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涌上顾判心头,也让他思之头大如斗,都快要到了崩盘爆发的边缘都还没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他也只有再次祭出双刃战斧,用尽全部力气朝着脚下狠狠砸了下去。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顾判耳边突然响起来重重叠叠,清脆诡异的笑声!
笑声中听起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异类那种阴恻恻,诡异渗人,似哭似笑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的笑声汇聚成浪潮,成海啸,成海洋,遽然拍落,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差点被这股恐怖的笑声逼得有些发狂,一直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暴虐情绪正在变得越发浓郁,严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耳边那种恐怖的声音在某一刻突然全部戛然而止,更重要的是,原来踩在脚下的那个恐怖的深坑已经消失不见,那一层层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也都了无痕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片黑暗中,只剩下顾判自己,以及那具神秘的棺材。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他隐隐感觉有一个人在远处后看着他,环视一周回过头来后,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缩至正常大小的棺材上,悄无声息坐着了一个眉眼如画、飘飘欲仙的白衣女子。
她轻蹙黛眉,目光幽幽看向顾判,“你这个人啊,当真是一副又冷又硬的心肠,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第295章一场误会
竟然不是计喉!?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坐在棺材上的那个女子,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
从最开始直到刚才,他都为这一盏青铜油灯会和那位四更入梦、六日会死的计图腾有所关联,但最后没想到竟然和那位似乎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可是,他最开始从青铜油灯上感应到的气息似乎却又在指向计喉……
“你这个人啊,还真的就像是一块冰天雪地里面的石头,又冷又硬,一点儿都不解风情。”
白衣美女冰冷清脆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环绕,也让顾判从走神中猛地脱离出来。
他忽然间就不再纠结了。
根本原因就在于面对这种情况时,也完全用不着纠结。
不管是计喉,抑或不是计喉,其实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只需要抡圆了胳膊一斧头劈砍过去就好。
至于打不打得过,那也得等他先打完了再说。
想明白这一点后,顾判周身红炎缭绕,毫不犹豫便是闪电般的一斧重重落下。
咔嚓!
随着这一斧狠狠砸下,所有的一切都碎裂了,整个空间就像是从高空坠落到硬地面上的玻璃镜子,在连成一片的脆响声中化作无数细碎的小块,每一块都映照出他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
唰……场景骤然变幻。
横亘在那里的棺椁消失不见,曲腿抱膝坐在棺材上面的白衣女子同样不见踪影。
顾判缓缓平复着呼吸,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正在坍塌的墙壁,然后又透过那道短墙,看到了一只正从小镇街道上娉娉袅袅走来的美妙纸人。
“妾身灵引,见过黑山神君,原本吾等只是怜惜神君雪夜赶路辛苦,便在此摆下宴席准备为神君接风洗尘,只是没想到阁下不论缘由便暴起伤人,实在是令吾等心寒啊。”
一道缥缈的女声悄然响起,随后从暗处显现出一只乍看上去和真人并无二致的女性纸人,比刚才那个一眼就能分辨清楚的假货,高档了不知道几个段位出去。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只惟妙惟肖的纸人,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本来已经熄了心思准备走了,你们却非要给我来这么一出,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纸人灵引淡淡一笑,开口说话时声音说不出的清脆动人,“妾身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着两位先生远道而来,途经本地,怎么也要请你们留下来好好招待一下,才算尽了应有的代课之道。”
顾判微微点头,“现在年关临近,大家想的都是抓紧时间回家过年,老婆孩子热炕头,炖肉烧酒醉方休,,没什么心思在外面停留,所以说啊,灵引姑娘的好意某只好心领了。”
“这样啊……确实天生万物,各自都有各自的缘法,也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吾对此也可以理解。”
灵引低头注视着灯笼内惨白的烛光,缓缓收敛笑容道,“但是呢,在你们人们那里有个说法,叫做人要知道变通,要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千万不要做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事,两位对我说的话,以为然否?”
