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呢,做错事就要挨骂,挨骂就要立定站好,再在那里罗里吧嗦的,小心我一巴掌扇死你!”
下一刻,顾判满意地笑了,在他强有力的威慑下,那傻女人果然不再说话了,开始老老实实聆听项举人的训斥。
一刻钟后,他目送依旧气呼呼的项举人离开,深深看了站在那里不动的“四夫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出去后,还很贴心地帮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呼”
直到顾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烈阎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抹去额头上的些许冷汗。
“那个家丁,绝对就是异闻的主角!至少也是主角之一!”
“它就只是那么冷冷看着我,口无遮拦地骂我,就有一种让人无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果刚才真的动手,恐怕拿着这柄短匕神兵也不是它的对手。”
“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烈阎忽然发现,此前他对整个事件的估计,已经出现了极其巨大的误差。
顾判跟着项举人往外走,同时还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内容,从杂乱无章的语言中精简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项举人正妻是那种强势的性格,娘家也有不小的势力,因此从两人成亲到现在,项举人都有些惧内,如果不是因为大夫人只生了个女儿就未再生养,他也不可能在再纳入三房妾室。
不过,除了府邸中的一妻三妾外,这家伙还偷偷在外面的一处宅子养了个外室,而且这个外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外室性格温婉如水,长得又是最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小家碧玉类型,因此很得项举人喜爱。
如今问题的焦点就出现在这个外室,和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死了。
那个外室也上吊自杀了。
而且两人是死得不明不白,就连项举人暗中请六扇门相熟的差官去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给了个没有发现反抗痕迹,疑似熟人作案的说法。
如此一来,愤怒到几乎发狂的项举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早已经将怀疑的目光盯上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
于是乎,偶然间知道外室存在,甚至还见过小男孩并且和他玩耍过的四夫人,就顿时成了项举人的重点怀疑对象。
从一大堆话里将大致线索整理完毕后,顾判发现项举人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且冲着管家大发了一通雷霆。
“事情有些不妙啊。”
顾判斜靠在书房的窗旁,从头到尾听完项举人的发火,忽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好像叫做小午。
今天刚刚和其他三个下人一起,帮四夫人抬过梳妆台。
那么,按照项举人刚才对管家说的话,他明天一早似乎就要被赶出项府了。
也就是说,在这部回忆纪实片中,属于他的戏份,马上就要宣告结束了。
项举人和大管家相继离开了书房,只剩下顾判一个人留在那里,在黑暗中静坐不语。
他很想知道,如果明天早上真的被赶出项府,对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来说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思来想去,他认为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个是制造了这场剧目的异类杀机毕露,就要对他下手。
另一个可能性则是,他被“导演”直接从剧情中一脚踢了出去,然后在现实的项府内宅的那个杂物间内突然醒来。
如果是它准备对他动粗倒还好一些,了不起大家摆开架势做上一场,不要再玩弄这些让他不喜的复杂玩意。
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很大概率说明异类已经不准备招惹他了,摆出来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然而对于这种遮遮掩掩不露痕迹的东西,他还真就拿这种态度没有什么办法。
“到底该怎么办呢?”
眼瞅着外面的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判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下去,还是要行动起来,再到各个地方去探查一番,看能否寻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实在是什么都找不到,那就赶在天亮前去把那位“四夫人”用斧头砍死,再一路把这项府中所有人全部砍死算逑。
“芪娘和那孩子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大夫人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着,表情有些黯然,“说实话因为妾身无法生养儿子,因此自从老爷纳了第一房妾室开始,我就已经不太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了。”
“而到了三娘有喜,却毫无征兆突然因病失血小产后,我更是开始日日祈福,就为了我们项家有后,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
“所以就算是芪娘,我后来知道后,也算是默许了她的存在,还时不时隐蔽地给她一些银钱只是在悄悄去看过她几次后啊,我觉得她在绵软温柔的表面之下,却还有着些许没有磨平的尖锐棱角,也就想着再稍微等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再顺理成章让她入府,没想到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坐在一侧的项举人闷着头不说话,只是端起水来狠狠喝了一口。
大夫人又道:“真算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也知道你如今心里不好受,不过也不应该那样迁怒于四娘,毕竟在这件事上,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
“就她往芪娘的住处去的次数最多,还经常和孩子玩耍,你怎么知道和她没关系!?”项举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低吼了一句。
第153章眼睛
项举人暴躁地在屋里转着圈子,许久后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原配夫人继续开口。
大夫人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娘这几日啊,一直都在跟我打理家中的各项杂事,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就算是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没有机会去做。”
“更何况,四娘平日里虽然显得活泼了一些,却并非是那种狠心绝情之人,如若不然,她当初便进不得这府邸的大门。”
项举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芷娘,那你说,到底会是谁,要对他们娘俩下此狠手?”
