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掌柜应了一声,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
向巡检又叫了两个兵丁过来,“罗三,你带两个人回去把衙门里所有邸报都给百户大人送来。”
说着,又向刘慧明赔罪道,“刘大爷,小的这就让人安排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刘慧明摆摆手,“算了,我到此本就是微服,不麻烦你了。”
向巡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谄媚之色。
三个兵丁走后,李力和晓春也被放了出来,刘慧明见他两人没受伤,放心了不少,他让李力去翠云楼跟香菱说一声,今晚有事去不了了,明天再向她赔礼道歉。
不多时,冉掌柜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将匣子奉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百户大人,这点儿银子请百户大人收下,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没有小的啊。”
“行了,行了,滚吧!”大嗓门巡检吼道,他姓向,叫向荣,二人趁冉掌柜去取银子的时间已经交流了,向荣得知刘慧明是要去宣慰使府上为秦良玉祝寿,对他的身份更不怀疑了,还提出要派巡检司的兵丁护送他去石砫。
刘慧明想了,同意了他的提案,这里到石砫还有两百里山路,都是土司族人控制的地盘,他一个汉人想进去,比唐僧到西天还难。
“我寿礼都丢光了,就剩几句话了!”刘慧明对向荣笑了笑,“你也不用多派兵丁,派两个得力之人引路就行了。”
向荣点头应诺,再次提出邀请,“今日冒犯了刘大爷,晚上就由下官做东,在翠云楼设宴,请百户大人赏光啊。”
我去,怎么又是翠云楼?
刘慧明摆摆手,“唉,我这一路经历了太多事了,经不起折腾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向荣迟疑了一下,“那就请百户大人移步寒舍,如何?”
刘慧明再次拒绝了,“算啦,算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一次到石砫事关重大,不能横生枝节。”
向荣只得放弃了,“既如此,小的就不敢叨扰百户大人了,大人如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吩咐一声。”
说完,对那两个趴在地上的土兵道,“信之、孟楠,你二人留下来服侍百户大人,可要好好服侍,若惹得大人不高兴了,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那两人一人胸前一个脚印,忙对刘慧明下跪行礼道,“请刘大爷放心,有小的们在,保您路上万无一失。”
向荣冲刘慧明讪讪地笑笑,“百户大人,此人名刘佩琦,字信之,此人名曾孟楠,都是小的手下得力之人,由他二人照料大人,定能护得大人万无一失。”
刘慧明点头,“以后不许叫我百户大人,要叫刘先生或者刘公子。”
“是!”三人躬身行礼。
刘慧明对刘佩琦和曾孟楠道,“你们先回去吧,跟家里人说一声,咱们明天买点儿东西在路上吃,后天一早出发。”
向荣带着人终于走了,刘慧明往床上一躺,“啊,我想去个青楼怎么这么难啊?”
刘慧明让李力给自己读了一晚上邸报,直到小伙子头在床沿上磕了个大包才被他放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刘佩琦和曾孟楠就来报到了,自然是向荣孝敬过来的。
刘慧明带着四人来到街上,先去买了旅行需要的东西,之后便打发几人回去,他则逛到了一家胭脂铺,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又到隔壁买了一匹上好的丝绸直奔翠云楼而去。
他又发了一笔横财,可以去青楼逍遥一次了,老鸨听说他是来找香菱的,得了赏钱也不好推辞,笑吟吟地把他引到了二进的阁楼。
香菱换回了女装,穿一身黛青色长裙,头上点缀了一支大红的发簪,静静地坐在榻上,就像一只浮在平静的湖面上的黑天鹅。
刘慧明眼前一亮,恭维道,“姑娘真是太美了,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香菱甜甜地笑了一下,“公子昨日有事耽搁了,害奴和秀兰妹妹等了一夜。”
刘慧明把手里的胭脂水粉和绸缎一起给她,“所以我今天一早就来赔罪了嘛。”
香菱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让先生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刘慧明吸了吸鼻子,“其实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样,等以后有条件了我做点儿好东西送你,比市面上的都好用。”
香菱道了一声谢,把他引到榻上,二人相对而坐。
香菱给她倒上茶,“奴不会烹茶,请先生将就喝吧。”
刘慧明抿了一口,“嗯,这是永川秀芽吧,还不错,不过水温高了点儿。泡永川秀芽用初沸水,凉一下再泡,水太烫了茶就黄了,香气也会变淡……”
香菱静静地听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刘慧明骨碌碌地转着,直到他讲完了才道,“谢先生指点。”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说到了明天即将开始的远行,刘慧明得知她只雇了肩舆,买了几张芝麻饼,几斤白米,知道她又准备穷游过去了。
香菱听到“穷游”两个字,不由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先生好风趣的话语。”
刘慧明摸出一张单子递给她,“这是我想到的,都已经买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咱们今天就全部买齐了,免得路上缺东少西麻烦。”
“又让先生破费了。”香菱见他列了吃食、用度、住宿等几大类总共几十项,连书童和丫鬟都坐肩舆,心说这人不仅会享受啊,还很体贴下人啊。
“只是这话本小说买那么多做甚?”香菱话还没说完,看到后面还列了几本春宫册,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直接扔到地上。
刘慧明直接无视她的窘迫,解释道,“我们这一次要在路上耽搁七八天,没书看会很无聊的。”
香菱抿嘴一笑,“公子想得真周到,奴家没什么需要的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香菱取下琵琶,拨了几声,“得公子如此厚爱,奴无以相报,就为公子弹一曲吧。”
刘慧明喜道,“那多谢了。”
香菱调了几下弦,铮铮地弹起来,弹了一会儿,开口唱道,“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是睡荼糜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这一湾流水呵……”
香菱唱得婉转低垂,刘慧明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听得如痴如醉,良久还回味不已。
一曲唱吧,见刘慧明还在呆呆出神,香菱轻声道,“奴献丑了。”
刘慧明轻轻地拍了拍手,“好听,好听。”
见他不知道这首曲名,香菱有些不解地问,“公子以前没听过吗?”
“没听过这一曲,但听过类似的。”刘慧明摇头道,“这应该是昆曲吧?”
香菱点头,看来他是真的不懂,这怎么可能呢?看他生活讲究,出手阔绰,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连《牡丹亭》都没听过?
见香菱呆呆地出神,刘慧明知道自己露馅了,忙道,“不怕姑娘笑话,这曲子我是真不知道,还请姑娘为我解答一二。”
香菱道,“此曲名《懒画眉》,是《牡丹亭还魂记》里的选段,这《牡丹亭》乃是江右戏曲大家汤海若的名作……”
这是《牡丹亭》?刘慧明愣住了,他就知道一出《春香闹学》,还是在高中语文课本里学的,哪里知道还有这咿咿呀呀的段落?
香菱大致讲了一下《牡丹亭》的剧情,又挑里面比较出名的唱段唱了一遍,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刘慧明看了看天,已经黄昏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又耽误了你半天时间,真是对不住,我该走了。”
香菱迟疑道,“公子不在这里宵夜吗?”
刘慧明笑了笑,“不了,我要去买书,买《西厢记》和《牡丹亭》,到时候请你在路上为我讲解,我要好好补补课。”
香菱咯咯笑道,“这种淫词艳曲有什么好学的?先生不如多看四书五经。”
刘慧明摇头道,“那个我是真看不进去,还是这个好看些,回见。”
香菱心道,你怕是觉得春宫图更好看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见天已经黑了,便主动告辞了。
香菱一直把她送出垂花门,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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