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整个尤家山庄忽然间乱作一团。
“这么说,尤祈忽然间便神智尽失,或者说,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间疑似脑死亡,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顾判一个人胡乱吃了点午饭,待尤府的下人收拾食盒离开后,便沏了一壶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也许,这事儿可能真的和他有关系。
就像是许神女被红衣新娘吞噬后,百花阁那些普通门人顷刻间被毒蛇破体而出,命丧黄泉。
尤二公子的情况似乎比那些白衣少女好了一点儿,并没有直接毙命,但如果一直无法找不到治疗方法的话,他这种情况却也真的说不上好,没有神智,失去意识躺在那里,不生不死,生不如死。
顾判叹息一声,想着如果有可能,还是想办法尝试着救尤祈一下,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他们自第一次见面以来相处得不错,尤祈又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看待,他还用了微云山后山的泉水来提升实力,于情于理都值得他施以援手。
噼啪!
黑暗安静的密室中,忽然响起两道细微的破碎声。
下一刻,整间密室犹如被风暴袭击,所有物品叮叮咣咣四处乱飞,精美的瓷器咔嚓嚓碎裂成无数小片,又如同暗器一样深深刺进墙壁之中。
“酝儿,酝儿!”
“我施家的血脉,就此断绝!”
“是谁,究竟是谁……”
黑暗中,施蠡仰天咆哮,声音震荡回响不绝。
唰……
唰唰唰……
十几道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单膝跪地沉默等待。
施蠡缓缓从黑暗中起身,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
“确定微云山的位置,然后,随我踏平微云山!”
“谨遵楼主之命。”
诸人起身,刚刚准备离开,却同时顿住身形,看向了走廊尽头悄无声息出现的一道身影。
施蠡眯起眼睛,密室内温度骤降,泼洒在地面上的水洼瞬间凝结成冰。
“想不到你真的修成了魂虫炼尸法,而且是非常罕见的冰尸虫。”
走廊尽头响起一道浑厚沉闷的男子声音,也让处于爆发边缘的施蠡瞬间冷静下来。
“原来是蔺荼先生亲临,施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收到密报,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男子停顿一下,看了看不远处如临大敌的施蠡手下。
施蠡一摆手,“你们暂且退下,在四周布置警戒,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过来。”
待所有人离开后,蔺荼才缓缓向密室走来。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强壮,看起来甚至还显得有些矮小瘦弱,但每踏出一步,整个走廊便随之震颤,仿佛在承受着万钧巨力。
当他走到密室近前时,只听到咔嚓一声,从下面支撑起走廊的数根粗木骤然断裂,地面刹那间都向下沉降了数尺之多。
“回想起来,之前你我在荔阳殿下处见过一面后,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
男子稳稳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盯着施蠡的眼睛说道:“我需要知道,荔阳殿下失踪的具体情况。”
荔阳……殿下?
难道一手创立百花阁,一直都被他认为来自某个隐秘强大江湖势力的许阁主,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位公主!?
而这一切,以往都只能被他归结为那个神秘江湖组织实力无比雄厚。
如今看来,若是有大魏皇族在背后隐秘支持,百花阁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刹那间,施蠡心底掀起滔天大浪,而以前许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突然间就有了可以解释通的答案。
沉默片刻后,施蠡肃然道:“蔺先生,半年前,阁主把我叫过去见了一面,提及她修炼神功出了一点岔子,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调理,命我自此率属下护持在百花阁左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不过,当时阁主一直显得很轻松,半年来也的确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几十天前,阁主再次召见在下,说百花阁近日即将开阁,她们用完剩下的年轻武者,可由在下的十香楼再次甄选使用。”
说到此处,施蠡面露疑惑表情:“这一次召见,我并没有见到阁主本人,而是通过蓝月殿主代为传令。”
蔺荼微微点头,“时间上确实对得上,正是这一批秀女出宫之时,你接着说。”
原来那些少女的来历都是秀女……
这便又解开了一个疑惑……
施蠡心中又是一个念头闪过,随即收敛心思继续道:“得到阁主指示后,我便当即按照早已经议定的计划,开始秘密散布消息,甄别人选,并将耳目遍布到氲霞镇之中,静待开阁之日到来。”
“一切都很顺利,包括开阁那日,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我发现有异常是在开阁后的第二日,按照以往的惯例,本应该是阁中弟子随那些年轻武者各自离去,但是一直到第二日傍晚,都没有走出任何一位姑娘。”
接下来,施蠡详细讲述了他派属下进入百花阁探查之所见,直到说无可说,才闭口不言。
闭目思索许久,蔺荼才又开口道:“你刚刚说要踏平微云山,是什么意思?”
