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他的身体似乎在被撕扯,越来越强的吸力从漩涡之内传出,甚至开始拉扯他的神魂。
那股吸力越来越强,庞大到恐怖的撕扯力量强加在身上,让他连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也让他越来越滑向意识混乱失控的深渊。
轰!
但就在此时,两道身影终于在大殿中央对撞到了一处。
一对拳头艰难冲破重重阻碍,在漩涡中心交击于一点。
紧接着便又有一道寒光顺势而入,斩入到了漩涡之内。
这一刻,整个隔离的百丈空间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破碎。
顾判踉跄后退,身上又多出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在他的对面,那道不断涌动的漩涡同样出现了一道深深印痕。
透过印痕,清晰可见里面陡然显现出一张惊愕扭曲的面孔。
…………………………………………
轰!
整座金色宫殿坍塌了,而后迅速化作金沙流泻下去,只剩下顾判一人持斧站在原处,面无表情看向了周围一圈向他狂热叩首的白衣人群。
虽然心里很明白这些家伙并不是真的在跪拜他,而是在跪居于大殿之内的羏貊,但是这种居高临下看着狂热信徒跪了一地的感觉,确实让人心生莫名感慨,难以自持。
数个呼吸后,顾判面上露出些许温和亲切的笑容,双刃大斧悄无声息消失在手中。
既然这些没了自我思想的家伙如此狂热,看上去一副要为他奉献一切的样子,那么他取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化作双值加成和他融为一体,也是应有之意,正合他们的心意。
唰……
一道寒光乍隐乍现,无碍穿行于下方跪伏于地的白袍人之间,所过之处灰烬四散飘荡,宛若天将黑雪,纷纷扬扬。
顾判高踞于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蠕动愈合,其后又有一道森寒碧火自脚底缓缓升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并且还在迅速升腾,转眼间已然有十数丈高度。
不久后碧火毫无征兆倏然隐去,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了一句,“我家狗子又回来了?”
“还有……计圣君似乎是有些虚弱啊。”
咔嚓!
游走于白袍众深处的双刃大斧猛地一顿,而后再次隐入到虚空深处,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踪迹。
第620章出山
黑山君……大获全胜了么?”
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幻身影出现在顾判身后十步外,手中还托着一部颜色鲜红的血书。
顾判没有回头,依旧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下方所剩不多的白袍众,语气平静淡然道,“业罗重临已死,千羽湖主重伤,最后便是这精神有问题的羏貊,非要再次过来寻本人的麻烦,不过它学艺不精,平白挨了我几斧头,不死也要脱上几层皮。”
“这可惜它跑得确实很快,豁出去自家神殿和这些信徒不要,直接缩回到了九幽之门内,躲过了我紧随而至的后续杀招,若是计圣君有意找它报万载之前的一箭之仇,倒是可以跟着追进去,取其性命。”
计喉所化之虚影沉默许久,才声音低沉道,“吾耗费巨大代价断舍离,已然伤及根本,才终于将自身从门内脱离而出,是万万不会再回去的了。”
“是吗?”
顾判缓缓转身,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计喉身上,片刻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计圣君,世事变幻莫测,天意如刀难循,所以说话不要太过绝对,万一将来情势有变,你必须要再入九幽,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哗啦啦……
陋狗似乎是刚刚睡醒过来,猛地一个激灵便从计喉所化虚影的掌心飞起,闪电般落在顾判身上,在那里耳鬓厮磨,极尽讨好谄媚之态。
下一刻,顾判的眼前已经被红光闪闪的马屁大字刷屏,就连金色云海的光芒似乎都掩盖了下去。
“黑山君以一敌三,竟然还能够击杀业罗门徒,重伤千羽湖主,逼退邪神羏貊,当真是让吾心神摇动,惊讶不已……”
计喉目光落在顾判身上某处凸出的新月模样,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接着说道,“千羽湖此间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吾等亦可以休养生息,消化损伤,如此一来,吾最开始和黑山君议定的……”
啪嗒!
