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张小男孩稚嫩的面容固定下来,他定定看着顾判,明亮的眼神中投射出好奇顽皮的神色。
“吾感知到此地有同类的力量爆发,却因为畏惧而不敢靠前,直到气息散尽之后再赶来探查,却很是欣喜地发现了你这样一位熟人。”
小男孩的面孔嘻嘻笑着,声音清脆中还带着一点奶气,听起来意外的感觉有些舒服。,
“令吾喜悦的是,你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红光已然消失不见,那么……”
面孔唰地再变,继续开口时已经变成一位娇羞的少女,“那么吾终于可以品尝你的味道了。”
“希望你能像他的舌头一样,可以给吾带来惊喜的感觉。”
“光凭舌头就能带给你惊喜的感觉?你可真容易得到满足……”顾判左右看了一圈,目光重新回到那人身上。
“那么告诉叔叔,舌头在哪儿呢?”
小女孩低头羞羞地笑了起来,“吃完了,很美的味道,从未有过如此满足的体验。”
“这是吃独食啊,你就没想着给我留上一口?”
顾判摩挲着斧柄,真的咽了口口水。
“反正你也快要进入吾的肚子,到了那时,吾还未消化完毕的舌头,你自然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如何?”
“而且吾上一次在雪夜之中,隐隐感觉到你会发热,这真的是很好的本事,可以让你自己把自己弄熟,也省的浪费吾的篝火。”
“听到篝火这两个字,真是勾起了让人不爽的回忆。”
顾判咬牙狞笑起来,“那就来吧,看看你我谁先熟透!”
烈焰勃发,寒光闪烁,映照出火堆旁少女脸上惊恐的表情。
“你的火焰,上一次不是这种感觉!”
它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的的余地。
正殿内轰隆一声闷响,梁柱倾塌,砖石碎裂,一下便能够看到上方星光黯淡,即将亮起的天空。
“就你这种弱逼也敢上杆子的跑过来杀我?当真是茅厕里摔跤,自己找死的节奏。”
顾判深深吸气,将火堆的火焰尽数吸进鼻子里面,看着地上飞快化作灰烬飘散的两人,满足地喷出一口火来。
但就在下一刻,他脸色也忽然发生变化,如同还未真正出手就被劈死的多面人一般,充满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不对啊。
他苦修烈焰掌才得来的火焰,怎地就突然变成了“脑白金”?
不,准确说起来应该是“黑白金”才是。
再不是那种看起来就高贵冷艳、低调奢华的金色,而是变成了现在黑、白、金混在一处的杂毛!?
直到整座道观都化为灰烬消散,他才算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寻找到了些许线索,然后串珠子一样,努力将其还原成了一个可以自洽的解释。
冯连村的后生得到的,并不只是那个帛书卷轴,或许还要加上那枚玉佩。
然后,胡员外不管是用买的也好,偷偷巧取豪夺也罢,这两样和计喉有牵连的东西便都落入到了胡府之中。
等到胡员外被噩梦侵扰,心中惧怕之下想到了他,便将这枚玉佩和一叠银票一起,直接当成礼物送给了他。
然后,他砸碎玉佩,被里面的黑炎灼烧,又一斧头砍翻篝火,沾染到了惨白火焰,最终全都混合进入烈焰掌金焰之中,便形成了如今的黑白金杂色火焰。
除了丑了点儿之外,威力却是比之前好看的淡金火焰似乎跃升了一个层次。
还有生命值强化与经验值提升的问题。
在杀掉道观变脸人和那个被切了舌头的家伙之后,顾判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目前拥有的经验值总量其实是超纲了。
远远超出这两个异类所能提供的范围。
因为虽然一下用巡守利斧砍死了两个,但平心而论,它们的实力都不能算是太强,完全可以归结为比较弱的那一个层面之中,所以并不能提供太多的经验值。
那么,这些多出来的经验值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又想,忽然间一拍额头,有些懊悔地道了一句,“可惜了啊。”
要知道篝火晚会上的那些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人竟然可以被算作野怪,他当时真的应该不管不顾多杀一些才对。
可惜他当时被三个强大的异类压迫到几乎无法感知,无法思考的地步,浑然不觉在劈碎那枚玉佩后,用巡守利斧斩杀的那些“人们”,竟然给他提供了为数不少的生命值加成和经验值。
那枚被计喉称之为灵玉的玉佩,就像是一个开关,将它打开之后,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同。
