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莫名其妙地死了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反而在看到杜子淳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这样的梦,她已经做过无数回了。
每次醒来,都是一场更加锥心的痛。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这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
但是奇异的,身后怀抱中传来的温暖,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
林溪也来不及分析为何自己的五感重新恢复,她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子淳?”
“嗯,是我。”杜子淳特有的磁性声音,低低地在她耳畔响起。
“这一年多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是我。”
“是你一直在帮我破案?保护着我?”
“嗯,是我。”
林溪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真心就是个傻瓜。杜子淳在她身边流连徘徊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
两人平复了一下心情,杜子淳开始叙述了他的经历。
原来在一车多前,他追查案件的时候,被人暗算陷入了昏迷,醒过来就是这样的幽灵状态了。
他一开始也像林溪之前一样,认为自己死了,只剩下了灵魂。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遗体,也知道自己被定义为失踪人口。
他原以为自己没过多久就会消散在空气之中,但过了几个月仍保持这样的状态。
他经常去探望父母和林溪,白天陪林溪办案,晚上回家中陪父母。这样的习惯居然保持了下来,而且无人发觉异常。
他发现他只要集中精神,有强烈的意愿,就能碰触一些重量轻的小东西,再加上相当于隐形的视角,办起案来更是如鱼得水,便一直悄悄地帮林溪破案。
他想要守护她,即使他已经死了。
林溪哭得不能自已。
杜子淳伸手把她的泪珠拭干,知道依着她的性子,普通安慰是不起作用的,便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停止了哭泣。
“我知道害了我们的凶手是谁了。”
林溪立刻振奋了起来,杜子淳暗中守在她身边,肯定是看到了谁动的手。林溪思索了片刻,昏迷前的记忆也回了笼,叹了口气道:“应该是范泽吧。”
杜子淳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清楚他的动机,但我们的情况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林溪一怔。
馆长被问话问了一下午,心情不爽地回到办公室。
落*霞*小*说??_
他怎么知道那个女警员失踪到哪里去了啊,又怎么知道那个男警员是如何受伤的,怎么一个个都把他当嫌疑犯一样审问?
可是,博物馆接二连三地出现事故,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啧,才刚请陆子冈那小子来看过风水,年轻人果然不靠谱。要不要再去哑舍碰碰运气?也许今天老板就在?
不过,这种风口浪尖上,他下了班就往哑舍跑,肯定会被警局的人盯梢啊!岂不是给老板找麻烦?
馆长正犹豫纠结着,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照片。
奇怪,他今天洗的照片都好好地挂在暗房里,没记得自己拿出来过一张啊?
拿起那张照片,馆长推了推老花镜定睛一看,脸色立变。
这照片!他记得拍的时候分明是间空的办公室!地上的血泊还在呢!
这下馆长也知道不对劲了,许多影视作品里都有演过,胶片相机会拍到鬼魂。而且这张照片从暗房里跑了出来,总不会是自己长了脚吧?
身上的鸡皮疙瘩全体起立,馆长也顾不得会不会连累哑舍被警察盘问,立刻驱车去了商业街。
风风火火地拄着拐杖走进门,馆长惊喜地发现今天老板居然在,连忙把照片一放,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老板瞥了眼那张曝光过度的照片,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挑眉道:“这两人,应是被海蜃贝喷过蜃气。”
“啊?蜃气?海市蜃楼的那个蜃吗?”馆长疑惑地问道。
“是的。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蜃贝,其实就是大一点的蚌。据说吐出的蜃气会产生幻象,形成海面上的海市蜃楼。”老板把手中的书合上,平静地解释道。
“这是传说中的吧?海市蜃楼不是光折射的自然现象吗?”馆长将信将疑。
“但古书上对于蜃的释义其实是有两种。”老板瞥了馆长一眼,才不跟他讲科学,如果科学能讲明白,他干吗还求到这里,“一种是蜃贝,而另一种则是蜃龙。奇异的是,这两种生物的能力都是一样的,吐出的蜃气都会产生幻象。”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种生物,其实就是一种?”馆长这回倒是一点就通。
“没错。蜃贝向来不满其身渺小,嫉妒海中神龙,便幻以龙之形,自称蜃龙。是以海蜃贝一词,隐含了嫉妒和取而代之之心。”老板指了指那张照片,“这海蜃贝若是被人得了去,那这嫉妒的情绪会被无限扩大,直至让人无法忍耐。这两人,恐怕就是受害者。”
“那还有没有的救?”馆长殷切地追问道。这案件发生在他任职的博物馆,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两人其实也并没有死。海蜃贝虽是邪物,但也不至于害人性命。只不过是吸入了蜃气之后,整个人遁入了幻象,与实际的世界产生了差别。”
“啊,有听没有懂。”馆长一脸迷惑。
一旁的陆子冈倒是听懂了,插嘴道:“其实就是位面错位了。就像是海平面上出现的海市蜃楼,可能会出现几千米以外的景色,也可能会出现多少年前的景色。这两人所在的时空,和我们所在的时空不一样,别人才看不到他们。而胶片相机上特殊的显像材料,才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咦?这岂不就是隐形了?”馆长忽然醍醐灌顶,“那支点翠簪也是突然没有的,是不是也是有人利用海蜃贝做出的案件?”