一枚新月形状的鳞片被丢到了计喉手上,发出一声脆响。
它有些失神地看着这块鳞片,一时间不敢相信就这样来到了自己的手中。
顾判微微勾动手指,原本已经隐入虚空的双刃大斧再次开始欢快地游走起来,继续将一个又一个的白袍人化作飞灰散去。
他目光平静看着计喉,表情更加平静道,“这是我之前与你说好的事情,若是搁在之前,或许我还有可能生出些许食言而肥的念头,不过经过了接连几场大战之后,再来看它,就按照约定直接给了你也是应有之意。”
“纵然万载已降,业罗亦是人才辈出,只此一项,不论是吾,抑或是千羽湖主,邪神羏貊,都不及也……”
计喉低声长叹,上前几步站到顾判身侧,与他一起俯视着下方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色云海,以及宫殿周围所剩不多的白袍众,忽然从一片黑暗中取出了几枚散发着盈盈红光的翎羽。
“不知黑山君能否将下方的战利品转让出来?吾可以用手上仅存的这八枚火凤翎羽作为交换。”
“哦?你是说这些没脑子的家伙?”
顾判稍稍有些惊讶地看了计喉一眼,“真要算起来的话,他们怕是不值计圣君八枚火凤翎羽的价钱的。”
计喉缓缓道,“对吾而言,这八枚火凤翎羽虽然也算珍贵,却没有太大用处,或许也只有到了黑山君手中,才不能算是明珠投暗,至于这下面的羏貊门徒,反而对吾确实是有些用处……”
“此乃其一,第二点原因便是,千羽湖一战黑山君乃是主力,力扛三大强敌,更能战而胜之,吾拿出这八枚火凤翎羽也算心甘情愿。”
顾判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是圣君的了,还省得让本人拿斧头一个接一个的砍死,浪费不少力气。”
等着计喉施展秘法,将这些白袍众收走之后,他又接着问道,“如今千羽湖之情况如何?还有没有异类在那里盘桓不去?”
“没有了,自大战结局已定之后,所有千羽湖生灵已然四散逃窜,整个大泽除了未曾生灵的鱼虾外,再无其他生灵,如今也只有贵教圣女、法王,以及隶属于吾等座下的化形生灵在侧。”
“都跑完了吗?这就太可惜了。”
顾判摩挲着刚刚入手的八枚翎羽,感受着内里蕴含的雄厚热量,真心实意地长长叹息了一句。
盏茶时间后,他回到那座峡谷之中,先是找到了那头瑟瑟发抖的棕熊,而后不顾计喉惊讶诧异的目光,寻了一处光滑如镜的石壁,祭出双刃大斧,在上面一蹴而就刻下一行大字。
业罗弟子重临之墓!
做完这一切,他又沿着那条河道搜寻许久,在计喉更加惊讶诧异的目光中,从泥沙深处捞起两柄造型有些诡异的刀剑,小心将其背负在了身后。
数日后,顾判终于从断离山脉之中出来,踏足到了千羽大泽的水面之上。
然后又花了半日时间,跨过数百里水域,回到了当初一路横冲直撞,追寻自家斧头的那座岛上。
“计圣君说千羽之湖空空荡荡,倒是真的没有说错,不仅原本羽千玄的属下都不见踪影,我看就连珞羽和法王,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顾判此时正站在小岛最高处的凉亭之内,眺望着被纷飞大雪笼罩的天地水面,忽然想到当初重临和羽千玄,是不是也喜欢在这里遥看水天一线,静观云卷云舒。
“吾自此处出发寻找黑山君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
计喉悄无声息出现在风雪之中,顺着顾判的目光一同望去,详细解释道,“而且吾并未发现附近有任何战斗痕迹,是以他们遇敌的可能性并不大,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直接离开了。”
缩在顾判怀中呼呼大睡的陋狗微微动了一下。
顾判便会意地微笑起来,“我也认为他们是提前走了,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你们都找到了千羽湖多少宝贝。”
“此次却是要让黑山君失望了,吾等几乎将整个千羽之湖搜索一遍,也没有寻到太多值得关注之物……”
“没什么值得关注之物?”
顾判微微皱眉,很有些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历经万载时光,最后竟然什么家当都没有攒下来么?”
