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有些疑惑地观察着从火狱深处爬出的一个个生灵,努力分辨着他们的份时,一阵剧痛毫无征兆就从后传来。
蟾岙再也维持不住人的形态,变为磨盘大小的蛤蟆,仰天就是一声怒吼。
大坑底部的圆球随之开始蠕动,软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软泥怪在活动体。
蟾岙飞速没入到“软泥怪”体内部,下一刻,软化的泥石再次变得凝固,在恢复为坚硬圆球的同时,也将蟾岙牢牢保护在了里面。
顾判从不远处显露形,手上的巡守利斧还在向下滴滴答答流淌着鲜血。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超大泥丸,沉默片刻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佩恩天道的地爆天星?还是说一尾守鹤的绝对防御?”
“这年头,想要干掉一只田鸡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啊……”
体积巨大的泥丸确实很难对付,顾判小心戒备着来到它的边缘,尝试挥舞斧头将其敲碎,但狠狠几斧子下去,也仅仅是敲下来不过两三立方米总量的碎块而已。
这些碎块堆在地上并不算少,但比起那个巨型泥丸来说,却根本造不成太大的改变和影响。
顾判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这种零敲牛皮糖的破坏方式,不是因为他没有耐心和精力,主要还是因为不清楚这只蛤蟆制造这样一颗泥丸的消耗。
如果以零敲牛皮糖的方式费劲吧啦把泥丸敲碎了,这货毫不犹豫再造了第二颗,那种场面就会变得相当尴尬。
顾判此时已经有了掉头就走的想法,但这么大体量的一只蛤蟆,能提供的加成必定不是个小数目,就这么放弃了着实有些可惜。
正当他还在权衡利弊,努力思索的时候,地面忽然间变得极端柔软,并且一道巨大的吸力正从下方传来,将他快速向下吸入进去。
而就在正前方,那颗坚硬的泥丸开始自行崩解,重新化为没有任何力量加成的普通石土。
顾判忽然间笑了,这样也好,不需要再纠结犹豫了,因为现在的况并不是他想不想放蛤蟆一马的问题,而是蛤蟆不想放他走的问题。
蟾岙蜷缩在黑暗泥浆深处,鼓起的眼泡死死盯着远处的某个方向,体不停冒出道道土黄色光晕。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光晕不管是从亮度还是厚度,都在以一种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
“竟然让我狼狈虚弱到如此程度,吃了他,一定要吃了他,才能让我的心稍微得到安宁与平静。”
“既然如此……”
蟾岙的肚皮越鼓越大,直到肚皮膨胀到几乎变成半透明的薄薄一层。
下一刻,它猛地喷出一口黄色光芒,迅速融入到不停翻滚的浓稠泥浆之中。
“吾要将你碾压成更好下口的泥!”
另一个方向,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浪,周围一直在不断涌动碾压的泥石忽然间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爆!”
昏暗的冬天空下,北风呼号的平原荒野中,陡然升起一道高达数十丈,宽约七八丈的灰黄喷泉,远远看去接天连地,无比壮观。
第217章不要回头
十几个呼吸后,一切都缓缓平息下来,蟾岙艰难地将体从泥浆中爬出,一边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一边转动着高高鼓起的眼泡,四处搜索着已经被内定为“食物”的人的下落。
找了一圈又一圈,蟾岙心中本就存在的疑惑越来越大,直到化为难以摆脱的影。
从刚才毫无征兆出现的大爆发,直至形成数十丈高的泥石喷泉。
到后面那种犹如跗骨之蛆的猩红火焰,光是祛除就耗费了它巨大的精神与精力。
再到最后毫无征兆袭来的一道寒芒,导致它的一条后腿几乎脱离体,只剩下了一小条皮还在相连。
一切的一切,都让它遍体生寒,几乎想要转头用最快速度逃离。
但还好,它最终坚持了下来,并且以伤换伤,相互伤害,在被不知道什么兵刃狠狠砍了一记的同时,也一头顶在了那人的口,清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它是受到了重伤,但坚信对面比它伤得更重。
更重要的是,它和人并不一样,具有更加强大恐怖的恢复能力,所以说,只要能找到他,就能吃掉他,以解自心头之恨。
“你是在找我吗?不需要劳烦蛤蟆仙人大驾,善解人意的我自己来了。”
忽然间,一道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男子声音在蟾岙的耳畔响起。
它猛地转,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背影,正拎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单刃战斧,正在侧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是那样的萧索孤单。
蟾岙眉头紧皱,刚刚恢复人形的双腿一点点绷紧,脚趾死死扣住地面,已经是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那个人,竟然没有任何受伤虚弱的表现,而且,它竟然看不透他了。
蟾岙不得不眯起鼓泡的双眼,仔细更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既像是实体,却又显得异常虚幻的影,一时间陷入到了进退维谷的极大犹豫之中。
忽然间,蟾岙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在其背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安静沉默的影。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敌人,一直潜伏在侧,而且耐心等待到我和那个人两败俱伤后才显露行迹!”