老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随意地开口问道:“你们两人是不是跟着馆长一起过来了?如果在的话。就示意一下。”
放置在柜台上的照片无风自动,自己转了个圈。
目睹了一切的馆长毛骨悚然,怀疑地往四周看看,悄悄地退后了两步,和柜台拉开了距离。
老板朝陆子冈抬了抬下颌,陆子冈会意,去内间翻找东西去了。
“破解海蜃贝的办法也挺简单的,再被喷一次蜃气就可以解除。正好店里还有一只海蜃贝。”老板抬眼,对着空气中的某处淡淡道,“放心,不用付出什么回报,只是以后本店遇到什么事的时候,稍微照拂一下即可。”
老板说得漫不经心,显然也只是客套话。馆长翘了翘胡子,本来还想吐槽两句,但没胆子,还是憋了回去。
不多时,陆子冈便重新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盒内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的海蜃贝,贝壳七彩缤纷。十分好看,却又有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林溪一直握着杜子淳的手,虽然那个穿着绣着赤龙衣服的年轻男子说得轻松,但谁知道又会如何呢?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等来的却是杜子淳对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兄弟,手机借我一下呗?”
林溪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杜子淳单手拿过那个年轻店员的手机拨号,还在等接通的空闲时间,侧过头朝她痞痞地笑了一下。
林溪立刻红了眼眶,她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杜子淳,而并不是一团模糊的幽灵体。
杜子淳一边和电话里的同事解释他的身份,一边爱怜地摸了摸林溪的脸颊。天知道这一年来,他早就这样做过无数次了,只是林溪一直毫无所觉。
林溪的心情激荡,完全没有听到杜子淳在说什么。她贪婪地看着杜子淳的脸,也学着他伸出手去确认对方的存在。
馆长翻了个白眼,对秀恩爱的年轻人彻底没言语了。
杜子淳却忽然脸色一变,匆匆确认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陆子冈。
“出了什么事?”林溪连忙问道。
杜子淳本不想在这里说,但他又切身体会到了这家古董店的神奇之处,便恭敬地对老板请教道:“先生,暗害我们的那个凶手,本来为了洗清嫌疑,自己刺伤了自己,但被鉴定血迹的法医查出问题。之后他却在被收监的过程中,失踪了。”
林溪倒抽一口凉气,她此时倒是能推断出来范泽的心理。
他之前估计对海蜃贝的用途也是懵懵懂懂,顶多只是敢对非生物使用,或者是对想要除掉的目标使用,不敢对自己用蜃气。如今暴露了,八成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其实也就相当于隐形了,这可怎么抓到对方?
老板却不以为意,轻笑道:“这也没什么,不管如何幻想,海蜃贝本身也只是一直贝壳,变不成一条真正的龙。”
杜子淳把这句话琢磨了几遍,眉宇间的担忧渐渐地变成了坚毅。
没错,最艰难的时候他都熬了过来,以后又有何惧?
杜子淳攥了攥林溪的手,他得到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物,永远不会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