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意味着在大魏地面上,正在发生着越来越多的奇诡之事。
他忽然有些好奇,居于京城的那些贵人们,到底还想把盖子给捂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再也捂不住了,任由它自己嘭地炸开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造成的影响将会难以估量。
反倒不如提前掀开盖子,让人有所准备。
至少也要让这些牧守一方的地方官员们有所准备才对。
想到此处,顾判便又开口问道:“吾想知道,如今天下变化在即,你们作为专门应对此事的机构,还有那些居于中轴的人们,对近来的情势变化又准备如何应对?”
烈阎的冷汗又流淌了下来,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是他又不能不答,而且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了哪些信息,甚至还不敢信口胡说。
因此在停顿片刻后,烈阎没有绕任何的圈子,直接开口答道:“回禀神使,朝廷准备在异闻司外,再设天机府与金节卫。”
“异闻司职责基本变化不大,还是主要负责对大魏境内各种事件的探查、定级、处办,并根据情况与地方官员一起,利用缇骑身份安民,镇乱。”
“天机府则设在京城,汇聚天下奇能异士为朝廷所用,研究各类奇诡之事出现并存续的原因,寻找有用的反制手段。”
说到此处,烈阎不由得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位“神君”并无任何反应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金节卫,乃天子亲率之军,将从军镇及各府良家子弟中选拔甄选,具体是个什么流程,小人也不甚清楚。”
魏廷这是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顾判缓缓转身,金属面具散发着幽冷光芒,心中刹那间已经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金节卫,难道魏廷要组建一支能真正对抗异类的军镇?
里面从上到下都由掌握了非常力量的武者组成,战斗力定然会远超普通军伍。
再深思一下的话,或许业罗的那块石碑真的已经重现世间,魏廷很有可能以此为突破口,将这些超出现阶段人力界限的东西做为基础,再辅以其他手段,抓紧一切时间布局,来应对也许已经迫在眉睫的大变。
异闻司、天机府……还有金节卫,这些或许只是一个开始,而绝非结束。
看着恭敬行礼不敢抬头的烈阎,忽然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干练的手下办事真是幸福,只需要动动嘴,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比他自己去辛苦收集打探情报要轻松太多。
心情一舒畅,他也就不再吝啬,可以再多透露一点信息出来。
“三日后,吾自会离开,到时候便可以让那些人们回去居住。”
“是。”
“还有,你须记住,孙府之事只是暂告结束,日后还要小心那老猫头鹰的主人,或许将会现身世间。”
噗!
屋内的烛火在同一时间尽数熄灭,烈阎眼前一黑,已经不见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只剩下烈阎呆呆站在桌后,呆呆看着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尊雕像,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第189章后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烈阎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抹去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扶住桌子坐了下去。
“神君呐神君,你最后这句话,可是要吓死个人啊……”
烈阎喃喃自语着,端起刚刚倒好却没喝的浓茶一饮而尽,从头开始梳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虽然只听到短短几句话,但内里所隐藏的巨量信息,却是让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初起始于屏夏郡项举人府内,最早被定名为诡镜猫妖的异闻事件,竟然会牵连如此之广,幕后又如此之深。
原以为逍山老人就已经是造成一切诡异的恐怖源头,结果挖开后才发现,他竟然只是某个“人”的宠物,而那个“人”,似乎还和孙府有所联系。
烈阎回过头来再仔细思量那两件让他去调查的事情,想了很久后,最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位“刘郎”的身上。
桌上的雕像差不多有两尺高,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模样,但让烈阎感到惊讶的地方在于,雕像竟然穿着一身大魏骑兵的专造铠甲,而且是和数十年前的式样一模一样,就连细节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他猛地推开椅子起身,连还在呼呼熟睡的金凜都不去管,一路飞奔着就朝陆致的住处跑去。
这两件事必须马上就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与耽误。
不仅仅因为有着三天的期限,更因为通过查调查这两件事,还可以连带着去深挖孙家更多的信息,也好让他们去分析判断,里面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耸人听闻的秘密。
………………………………………
第二天入夜前,烈阎带着两个属下,来到孙府门前,先是对着大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将一封封好的密信放到了门槛正中。
吱呀!
厚重的红木大门自动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股带着灼热气息的微风吹来,将烈阎三人尽数笼罩在内。
虽然风是热的,但烈阎却感觉自己很冷,发自内心、发自肺腑地一片冰凉。
眼角余光瞥到身旁的两个属下,烈阎才发现这两人比他都还不如,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到了站不稳当的地步。
“你们辛苦了。”
金铁交鸣的声音从门内响起,烈阎眼前一花,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就连被他从门缝塞进去的密信也不见了踪影。
嘭!