蟾岙紧紧咬住牙关,额头上刹那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体都在微微颤抖。
火的呼吸若缓缓吹拂在它的后颈,与冷汗一碰,不但没有将那些湿漉漉的汗珠烘干,反而又激起一层新的汗渍。
“你又是谁?”蟾岙的体紧绷到极致,似乎连转头这个动作都不能,也不敢去完成。
“我劝你还是不要转头。”背后的那人语气听起来平静淡然,并不像刚才的男子声音那样虚无缥缈,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尖锐童音。
但更让蟾岙心中发寒的是,虽然两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所区别,但仔细辨认一下,竟然诡异地觉得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回头,你是害怕我看到了你的相貌?”蟾岙不敢再继续深思下去,而是以嘶哑的声音开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长得还算可以,自然不会拒绝那些欣赏的目光……其实我不让你回头的真正意思是,面朝前方,会让你死后的模样显得更加自然一些。”
“你什么意思?”
蟾岙并没有等到答案,也可以说,回答它的是的前后背突然间的灼痛,以及那一道横贯前后的巨大空洞。
“你……你……”
顾判收回手上被猩红火焰包裹的利斧,又狠狠劈了下去,凑到蟾岙的耳边低声道,“嘘,别说话,好好感受一下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这是你最后一刻的光明。”
蟾岙竭尽全力大口呼吸,它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最后那次志在必得的攻击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但后面那人却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斧斧劈砍在它的上,直到将它的体完全掏空。
噗通!
蟾岙的上半从以腰腹为分界线变为两段,它的视线跌落下去,眼前的景象也迅速变得模糊。
就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它看到前方那个背对着它的影转了过来,那竟然是一张稚嫩的小男孩面孔,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大洞。
“原来那是个假的……”
蟾岙猛地瞪大双眼,随即一道寒光落下,将它的一切感知尽皆剥夺。
下一刻,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将地上那只磨盘大小的蛤蟆尽灼烧,很快便化为灰烬,随着呼啸的寒风四处飘散。
做完这一切,顾判捡起铜镜,从坑底跳出,沿着土路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许久,微笑着开口道,“出来吧,躲在一旁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顾判不带任何感目光的注视下,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从远处的灌木丛中站直体,来到了他的对面。
顾判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树丛,温和笑道,“都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没什么意思。”
哗啦啦,又有几人从里面钻出,与当先的黑衣大汉站到一处。
那是两男两女,每个人都黑巾蒙面,穿着一黑色劲装,后黑色披风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手上持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鞘直刀,看上去肃杀冰冷的气势油然自生。
顾判却只是随便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别处,转了一圈后才漫不经心再次望向了他们。
“竟然是几个活人,你们躲在这里,在我出现后便开始紧张起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低下头,不停地摆弄着手上的单刃战斧,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散。
对面的五人同时握紧长刀,看向顾判的眼神流露出浓重的警惕与戒备。
经过降临后不间断的生命值加成,现在的顾判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个瘦削模样,他的高至少长高了一个头,强健的肌虽然并不像壮汉那般高高隆起,但只要认真看上几眼,就能直觉感受到里面蕴含的爆炸力量。
“怎么,不方便说?”
顾判掏了掏耳朵,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们最好趁着我现在高兴,开诚布公把事讲清楚,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虽然挡住他去路的几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弱鸡”,但他还是努力使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一些,没有上来就先砍一斧送他们归西。
整齐的拔刀声响起,
顾判略微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那五个武者已经全部长刀出鞘,随后变换位置,隐隐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你们刚才一直躲起来偷窥我,现在又对我拔刀相向,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他很是温和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将单刃战斧隐于后收了起来,空手面对着杀意越来越浓烈的五人。
第218章月王
你是接到了姜家的求援,准备前去姜祁镇庄园助拳吗”
为首的黑衣壮汉明显是一帮人的首领,此刻他目光阴冷看着顾判道“我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去管闲事,尤其是去管月王大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顾判微微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刚才从那只蛤蟆口中,他知道了刘传檄似乎正在姜家附近搞事情,然而现在又听到了什么月王的名字,那么,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月王和刘传檄又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思忖着开口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专门被派来拦截襄助姜家的武者的”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月王,他是不是姓刘,名传檄”
黑衣大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月王大人就是月王大人,我并未听说过什么刘传檄这个名字。”
顾判再次陷入思索,有些犹豫是不是还要将自己的狩猎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在刘传檄这个名字背后,存在着连他都无法真正看透的深深黑幕,不说别的,只从刘传檄与逍山老人,还有那支毛笔的关系分析,就能知道这位绝对是一条大鱼,是需要他花费十二分的精神去小心应对的大白鲨。
而现在又有一个叫月王的家伙出现在刘传檄可能出没的地方,这潭已经很浑的水,似乎忽然间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更重要的是,天很冷,风很凉,大雪将落,年关已近。
这个世界也有过大年的习俗,忙碌了整整一年的人们也会在此时和亲朋团聚,好好享受难得的温情放松时光。
莫道前路无知己,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在这里虽然没有亲人,但朋友还是有那么两个的,而且他们现在似乎都身处大魏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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