴家一声,奴家好给大公子带点儿东西,麻烦伯伯了。”
刘慧明点头答应了,说到时候一定提前通知她。
正要起身离开,云裳突然道,“伯伯稍等,随即冲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小声道,”这是云逸托人带来的,伯伯不妨细看。”
刘慧明打开信笺看了几行,心里顿时一松,云逸先就自己鲁莽的行为道了歉,然后表达了想重新投靠他意思,之后就是详细记述了周英池、冯明端等人的恶行,以及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刘慧明收好信笺,哈哈大笑起来,“万事俱备,东风也在路上来了。”
唉,这些文人士子啊,真是太好笑了,这么简单的计谋都看不透,或者说是不是太自负了?没看过《水浒传》吗?吴用的尊尊告诫都忘了吗?真拿斗争当小孩子过家家吗?以为人人都可以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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