施蠡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施酝和银杉前往微云山,却突然间全部死亡的事情说了出来。
蔺荼又闭目思索良久,“真按你所说,这微云山确实需要去探上一探。”
第131章界线
顾判不得不暂时留在了山庄。
尤庄主和夫人说得很好,是想要他每天去看一看尤祈,陪着说几句话,看能不能激起尤祈的记忆,将其从“失魂症”中叫醒。
但他却很明白,对方的真实目的还是不想放他走,或者说不想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以便查找出隐藏不出的凶手。
还有施酝带来的几个仆役,同样被留在了山庄里面。
与顾判不同的是,自从尤祈变成活死人之后,他们好像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虽然还能动能吃饭睡觉,但却变成了无法自主思考的傻子。
顾判对尤父的挽留表示理解,虽然他认为自己一心想走,谁也拦不住他,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并且,他再一次向尤父提出要观后山“风水”,而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尤父直接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还指派了三个功夫最好的心腹庄客带路,陪他一同前往。
就这样,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圆满解决。
顾判在山庄住了下来,他每天固定半个时辰去尤祈房间,一边随口说些什么,一边尝试各种方法,看能否治好这罕见的“失魂症”。
试过十几种方法都没有效果,就当他准备放弃时,灵机一动,从屋子角落找出来那只香囊,拿到了尤祈屋内。
尤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当即将香囊取走,发现尤祈的身体也随之微微颤动,心中顿时就有了几分猜测。
但他并没有直接尝试用那条绿色飞虫治疗,毕竟虫子只有一只,人命也只有一条,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其他时间,他就光明正大在后山热泉旁呆了下来,还是与泉眼保持了相当的一段距离,一遍遍地运转烈焰掌功法,寻找体内真气与泉眼散发热浪之间的相互作用规律。
进一步研究之后他又发现,随着与泉眼相对位置的不同,也许还要加上山势水势的不同,感受到的热流也有很大不同。
而体内烈焰掌真气也在随着热流的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一发现顿时让顾判兴趣大增,便熄了当即就要一步步靠近的想法,开始以泉眼为圆心,转来转去绕着圈子。
而他的一举一动落在三个庄客眼中,自然显得怪异无比,认为他真的就是个不惧危险,废寝忘食研究“风水”的怪人。
“这么说,他一直在后山泉眼呆着?”
书房内,尤父皱眉沉思,原本还是个儒雅中年人的他,短短几日便苍老了许多,须发都白了小半。
“是,他几乎不眠不休,一直在绕着泉眼转圈子,奇怪的很。”
尤父紧锁的眉头微微挑起,疑惑道:“他是不是在借助火毒泉水修行一门特别的功法?”
庄客迟疑起来:“最开始我们三个也有这个猜测,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却又觉得不是,如果他真的是在借助泉眼练功,那这种几乎一刻也不停歇的胡跑乱窜方式,也太奇特了些,不符合内功心法修行的常理。”
尤庄主这下也疑惑起来,“这么说,他也许真的只是对风水之说痴迷太深,来山庄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施展所学,从泉水变化中找出可以用他那套理论解释的方法?”
又沉默许久后,他长叹一声道:“他想在那里呆着,就让他呆着吧,你留在那里继续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其他两人,就让他们先回来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他们去做。”
“属下明白。”
绕着泉眼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顾判终于凝神静气,向前靠近了一段距离。
这一次,他直接来到了地面那条不甚明显的分界线上。
在他身后,是被大雪覆盖过后,积雪融化的山林,枯枝败叶地铺满地面,脚踩上去以后,便会深深陷入,发出噗噗的闷响。
而在他身前,则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那道不甚明显的界线之内,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前些天暴风雪的影响,甚至也没有靠近水源后应有的水汽,山石地面干燥到如同置身戈壁,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湿意。
山石直接裸露在外,颜色也好似火山爆发后产生的灰烬一样的灰黑,不像是外面那般,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枯叶。
这地方确实有些古怪,万万不能大意。
顾判心中动念,将心中那根弦一点点绷紧,而后按照这几日来修行所得,缓缓运转起丹田内热流,一步跨过了那道分界线。
远处光明正大监视着的庄客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语的表情。
这位风水先生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一开始所处的位置,虽然站在那个距离上会让一位内息深厚的武者感觉到不适,但总归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就算是一般内息武者,咬咬牙也能撑得下去。
但他在外面磨蹭了这些时间后,怎地就突然得了失心疯,要向前走过去跨越那道界线?
他这是要一步升天啊!
难道风水学说的吸引力真就那么大,已经大到了让人不顾生死的程度?
这种执着于某个问题的人,简直是太可怕了,完全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愚蠢。
庄客没有任何想跟上来的念头。
那里可是连庄主都为之色变,不敢靠近一步的大凶之地,他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绝做不出如此疯傻的举动。
当顾判一只脚踏上绝地的一瞬间,仿佛一切都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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