朱昝猛地绷紧身体,握紧了腰侧长刀,心里很想知道,顾百户又该如何把这个将要聊死的话给接下去。
是不是又要像刚才那般,不由分说一斧子抡下去,讲道理把这个提出问题的纸人解决掉?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顾百户仿佛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继续面带笑容说道,“灵引姑娘言重了,我本是个温和良善的性格,绝非那种喜欢喊打喊杀的莽夫,遇到分歧时也一直都将换位思考、沟通交流当做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争取找出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双赢方案,这一点还请你们放心……”
“所以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个误会,主要还是因为我性子绵软善良,胆子也很小,本来我们俩高高兴兴准备进了镇子歇脚,冷不丁却看到一张纸人在开口和我说话,你换位思考一下,我身为一个胆小的人,是不是会惊吓?”
灵引沉默许久,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但是……”
“没有任何但是!”
顾判一拍手,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自顾自接着说道,“我就是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所以当时就受到了极大惊吓……这人啊,就有个一受惊就会出汗的缺点,然后一出汗就会手滑,手一滑便控制不住自己平常只用来砍柴切菜的斧头,因此才不小心把斧头甩了出去,碰到了灵引姑娘那位同类。”
“我这样的详细解释,灵引姑娘听了可还满意吗?”
“吾虽然不太懂,却大致能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灵引低头注视着洁白雪地上那一团明显的纸灰,语气幽幽说道,“只是刚才你说因为害怕出汗,所以才手滑将斧头甩了出去,事实情况应该不是这样吧,刚才妾身可是亲眼看到了一团红色火焰的出现。”
顾判一拍脑门,当即改口道,“哦,原来灵引姑娘说的是这个东西,刚刚忘了说,我之前曾经被青丘国主九尾狐娘娘种下了南明离火,一旦受到惊吓时就会不由自主从身体里面喷出火来……”
“虽然九尾灵狐也是好意想要保护我的安全,但是因为我胆子太小,经常容易受到惊吓,动不动就要引发火灾,造成不必要的人员经济损失……所以我对此也是相当的苦恼,却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灵引抬起头来,面上闪过一丝怀疑和凝重交织的表情,“九尾灵狐?南明离火?”
“没错,就是南明离火,反正我那红颜知己九尾天狐她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接着道,“莫道前路无知己,同是天涯沦落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不管是人是鬼,是灵是妖,只要大家能坐到一起聊得开心,那就有了建立友谊的基础,之后再逐一进行深交,那便多出来一个可以相互帮助照应,甚至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知己。”
第296章黑暗小径
听了顾判相当严肃,又一本正经的解释,灵引面色再变,“如此说来,黑山君一定有很多的朋友了?”
“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朋字,就如同镖局行镖,想要一路真正平安无事,靠的就是提前与三山五岳的落草大哥打好关系,大家都是朋友,又怎么好意思去劫掠你的红货?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物,在江湖内外有个几万的知己好友并不是在开玩笑。”
顾判垂下眼睛想了一想,然后慢慢说道,“我在人世间的朋友就不说了,一敲锣至少能拉出来几万人的队伍,挨个数下来到天亮都数不完……其他的虽然也很多,但可以捡主要的说几个。”
灵引不由得眯起眼睛,“妾身洗耳恭听。”
他淡淡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青丘狐国的国主,天地间第一只九尾灵狐。”
“凤冠霞帔行走世间的红衣娘娘,连同她手下为了共/产大同世界而奋斗的军师。”
“身具断离山脉深处的千年白蛇,以及其麾下灵兽并称为妖族七大圣。”
“可开石破土的穿山铁甲,以燕云十八骑为首,顷刻间便可列阵成军。”
“当然我并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除了上述这些朋友外,也还有其他一些实力并不那么强的交情,比如说……”
他说到此处,忽然转头对身侧的朱昝道,“你身为一个下人,舔着脸一直站在这儿听主家和贵人说话,还有没有点儿礼数了!?”
朱昝目瞪口呆,还没等回过味儿来,便又听到顾判恶狠狠骂道,“你个蠢材给老子退后离远一点,然后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别再让我发现你偷听去一个字来!”
等看着满脸委屈茫然的朱昝远远退开,真的就闭眼捂耳后,顾判才笑吟吟接着说道,“真是被这头猪一样的属下给气到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灵引面无表情道,“你刚才说,自己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哦,对对对,我的意思是,除了那几位可称为一方霸主的大能朋友外啊,我也有许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朋友,大家一样的交情深厚,地久天长……比如说有位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睡觉的好友,就经常与我相约四更天,梦中长相聚……”
“喜欢睡觉,梦中相聚?”