计喉平静道,“吾认为,这和千羽湖这两位所走的道路有关,羽千玄走的是灵媒之路,除去凝练灵媒之外不假外物,那位业罗弟子走的更是感悟天地、强绝自身的道路,比之千羽湖主更加纯粹,以此观之,他们不喜收集也属正常。”
“蚊子再小也是肉,我等下会去亲自过目你们收集到的战利品,顺便再看一看,是否有漏网之鱼。”顾判背负双手,轻轻摩挲着身后那两柄被封印魔种的刀剑,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第621章时代变了
大魏历正元十五年三月,原本应该是草木发青、水暖花开、春耕繁忙的季节,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三月中旬,却都还是一片寒冬肃杀、北风呼啸的严寒气候。
魏皇许徵元刚刚结束了当日的朝会,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在白公公的随侍下缓缓走出了乾元殿,步入漫天飞舞的冰雪之中,朝着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居住的勤政殿而去。
他看上去很是疲倦,面色沉凝似水,眉宇间的阴霾一直未曾退去,直到进入勤政殿之后都是如此。
“白公公,今次的雨雪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了?”
接过一杯热茶喝了几口,许徵元便放下杯子,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回皇上,这风雪已经连着下了一个多月了。”白公公微微躬身,耳畔尽是呜呜风声,满脸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已经一个多月了啊……”许徵元捏住眉心,幽幽叹道,“南荒大山聚众谋反,北地草原狼族异动,各地异闻事件频发,原本朕心甚忧之。”
“但和这一直恋栈不去的严寒天气比起来,上面这三件大事却已然成了疥癣之疾,无关痛痒……”
“自天地变化肇始,朕便从未有过任何轻视大意,初起便打破陈规,纳业罗中人入朝,着力组建异闻司,后又构架天机府与金节卫两部,为的便是在将来异类生灵兴起之时,能够掌握一支可与之相抗衡的力量,保我大魏不失地、少亡人,但没想到的是……”
说到此处,他再次长叹一声,语气尽显疲惫之态,“春耕、夏耘、秋获、冬藏……朕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真正动摇国本的,竟然落在了这极不正常的天气上面,若这寒冬继续下去一直不停,今年定然颗粒无收,纵然朝廷开仓赈粮,也不可能坚持一整年时间,到了那时必将饿殍遍地,人竟相食,烽烟四起,大魏就将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境地,朕也就成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亡国之君。”
白公公将杯子续满,双手奉了上去,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珞妃娘娘已经去了钦天监,研究星象变化,兴许能从中寻到后续的变化。”
“钦天监那帮子废物么?”
许徵元捂住茶盏,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朕早就对他们没了任何心思,这帮子人身份清贵,享受荣华,但是指着他们观察天象、推算节气么,不管是当初的冬日惊雷,还是如今的风雪交加,你说他们有哪一条给朕算出来了?”
白公公张了张嘴,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房间内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外面夹杂着冰雪的北风呜呜呼啸,似乎永无停歇。
“白公公。”
许久之后,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的许徵元忽然开口说道。
“陛下,老奴就在这里。”
许徵元依旧闭着眼睛,开口时声音若有似无,犹如梦呓,“居安要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方能无患,更何况如今之局势已然到了危险之边缘,所以朕不得不防,不得不提前有所准备。”
停顿片刻后,他便接着说道,“朕如今有三子一女,若形势持续崩坏,朕或死社稷,但皇家血脉不能断绝,今日便要下一道密旨给你,自现在起,便要着手为他们准备避难之所,组建护驾之军,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死多少人,杀多少头,都要保住他们无恙……而后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至于其他的亲王郡王,朕再等上一个月时间,若风雪不停,严寒依旧,便恢复了藩王的三军建制,让他们拥军自保去吧,终归都是太祖留下的血脉,将来不管是谁能重登大宝,天下毕竟还是大魏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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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京城,业罗园内。
顾判已经从回到京师数天时间,因风雪不停,便一直窝在房间内没有出门,只是在前日去了一趟绝品京味酒楼,找王火刀王掌柜吃了顿酒,说了几句话。
中午时分,他从推演功法的沉思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平摊在软软的枕头上面不动的陋狗,不由得有些无奈地将它拎了起来,随手丢到了门外的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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