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覃福的叛军已经快打到夷陵了,城里终于慌乱起来。老百姓能跑的都跑到乡下避难了,跑不掉的已经做好随时迎奉敌人的准备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钱,也不怕土人来了抢。
而一些大户却没这么淡定了,荆国光联合白杆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掉了夷陵老牌大户王家,在夷陵大户圈子里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但荆国光有白杆兵撑腰,腰板比以前硬多了,大户们可不敢现在去触霉头,只好使出一招小孩子玩的把戏——不带他玩。
这几天,知州衙门门可罗雀,往常那种迎来送往的场面少了很多,就连审案断案都减少了一大半。在夷陵士林眼里,荆国光已经被开除了,他们把他当成了空气,大户们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主动离开夷陵。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吐司造反了,杀到夷陵来了。大户们终于想起了他们还有一位知州大人,纷纷登门求援。
荆国光终于觉得自己又有价值了,但是他还没有彻底飘起来,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和大户们周旋了一会儿,把他们打发走了以后,便差人到千户所请马万年和刘慧明到州衙议事。
明白了荆知州的意思,马万年正要准备出发,刘慧明却问道,“我们的军粮收购得如何了?”
马万年愣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至于现在收了多少了,我还没问呢。”
刘慧明无语了,这货真的只关注打仗了,其他的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
刘慧明叹了口气,只好和他一起去州衙,让谢凤武带领新兵一起训练。
二人先到了马家商铺,秦掌柜出来迎接,马万开门见山地问道,“老秦,军粮收购得如何了?”
秦掌柜连忙跪下答道,“回大公子、刘赞画,这几天情况还不错,已经收购了两万石了。”
刘慧明道,“三家都把粮食卖给我们了吗?”
秦掌柜道,“文家卖得最多,现在已经卖了一万石了,肖家和刘家都只卖了五千石,说店里没有粮食了,只有这么多了。”
马万年大怒,挥拳击打着桌子,怒骂道,“这些人居然如此言而无信!等会儿见了荆知州,我要告他们一状。”
“兄弟别冲动!”刘慧明连忙拉住他,“秦掌柜,你去准备三份购粮契约,数目都写一万石,到时候我们一起带过去!”
马万年不解地问,“为何?”
刘慧明对秦掌柜道,“快去准备吧,马上就要。”
过了一会儿,秦掌柜准备好了契约,刘慧明和马万年拿过来一看,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马万年恍然大悟,“兄长这一招厉害!签了契约,我们再出兵,哈哈!”
二人带着护卫穿过混乱的牌坊大街来到知州衙门,荆知州亲自到衙门口来迎接。
来到前厅,马万年大喇喇地往主位上一坐,任凭荆知州“贤侄、贤侄”地叫得再响就是只喝茶不说话。
荆国光没办法,只得转头求刘慧明,“大人,现在军情紧急,还请尽快出兵讨贼啊。”
刘慧明道,“你慌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跟着城里那些恶人一起慌起来了?”
荆知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小人毕竟是一州之长,守土有责啊!”
“放心,没事的,”刘慧明拍了他的肩膀,“你帮我问问夷陵城这些大户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得罪我兄弟了,不然他不会不答应啊?要知道我这兄弟是最重承诺的人了。”
荆知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啊,下官怎么敢啊?”
“是吗?”刘慧明沉声道,“上次的酒宴上,三家粮商可是答应售卖五万石粮给我们食的,现在够了吗?”
荆知州一张笑脸顿时变成哭脸,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诉着苦,“大人,不是荆某不办,荆某实在没办法啊,城里只有这么多粮食了。”
马万年拍了拍桌子,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跟他们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荆知州唯唯诺诺地道,“两位大人,两万石粮食已经足够大军吃上三个月了,两位大人就行行好,帮帮下官这一把吧。”
马万年哼了一声,“谁说我是在给自己筹集粮食了?难道本官千山万水跑这么远,就只为了这区区一万人的粮草了吗?”
刘慧明道,“荆知州你也别急,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到时候咱们一起撤出夷陵,等土人把夷陵祸害得差不多了,咱们杀回来,收复了城池,你还是大功一件呢!”
荆知州两腿如筛糠,双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大人,这样是不是太那啥了?”
刘慧明伸手扶住荆知州,“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先撤,给你留一千兵马,你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之后就撤回来和我们合兵一处,保持观望就是。”
荆知州只得答应了,谁让自己手上没兵呢。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辉瑞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在这个社会混,裤子要放下点儿,步子要迈大点,胆子要放大点,怕什么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荆知州三观尽毁,节操碎了一地,但表面上却只得连连点头称是,“是,是!下官知道了,下官按大人说的做!”
刘慧明朝马万年伸伸手,马万年拿出那三分契约,放到荆知州面前,“请大人过目。”
荆知州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惊道,“这……这叫下官如何是好!这叫下官如何是好!”
“你刚才还说按照我的意思做,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刘慧明佯怒道,“你给他们说,什么时候把契约签好了,交到本官手里,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兵。”
荆知州拿着三分契约,就像拿着三块烧红的铁片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万年道,“知州大人,你前两天的勇气呢?怎么才过了几天时间又像没了骨头的小孩子一样了。你这人好生无趣,也不知道我大哥在想什么,非要帮你!”
荆知州心想这个刘慧明真是心狠手辣,不愧是锦衣卫出身,这么毒辣的计策都想得出来,算了,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只好得罪三大粮商了,“但愿姓刘的说话算话。”
“下官一定照办”,荆知州低声道,“请大人以后有机会在陛下面前为下官提一提下官的对陛下的忠心,下官感激不尽。”
“这是自然!”刘慧明摆摆手,道,“本官再问你,你州里无主的田地还有多少,都分给流民百姓了吗!”
荆知州愣了愣,“都分了,每人分了十亩。还有万亩,不知大人要这些无主之地有何用?”
刘慧明嘿了一声,“马上就要打仗了,打仗不死人啊,死了人你让本官用什么去抚恤伤残士卒,用什么去奖赏立功的将士们?”
荆知州一脸疑惑地道,“这些地都已经荒废多年了,说不定哪一天流贼又打来了,拿去也没用啊。”
马万年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有我们白杆兵在,还有流贼敢来吗?”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荆知州唯唯诺诺,“明天就让人送到大人手上。”
交待完了事情,刘慧明对马万年道,“兄弟,咱们走吧!”
走出府衙,马万年哈哈大笑,“兄长,只有在荆知州面前,小弟才觉得你是个锦衣卫!”
刘慧明笑道,“其他时候不像吗?”
“不像,不像”,马万年笑道,“像一个书生,哈哈!”
“我本来就是个书生啊”,刘慧明笑了笑,“也是个锦衣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