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框是雕刻着各种鲜花图案的红木,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很夺人眼球,上面还镶嵌着许多闪闪发亮的珠宝,就如同是围绕在镜子周围的星辰,反射出的光芒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此刻,镜子里的画面在动,有两个人在里面正在做着一些相当喜庆的事情。
从顾判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在看一部正在播放的彩色电影,除了没有声音之外,其他一切都和家庭影院并无二致。
他安静站在门口,看着镜面中映照出来这间卧房的陈设,也看着镜子之内的“自己”身着一身大红的吉服,满面笑容和一位同样身披大红嫁衣的年轻女子相对而坐,交杯饮酒。
三盏交杯酒很快喝完,镜子里面的他便脱去外衣,也帮着那位看不清楚面目的新娘褪去衣衫,两人相拥着进入到了屋子最里面的那张雕花大床之内。
他们落下了帷幔。
什么都看不到了。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角度,却还是无法看到帷幔内发生的一切,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只知道床在摇晃,一直都在摇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天都活得遮遮掩掩的,难道不累吗,为什么不能坦诚一些,率真一些呢?”
他低低叹了口气,将目光从那面作为屏风的镜子上移开,打量着屋内其他的家具,片刻后转身准备离开。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
她一只手上托着只银盘,上面是两个酒盏,另一只手上则拎着个小巧精致的酒壶,仔细嗅闻一下甚至能够品到壶中散发出来的淡淡酒香。
“夫君,妾身已经备好了交杯酒,吃过之后,我们就早些歇息吧。”
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柔柔的,面颊红红的,或许是因为羞怯,还未说完便低下了头,几乎要将臻首藏到胸前的起伏中去。
“我不吃酒。”顾判来到她的身前,微微俯身,紧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只吃你。”
“啊……”女子更加羞涩,声如蚊蚁,“夫君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吃了你。”他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只是现在还有些犹豫,到底是斩成碎片蘸酱吃,还是整个用火烧了烤肉吃。”
“妾身……妾身整个人都是夫君的,夫君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顾判微微一怔,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缓缓回头,看向了那面“家庭影院”的大屏幕。
雕花大木床的帷幔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
他也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鲜艳的景象。
的确是鲜艳,而不是香艳。
镜子内的那个“他”,满脸满嘴都是鲜血,还在撕扯着床上那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鲜艳的血迹四处喷溅,染红了一切。
顾判站在女子身侧,面无表情看着镜子内的他动作僵硬下了床,又将桌上的大红火烛拿来,点燃了帷幔……
火势迅速蔓延,很快便将整个木床吞噬,透过镜面向外散发着橘黄色的明亮光芒。
“或是斩成碎片,或是用火烧烤,夫君吃的,可还开心吗?”
“若是开心的话,就和妾身喝了这盏交杯酒,不管夫君有什么要求,妾身都会满足……”
“不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渴。”
顾判捉住女子擎起酒壶的小手,触之微凉,又温润如玉,真实不虚。
他低头注视着她,眼眸深处隐隐有着红炎碧火的痕迹,同时一道森寒光芒若隐若现,最终却消隐在虚空之中。
“老老实实就这么呆着,老爷我也不会对你家暴,但若是不乖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一边低声细语着,一边就那样牵着她的手,直接出门左转,不久后又推开了另外一扇木门。
这是一间书房。
里面一本书都没有,就连笔墨纸砚都没有的书房。
只有空空如也的书架,以及一张宽大的书桌。
书桌上同样放置着一面镜子,这一次是面样式普通的铜镜,里面映照出来的画面也不太清晰,看上去有些模糊和朦胧。
顾判拉着女子的手,一路不停来到了书桌跟前,和她一起面对着铜镜。
下一刻,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从镜子之内可以看到,他手上牵着的哪里是纤细窈窕、含羞带怯的美娇娘?
他现在所牵着的那只手臂,堆叠着肿胀到将要裂开的白色脂肪,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面,涌动流淌着粘稠如油脂的液体,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名字的虫子在里面欢快游动,啃食着里面的东西。
这根本就是一个臃肿肥胖到超出界限的女人,看上去完全就是溺死在水中又被泡发之后,所形成的巨人观模样。
她还在眨动着那双流脓的眼泡,直勾勾地盯着顾判,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得让人汗毛直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夫君为什么这么看着人家,人家都害羞了呢。”
她垂下肿胀的头颅,泛黄的口水混合着脂肪油不断从口鼻中流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而在张嘴说话的时候,还能看见她那一口像是满是孔洞的黄色烂牙,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腐烂脓疮,看着更是令人头皮发麻,难以忍受……
“乖,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乱说话。”
顾判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甚至没有抽出手来,“你说,这面镜子,它的学名是叫照妖镜吗?”
