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十一月二十四是个黄道吉日,也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大军在夷陵停留了一个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整编,总算有点儿强军的样子了。
“白杆英烈祠已经建好了,今天咱们就到那里誓师!”一大早刘慧明三人和就按原计划率领大军往龟背石渡口边的白杆英烈祠赶去,到的时候发现荆国光带着州衙的属官早已到了。
荆国光穿了一身崭新的朝服,他身后的属官也都穿得极为庄重,就像出席最重要的大典一样,虽然有些人并非心甘情愿,但迫于荆国光的官威也不得不前来。对于荆国光迅速养成的王八之气,刘慧明是乐见其成的,见他一大早就把属官拽出城外餐风饮露,忍不住打趣道,“知州大人早啊。”
荆国光微笑着冲刘慧明拱了拱手,义正言辞地道,“祭奠英烈乃是大明头等大典,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敢迁延。”
嗯,很好啊,居然敢在我面前称“本官”了,牛逼牛逼!刘慧明在心中腹诽了几句,随即打量起广场上的道场来,南边三十六个和尚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经,北边三十六个道士也不甘示弱,不仅有人唱经,还有人舞剑,仿佛是在驱赶鬼魂早日投胎转世一样。
荆国光道,“他们已经念了六天经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庄重的一天,过了今天,亡灵就该入土为安了。”
刘慧明点点头,没说什么,对于这些事他是不信的,但是架不住手下士卒相信,当初荆国光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和尚道士们见到大军到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这些士卒很守规矩,很快就找道了自己的区域,在长官的一声令下盘膝而坐,静等大人物登场。
刘慧明没让他们就等,很快就和马万年、荆国光一起来到主席台上,三人照例发表了声情并茂的演讲,特别是刘慧明的演讲,由于运用了大量的排比句,听起来最激动人心了,不仅连士卒被煽动起来了,就连荆国光的属官听了也纷纷侧目,心中不禁大声叫起好来。
演讲完之后,三人便带着众将官和属官到英烈祠上香,看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牌位,三人眼眶都湿了,刘慧明道,“这些都是大明的好男儿,现在已经长眠在此了,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是我们的兄弟啊。”
荆国光跟着附和了几句,悠悠地叹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出了英烈祠,刘慧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着场下黑压压的士卒,他决定修改之前的计划,“留一个时辰给将士们自行祭奠吧。”
马万年很快便同意了,“很好,很好,兄弟一场,理应送他们一程。”
当士卒们听说可以进去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恩进香时,瞬间爆出一阵强烈的喝彩。
等他们喝完彩之后,刘慧明又宣布,以后英烈祠会向全体白杆兵以及家属开放,让他们可以四时进去祭奠。
士卒们又爆发了一阵强烈的喝彩声,为了防止混乱,刘慧明又规定了进香的顺序,很快各营便在营正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英烈祠瞬间变得烟雾缭绕,哭声震天。
哭完了就该吃午饭了,由于要离开了,刘慧明把这段时间积攒的军资全部拿出来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伙食,当士卒们看到就连最低等的辅兵都可以分到一大块肉,不由得大为兴奋。
刘慧明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这些可怜的人啊,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啊,除了夷陵每天就只能吃两顿饭了,中午只能靠干粮充饥了。
誓师大会终于在申时三刻结束了,除了秦永成率领第五团留守夷陵以外,剩余的五个团一万六千人全部拔营北上。
荆知州的船队也同时启程北上,由白松龄领队,除了刘佩琦以外,刘慧明让钱万春也派一队人去京城开分号,事情早就交待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由于要做长期固守,大军这次携带了大量军粮和万人敌,如果李自成让手下人站那儿不动的话,刘慧明可以保证只用这些万人敌就可以消灭他们了。
为了躲过闯贼的探子,刘慧明没有走荆门的官道,二十在当地向导的引导下特地选了一条小路,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十二月初二,大军翻山越岭终于到达南漳县,离襄阳只有八十里路程了,一个急行军一天就可以赶到,刘慧明决定就在此驻兵等候李自成的到来。
南漳县令姓王,是个老头子,这两天已经听到了流寇来袭的风声,早已准备好了白绫,准备到时候流寇一进城,他就往房梁上一挂,自己虽然死了,但家人却会得到荫封,自己都活了六十岁了,也该死了。
当刘慧明和马万年的大军突然出现在城楼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流寇来了呢。直到下人再三表明来的是官军,打的是川军的旗号,王县令才稍稍定了下神,但出于保守考虑,仍然不敢打开城门迎接兵马入城。
马万年都气坏了,正要下令强行入城,王老头却突然想通了,竟然主动到城门来迎接了。
虽然他放下了姿态,但马万年和刘慧明仍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刘慧明骂道,“这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连敌我都不分了。”
马万年却笑了,“说白了,县老爷连官军都怕,那是因为官军并不比流寇好多少。”
这又是一个罗生门了,刘慧明不想争辩,很快便率领大军入城了。
大军一入城就接管了各处城防,连城门都关闭了,还把夜不收放到五十里外,几乎和左良玉的夜不收重合了。
官道上已经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百姓拖家带口急急忙忙地往南逃,看到南漳城城门紧闭也不停留,犹豫了一会儿就继续南下了。看着这些如蝼蚁一般生活的大明百姓,刘慧明鼻子一酸,他们的生活真是太苦了。可是又觉得他们很可笑,两只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四匹马呢!就算跑到了南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水深火热。
刘慧明吩咐下去,趁着现在闯贼的探子还没来,大军赶紧生火做饭,特别是要多做干粮,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不能开火。
他每隔一个时辰就派出一小队侦察兵出去打探消息,现在两个侦察营侦查营几乎都在连轴转。通过源源不断地消息,刘慧明得出了襄阳城里的大体情况:
左良玉早早就把军队拉出城去了,说是去抵御闯贼,其实是为了方便跑路。
左良玉派人在樊城打造船只准备逃跑,结果被当地百姓一把火烧了,左良玉这两天正在全城搜刮民船。
李自成大军五十万大概还有一日路程就能到樊城,先锋袁宗第已经抵达樊城三十里远处,明天就可抵达樊城了。
骠骑将军马祥麟按照自己的思路正在组织全城民壮防守,据说现在城里士气高涨。
……
刘慧明和马万年、谢凤武开了几次小会,就目前的情况作出针对性部署。
刘慧明问道,“闯军渡江,你们说左良玉会不会去堵截?”