木门被重重关上了,整个孙府老宅再次恢复宁静,在渐渐变黑的天空下犹如一片死地。
然后三人飞快离开,从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灼热气息让他们不敢再此多停留哪怕一个呼吸时间。
片刻后,顾判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上坐下,打开了刚刚入手的信件。
里面的内容非常详实,而且从头到尾都是平铺直叙的干货,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东西进来。
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一遍之后,顾判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第一个判断。
深藏于孙府之中的纹路应该就是最近才被刻画下来的,信上写到,在三年前的初春,孙家老宅进行了一次规模很大的修造,许多地方都被推倒重建,而上一次类似于这样大规模的施工,还要前推至数十年前。
然后是关于孙传墨提到过的刘郎,名为刘传檄的男子。
由于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刘姓男子本身当初也不是什么太有名气的人物,因此留下来的信息非常之少,这还是烈阎将城里城外所有高龄老者全部询问过一遍之后,才搜集形成的结果。
很久以前,七塬郡城内的确有一个名叫刘传檄的读书人,家境普通,为人谦逊有礼,曾担任过当时孙家的西席教师,教导孙传墨和其哥哥读书画画,后天下大乱的战火席卷而至,便被当时的魏军挟裹进入行伍,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天下平定,孙家父子自军中返乡,也曾经提到过刘传檄的名字,只是说他早已经战死沙场,到后面也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一个本应该死掉好几十年的人,却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见到他的本尊,但直觉告诉顾判,刘传檄此人应该还存在于世间,只是不知道变成了怎样的存在形式。
沉思许久,他将那封密信化为灰烬,伸手拍了拍衣服里的铜镜,对着里面的锅盖头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再次沉浸在对各种线条纹路的苦思冥想之中。
烈阎正在与几位同僚吃酒,晚饭前去孙家老宅送信这一趟让他浑身发冷,直到现在都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必须要借助烈酒来纾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
几杯酒下肚,又吃了几口热锅子煮沸的牛肉,他缓缓呼出一口酒气,终于觉得热气再次回到了身上。
“烈大人果然一身是胆,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平静,属下万万不及也。”
金凜端起杯子敬酒,小小地拍着直属上司的马屁。
烈阎微微一笑,用杯底和伸过来的酒杯上沿轻轻碰了一下,就往嘴边送去。
恩!?
他抬手到一半,却猛地呆住,目光惊讶怅然,幽幽注视着大号瓷杯内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顶黑黑锅盖头,差点儿将肚子里刚刚吃喝的存货都喷了出来。
唰!
他当即起身,一句话都不说,端着酒杯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屋内的两个下属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来到外面无人之处,烈阎才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原来是神使驾临,不知神君又有何谕令示下?”
清脆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先生说了,让你想办法去找当时和刘传檄同一军阵的老卒,详细了解此人从军后的信息,以及他最后到底是战死了,还是失踪了,或者是其他什么结局。”
烈阎愣了一下,犹豫道:“回神使的话,刘传檄乃是太祖平定天下时入的行伍,年代已经久远,想找那时候的老卒,而且是他身边的老卒,困难很大。”
“这是先生的意思,我不懂,也不想懂,只负责传话。”
“好,好吧………”
烈阎呼出一口酒气,忽然间感觉自己竟然不害怕了。
对啊,锅盖头这家伙虽然是一个能将他折腾得很惨的异闻生灵,但今日不同往昔,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了啊。
在面对这些异闻生灵的时候,他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
现在他们同为“神君”的属下,都是在给“神君”做事,这锅盖头就算再厉害再恐怖,也绝对不敢在此取他性命。
既然如此,那他还怕个鬼啊!
第190章看见
虽然面对着锅盖头他是不怕了,但对于那位完全不知道深浅的“神君”,烈阎还是不敢有任何怠慢。
“我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还请神使回去后禀明神君,属下只是朝廷缇骑的一个参事,并非是大都尉府的将军,想要去查这么久之前的行伍情报,真的需要大量的时间。”
“我知道了。”
“还有,如果想要更快查到准确消息,最好还是将此事向总衙汇报,借助京城那些大人们的能量和手段去彻查,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有可能让神君的名号显露于那些人的耳中,属下,属下实在是有些纠结犹豫,不知道神君对此情况有何谕令示下。”
“我不知道。”
烈阎想了想又道:“那么,可否劳烦神使大人请示一下神君的意思?”
“你等一下。”
杯中的锅盖头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道浅浅的涟漪缓缓飘散。
孙府老宅,顾判从一堆白纸上抬起头来,看了眼竖在桌上的铜镜,淡淡问道:“他怎么说的?”
项洌将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就连语调语速,都竭尽所能地模仿着烈阎,听起来莫名有些古怪的味道。
“行,就让他折腾去吧。”顾判笑着点点头,重新将自己埋到了那堆画满了繁复纹路的纸堆内,很快便沉浸到物我两忘的状态之中。
半刻钟后,直挺挺站在走廊深处的烈阎瞳孔一缩,看到锅盖头再次出现在酒杯之中。
“先生说,行,就让他折腾去吧。”
烈阎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都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笑容:“等我查到消息之后,又给怎样向神君大人汇报?”
“先生说,他自会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