“没错,睡是睡觉的睡,梦是做梦的梦,说起它啊,真的是一位相貌喜人、性格也喜人的好友,也值得我好好跟灵引姑娘好好介绍一下它的情况,等将来大家万一有缘相遇,那也好互相交个朋友,多个照应。”
纸人灵引不置可否,就那样若有似无地听着眼前这位自号黑山神君的家伙讲了下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引便发现这位黑山君啊,别的不说,讲故事的本事倒是堪称一流,一个梦中杀人、六日必死的故事,让她越听越是觉得有意思,也对顾判口中那位爱睡觉爱做梦的朋友,真正生出了几分好奇的感觉。
关键是这样取人性命的方式,很对她的胃口,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她才蓦然惊觉,自己以前那些杀生的手段啊,还是有些太过粗糙了,一点儿都没有这位黑山君口中所说的艺术美感。
“我那位朋友啊,名叫计喉,计是计划的计,喉是喉舌的喉,乃是上古时期那些结寨部落所……”
“闭嘴!”
顾判正说到关键处,猛然听到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一尊破碎不堪的仕女雕像快速飞来,悬停在了他和女纸人的中间。
“行吧,我是个温和良善之人,不喜欢与人争执发生矛盾,既然这位雕像姑娘不想让我继续说下去,那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好了。”
顾判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很爽快地便闭上了嘴巴。
反正该说的重点他都已经说完了,至于回头到底会不会引发这些异类和计喉的争斗,那就不是他可以考虑的问题了。
按照当初和匡正乾交谈时所了解到的信息,计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重伤中恢复过来,但这玩意在他眼中就是个装满了大粪火药的陷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不知情的家伙一脚踏入,不炸个粉身碎骨也要溅上一身大粪。
当然,他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将计喉相关信息透露出去,而是在看碟下菜,接收信息方没有一个人,全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异类,期待着能和计喉碰撞出璀璨夺目的火花。
“你……竟然敢直接喊出那个名字!”
碧女悬浮在夜空之中,玉质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声音充满了惶急与愤怒。
顾判眯起眼睛,对这尊青玉雕像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惊讶,但他很快便露出温和的笑容,说话声音也再度平静下来。
“原来是你啊,当初跟在刘传檄身边的那个石女,几天时间不见,你现在这一身破烂又是怎么回事,被老刘这货给家暴了吗?”
唰唰唰……
悄无声息间,一根根遍布尖刺的蛇藤从地底钻出,连接着一颗颗双眼圆睁的头颅,冰冷滑腻的目光齐齐注视在顾判的身上。
与此同时,天空似乎突然间变得虚幻,犹如一张还未真正涂色的画卷,处处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你……竟然敢直接喊出那个名字!”
“你……知不知道它代表着多么危险的含义!”
碧女一点点逼近顾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又道了一句。
她最后差不多是声色俱厉说道,“你根本就不明白,它在最强的时候到底有多恐怖!”
顾判掏了掏耳朵,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不就是只会在梦里虾仁猪心的那个家伙吗?叫它一声名字又怎么了,诸位有必要这么紧张吗……你们也是名动一方的神仙层次生灵了,怎么还会对一个重伤垂死的家伙怕成这样??”
木姥接过话来,语气平静淡然,“吾并不是怕它,只不过是并不想惹上太多的麻烦,不只是吾,还有它们几个,都认为一来没有必要去沾染那些没有足够多利益回报的麻烦;二来就算是有些麻烦解决后看起来似乎相当诱人,那也要看看吾等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来享受到如此诱人的麻烦。”
灵引也跟着笑道,“有木前辈在这里,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名为计喉的,到底是一个怎样恐怖可怕的样子,只要它敢出现,我们几个联起手来……”
它并没有把话说完,也许是它还在继续说着,但声音已经无法再传入顾判耳中。
因为整个天地忽然间变得漆黑一片,不论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还是点亮着温暖灯火的小镇,都突然间消失不见踪影。
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以及各自脚下那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漆黑幽静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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