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绣的话音落下,一阵桀骜猖狂的笑声,自大厅中陡然响起。
这笑声,压下众人的话语。
这笑声,更满含了不屑。
张绣眉头皱起,目光循声看去,落在了发笑的人身上。此人身长八尺,剑眉朗目,英姿不凡。年龄在二十出头,相貌堂堂,俊逸儒雅。
张绣记得清楚,此人名叫祢衡。
先前他进入大厅中,刘表就介绍了祢衡。
对于祢衡,张绣也是知道的。
祢衡此人,年少有才名,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论及诗赋才学,祢衡的确出众。但此人的情商,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历史上,祢衡受孔融举荐,在曹操麾下任职。可是,他却看不起曹操,肆意羞辱曹操,不给曹操脸面,最终被曹操扔到刘表麾下。
进入荆州,祢衡在刘表麾下时,又认为刘表无能,肆意羞辱。最终,刘表又把祢衡扔到江夏黄祖的麾下,让祢衡在江夏任职。
祢衡在黄祖麾下时,还是有老毛病,处处羞辱黄祖,以至于被黄祖处死了。
这样的人,有才而无能。
祢衡此刻站起身,昂着头,一副睥睨张绣的神情,不屑道:“你张绣一介无知莽夫,竟然也敢自称有两首诗?”
“莫非,是儿诗不成。”
“不是小觑你,凭你的能耐,你若能作诗,那才真是笑话。”
祢衡口气狂妄,道:“换做我是你,就会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不会露面,以免自取其辱。”
此话一出,气氛陡变。
司马徽、庞德公、徐庶等人,早就察觉了刘表的意图,是刘表要借助文会打压张绣。
只是,谁都没有揭破。
祢衡站出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刘表平日里也看祢衡不爽,内心已经存了把祢衡扔到江夏黄祖麾下的想法。如今一听祢衡的话,心中乐开怀,无比舒心。
祢衡狂傲,倒也有用。
刘表脸上没有表露心中所想,制止道:“祢衡,不可对张将军无礼。来者是客,既然张将军说了有两首诗,何不让张将军说完?”
祢衡不是个情商高的人。
他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服软,即使刘表发话,也依旧不顶用。
祢衡昂着头,一副坚持己见的神情,说道:“张绣这等莽夫,就不应该参加文会。刘荆州,你也是失策。莫非是上了年纪,脑子不清醒了。偌大的州牧府,连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进入了。好端端的文会,被你弄得乌烟瘴气,毫无斯文可言。”
刘表嘴角略微抽搐。
这就是祢衡。
这样的人一张口,就是无差别的攻击。
刘表听到祢衡的话,虽然有气,但也没有多少愤怒,因为他需要祢衡攻击他。唯有祢衡无差别的攻击,才能证明,刘表没有指使祢衡对付张绣。
刘表一副无奈的神情,叹息道:“张将军,祢衡为人耿直,不懂变通。他虽然是刀子嘴,但言不由心,他的本意不是如此。”
祢衡大袖一拂,说道:“刘荆州,你不必辩解了。我就是看不起张绣,认为张绣不合适参加文会。这等莽夫,有何颜面立在大厅中?”
“哈哈哈……真是笑话。”
张绣闻言,站了起来。
他对于刘表和祢衡的对话,看得透彻。
刘表的确没有指使祢衡,因为刘表无法指使祢衡。然而,刘表算定了祢衡的性情,知道他一定会出来怼张绣。
刘表宽慰张绣,则是逢场作戏。
实际上,刘表要打压张绣。
这一切,张绣心如明镜。
张绣没有再搭理刘表,目光落在祢衡的身上,神情平静,却冷冷说道:“祢衡,人言你有才名。今日一见,张绣大失所望,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祢衡性情桀骜,受不得人看不起,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张绣回答道:“本将说做了两首诗,你还没有听到,就大放厥词,认为我做不出来。你这等以貌取人之辈,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祢衡一听,笑了两声,不屑道:“如果你张绣,能做出像模像样的诗句。那我祢衡,今日就自尽于此。”
言辞激烈,行事更走极端。
张绣听得冷笑。
祢衡这种人,说话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刚愎自用,有勇无谋。
对付这样的人,太容易了。
张绣说道:“如果本将做出诗,至少是有水平的诗,也不需要你祢衡自尽。只需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学三声狗叫。以后见到我张绣,便退避三舍,如何?”
“好!”
祢衡想都不想,直接应下。
他仍是昂着头,不屑道:“如果你能做出来,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
张绣道:“一试便知。”
此刻的张绣,看了刘表一眼,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一笑,令刘表心中一突。刘表不信张绣能做出什么诗句,可看到张绣的神情,心中陡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且慢!”
忽然,这时候又有人开口了。
又有一人站起身。
此人名叫伊籍,是刘表的心腹之臣。伊籍是兖州山阳郡人,不仅是刘表的老乡,两人年少更是好友,有多年的交情。
他站起身,拱手道:“张将军,在下伊籍。”
张绣道:“伊先生有礼了。”
伊籍缓缓道:“张将军和祢衡对赌,如果张将军赢了,祢衡不仅要当着众人的面,学三声狗叫,以后再见到张将军,还要退避三舍。”
“张将军提出的条件,祢衡答应。”
“可如果,张将军做出的两首诗,没能让众人满意,没能达到标准呢?”
伊籍开始发问。
此话一出,刘表微微颔首,赞赏伊籍的反应。这一切入点,找得非常好。
张绣道:“伊先生的意思是?”
伊籍道:“如果张将军没能做出两首诗,那么,请张将军交出蔡瑁和文聘两人。”
“真是好笑。”
张绣闻言,冷笑两声。
伊籍道:“张将军笑什么?”
张绣回答道:“本将笑的是,伊先生还真会偷换概念,想法也听天真。本将和祢衡的对赌,是本将和祢衡之间的事情。”
“可是是,偏偏上升到了刘荆州这里。本将如果赢了,是祢衡付出代价,而刘荆州丝毫不受影响。如果输了,刘荆州获利,祢衡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这对赌,是不公平的。”
“既然刘荆州要参与对赌,我也没有意见。”
“但条件,得改一改。”
“如果我输了,我同意交出蔡瑁和文聘。可是如果我赢了,刘荆州就得把南阳郡,全部划归到本将的麾下。”
张绣目光灼灼,没有看伊籍,而是看向刘表,沉声道:“刘荆州,你敢赌吗?”
刷!
刘表面色,骤然凝重。
刚才,刘表欣喜于伊籍的见缝插针,能有机会打压张绣。没想到一转眼,张绣就把问题抛回来,让刘表来决断。
一时间,刘表陷入两难。
如果答应张绣的条件,他有机会赢回蔡瑁和文聘,可万一输了,后果就严重了。尤其今天的文会,是当着荆州名士的面,他不能再反悔。
不答应,又显得怯弱。
不论答不答应,刘表都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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