谢凤武道,“我猜不会,左良玉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肯定是拔腿就跑。”
马万年道,“他应该会去,做做样子也行啊,不然在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二人又争论了一会儿,刘慧明又拿出了后世学的《博弈论》来分析了,“我们不妨就这两种情况都讨论一下,一是左良玉会去堵截,双方应该会打一仗,然后左良玉撤走;另一种可能是左良玉直接跑路,闯军顺利渡江。”
谢凤武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马万年道,“要是第一种可能的话,贼军击败了左良玉,只要我们不暴露,贼军必定再无防备之心,我们雷霆一击,必会大破贼军;第二种情况,我们可以趁敌人半渡而击,这时闯军必定小心翼翼,战况可能会激烈一些。”
刘慧明道,“那我们就两手准备,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就多放一些人过来,然后把敌人截断,再分割包围,搞不好可以阵斩袁宗第。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我们就半渡而击,争取斩杀一员偏将。”
马谢二人道,“好,就这么打!闯贼再强也抢不过土司兵吧,我们连土司兵都灭了,还怕一群流寇?哈哈,哈哈哈哈!。”
刘慧明有些汗颜,可别小瞧了这群流寇啊,他们可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汉人兵团,李自成也是当下最优秀的政治家,他可是差一点儿就坐稳了江山的人。
见两人仍然有不小的轻敌思想,对要完成的战略目标也不甚清晰,刘慧明只好又补充道,“我们打流贼一定要注意斩杀敌将,不然杀再多贼军也没用,他们逃回去转一圈又是几十万人。”
马谢二人连连称是,马万年道,“但是想要抓住一名贼将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我也知道!”刘慧明道,“但是这一次是个好机会,怎们只要好好努力,说不准就可以干掉袁宗第。”
马谢二人再次表示“懂了,都懂了”,刘慧明忍不住忍不住又总结了一遍,“咱们这一次的行动有两个目标,一是给流寇当头一棒,让李自成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为以后的固守打好基础;二是争取斩杀地方大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确定两人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次行动的目标之后,刘慧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补觉,这几天每天餐风饮露,实在是受够了。
十二月初三一大早,侦查二营营副刘三强就来报告,“三位大人,据标下抓获的探子口供,贼军明日在白马渡渡河!”
马万年心中大喜,但出于谨慎,还是迟疑地问道,“确定吗?”
刘三强答道,“标下正派人去核实,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有七成把握。”
只要有七成把握就不错了,刘慧明对刘三强的表现非常满意,只要侦查到了敌人的登陆点,自己这边就可以从容布置了。
“好,好,干得不错!”刘慧明夸赞了几句,又提出了新的任务,“继续侦查,天黑之前一定要有确定信息”。
刘三强走后,刘慧明指着他的背影问马万年,“这个人怎么样?满意不。”
马万年很爽快地点头称赞道,“不错,胆大心细,有礼有节,而且忠心耿耿,真是个不错的人才。”
刘慧明呵呵一笑,继续让手下人加大力度侦查敌情,同时做好自身的隐蔽工作。
果然,当天下午,刘三强就再次来报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贼军就在白马渡渡河,袁宗第要从侧面包围左良玉。
“哈哈,这袁宗第胃口不小啊,不仅想要襄阳城,还想把左良玉留在襄阳”,谢凤武叹道,“不过,这家伙倒是个知兵之人啊,而且胆子还大。”
马万年笑道,“咱们这次就把袁宗第留在汉水边,哈哈。”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几声,没有说话,虽然自己这边做到了战略上藐视敌人,但从战术上重视敌人做得还不是很足。袁宗第是李自成的老班底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学几手战阵之术,何况袁宗第还是唯一一个在明清易代之际打满全场的人,没几把刷子怎么行?
自己这一趟不求能击杀他,只要能破了他的前军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要是左良玉不走的话倒是有成功的可能,但自己在心里就没有打算和他合作,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是算了吧。
唉,打到哪儿算哪儿吧,只要自己不败,怎么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