第931章尽数斩杀
“夫君在说些什么呢?妾身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照妖镜这种东西。”
她一直在低着头,用羞怯的表情说着娇羞的话语。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竭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旁这个女人的样子。
想想看,一个浑身浮肿、粘稠脂肪涌动的女人,用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话,当真是让人听了都有种浑身汗毛直竖,简直要发狂的反差。
“没听说吗,那就算了。”
顾判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却又返回来,将书房木桌上面那面并不算大的铜镜拿到了手中。
然后他一手拿着铜镜,一手牵着女人,从这间书房内出来,又进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
“老爷的口味,倒是有些独特。”
忽然间,珞水的声音在他的心底直接响起,也让他有些小小的惊讶。
“珞水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
“奴婢和血刀如意在一起呆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便学会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夫人虽然并不介意老爷去采几朵野花,但若是这种长在狗屎上面的野花,恐怕无法入得夫人的法眼。”
“闭嘴,再多说一句没用的,我就把你插到这个女人的身体里面,让她做你的刀鞘。”
“老爷,珞水知错了。”
顾判强忍住直接拔刀的念头,在进入到新房间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立在角落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面很热闹。
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除了看不见他自己之外,其他男女老少至少有数十上百之多。
“你认识他们吗?”
顾判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臃肿女子,语气平静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夫君和妾身家里的下人啊,难道夫君不记得他们了吗?”
女子说话间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口水,落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他们就要出来了,夫君不走的话,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
顾判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不动,沉默观察着镜面内攒动的人群。
他们开始一个个从镜子中走了出来。
乍看上去,他们似乎就是一个个穿着丫鬟仆役服饰的人,但只要看上第二眼,就能看到,这些都只是长得像人的怪物而已。
有浑身长满白毛的小孩。
有体表遍布鳞片与骨刺的老人。
有长着两个脑袋,相互之间还在撕咬啃噬的男子。
还有扭曲痉挛的女人……
等等等等。
顾判以往所见过的异类生灵并不在少数,但这一次如此多的丑陋人形生命聚集在一起,同时从那面镜子内蜂拥而出的场景,还是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而在这些诡异恐怖生灵的最后,站着一个或许只能存在于噩梦和想象中的老人。
他身形佝偻、骨瘦如柴,一点点从镜内走出,还对着顾判露出来一个扭曲的笑容。
关键是,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
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处地方不被筷子粗细的孔洞所覆盖,洞口黑漆漆的,偶尔却又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就像是无数排列拥挤在一起的眼睛,随着他的走动齐齐眨动。
“其他的我都能忍受,就连你这样的巨人观,我都能装作看不见。”
顾判缓缓拔出了腰侧的缺月魔刀,屏住呼吸道,“但是,对于这种能让我产生严重不适的密集孔洞聚集体,我是真的一刻都无法忍受下去。”
他松开了手,一脸平静地朝着那群人靠近过去。
手中的缺月魔刀被他倒拖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划出一道笔直的裂隙。
在顾判一步步靠近过去时,原先那些从镜面内走出的人群竟然像是害怕了一般,开始向两侧退避着,似乎都想要远离这个和他们并不一样,却又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终于,他站在了那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的身前。
老人睁大同样布满了小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判,然后陡然咧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下一瞬,它的身影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到了顾判身侧,张开两只满是黑洞的手臂便朝着他抱了过来。
嘭!
一道森寒刀芒亮起,与已经到了近前的两只手臂重重撞在一处。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顾判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双脚陷入地面尺许深度,巨大的反震力量将周围的青砖尽皆踩成碎末,溅起了大蓬的灰尘。
老者被这一击直接撞飞,砸在房间的墙壁上滑落下来,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势,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冲了上来。
无数白色丝线从他体表的黑洞中飞射出来,瞬间化作被数之不尽粘稠触须包裹的怪物,朝着顾判涌动过来。
咔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