大夫人起身把杯子里的水续上,问了一句,“相公不是找了严捕头吗?他是怎么说的?”
“严捕头怀疑是熟人作案。”
项举人捏着眉心道:“而且洌儿浑身上下不见其他伤口,唯有两颗眼珠被人摘取,甚至都没有淌出一丝血迹!”
“还有芪娘,王捕头说她虽是上吊而亡,但在临死前,同样被摘了眼睛我恨,我恨呐!”
相对于项举人的焦躁不安,大夫人却显得很冷静,她闭目思忖片刻,忽然语气沉重道:“现在啊,妾身最担心惧怕的,却是有人想要对我们整个项家不利。”
对整个项家不利!?
项举人猛地抬起头来:“芷娘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相公,不要怪我说的话难听,你想一想,若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那种心思歹毒之徒,又有谁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她凝视着屋内幽幽燃烧的烛火,面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阴郁沉凝,“不取财,只杀人,而且还是用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狠辣手段取人性命,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住在这屏夏城里,不得不防啊。”
项举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郡守大人,当年在书院读书时,他是我的同门师兄,治下又发生了这种命案,肯定会全力出手相助。”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我走后,家里需要夫人费些心思,妥善安排护院家丁来回巡逻,护住府邸安全。”
“你去吧,这里有我。”
顾判目送项举人快步离开,自己却留在了大夫人房中,看着她把内宅外院的管家一个个叫来安排诸事,又看着她简单吃了些粥菜,直到再次跪坐在神龛前喃喃自语很长时间后才转身离开。
他那座神龛很有兴趣,直接趴到大夫人嘴边听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龛,大魏地面上许许多多的百姓家中都有供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而且大夫人念叨的话也只是简单的祈福祈愿之语,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和诡异恐怖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夜色已深,项府内亮起了盏盏灯笼,将黑暗驱散少许,顾判穿行在房舍走廊之间,心中的疑惑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愈发的浓重起来。
从白天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子了,就连哪个家丁和丫鬟有私情都摸得门儿清,但却就是找不到异闻出现的源头,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烈阎紧握着那柄短匕,没有脱衣服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睛。
一整天顶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要小心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绽,还要时不时面对那个没有一点儿尊卑之分,突然就会闯进来的恐怖“异闻下人”,他已经很累了,从身体到心里早已经全部被疲惫所填满。
但他却不敢睡,甚至不敢稍稍闭目养神。
在这个也许遍地都是诡异,所有人都是异闻的地方,一丝一毫的松懈,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知不觉间,烈阎感觉自己越来越困,就连把嘴唇咬出血,把掌心刺出伤口来,也抵挡不住那一袭来的困意。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叫着。
听声音隐约是是个男孩,而且年纪很小,说话都带着些许的奶声奶气。
我不能睡!
坚决不能睡!
烈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转头朝床外看去。
啪嗒!
透过窗前的帷幔,他似乎看到窗户动了一下,被不知道什么人掀开了一道缝隙。
咕咚!
他猛地屏住呼吸,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从窗户被掀开的缝隙里,他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锅盖头,正在窗户外面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看清楚房间内的布置摆设。
呼!!
烈阎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刹那间困意全无。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直起身体,如同刚刚从溺水中被救回来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定了定神,他再次看向窗口,却陡然发现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被打开一道缝隙,没有那个锅盖头,甚至什么也没有。
“我刚才是在做梦!?”
“还是说,现在已经入夜,那个可怕的家丁终于要来了!?”
烈阎手心里全都是汗水,就算握着缠了布绳的短匕把手,也觉得冰冷滑腻,就像是在紧紧抓住一条死蛇的尾巴。
他的心怦怦直跳,脸色也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忽然间,又是一声轻响,就在屋内响起。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乍然出现,却又听不真切的咕咕两声。
“到底是谁!?”烈阎低声怒喝,感觉自己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咔嚓!
屋子里的烛光倏然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道响声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