黑纹顿时变得更加狂暴,而老学究似乎比他知道得更多一些,当即暂时放弃掉攻击的想法,转而开始抓取吞噬那些人群。
他真的应该在玉佩碎裂后,两道攻击还未到来的时刻,把身边的人再杀几个才对,毕竟,弱小就是原罪。这也是让他消除罪恶的最好方法。
这样的话,基本上就说得通了。
不对,还有一点说不通的地方。
顾判忽然想起来那叠银票,回忆许久后很是有些肉痛地叹了口气。
至少一千五百两白银,魏朝大通钱庄随处可以兑换的银票,貌似已经被他发火给烧没了。
就算是找,最多也只能扫出来一捧的灰烬。
他又是一声长叹,自穿越到此方天地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手握如此一笔巨款,结果还没有花出去一个铜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还是这鹿皮衣服好啊。”
“就算喷火放火,它也能保持原样,甚至还有清洁保养的功效,比起其他一烧就破的衣服来,简直是避免耍流氓的最好手段。”
顾判收起斧头,低头看着多面人和道观消失后,却并没有随之化为灰烬的那具高大尸体,若有所思地开始了更进一步的挫骨扬灰工作。
关于这些异类,他杀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但是把它们砍死之后,却是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死亡方式。
一种就如同这座破落道观,直接化为飞灰随风飘散,省去了他很多后续的收尾工作。
另一种则是像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有以那些山林野兽为代表的异类,把它们砍死之后还会有尸体留下,必须要进行更进一步的处理。
比如说可以吃,或者是辛苦一点去焚尸灭迹。
所以说,异类也是不一样的,万万不可以偏概全,而是需要以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它们进行归纳分类,再加以深入了解研究。
顾判带着问题,很快将尸体处理完毕,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大踏步向前走去。
整整一个白天,他一边赶路,一边继续琢磨关于噩梦计喉的事情。
如果第七夜噩梦依然降临,那他的应对手段就要发生很大的变化。
不能再直接和那计喉硬拼,而是要走游击战、运动战的路子,用尽一切办法剪除其羽翼,消灭其有生力量,同时达到以战养战,壮大自身的目的。
双方此消彼长之下,他能够再从噩梦杀机中逃出来的概率就会又大上许多。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黑白金”这样隐藏起来的杀招,出其不意之下,对付起受到红衣新娘创伤的计喉,说不定也能起到相当不错的效果。
还有那个突然之间就从人变成异类的老学究,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让顾判同样重视。
因为这代表着一种全新的,不仅他没见过,甚至没有在《异闻录》上出现过的新事物,以后是不是还会出现这样的人,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老学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这种变化,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有没有自己原本的意识,都是需要细细思量的事情。
顾判沿着荒野一路前行,他准备先找到人群聚集的城镇,打探一下微云山所在的具体位置,然后便直接改道上山,去见识一下那汪突然变热的毒泉。
竭尽一切可能去变强,便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毕竟在这个越来越令人心生烦躁的世界上,太弱,就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凭异类甚至是同类去肆意摆弄。
第125章尸虫
叔叔,铜山已经出去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返回,他是不是出事了?”
十香楼内,施酝跪坐在一张柔软的地毯上,正在低头小心将一壶热茶倒进杯中。
在她对面,施蠡盘膝而坐,闭着眼睛道:“铜山,已经死了。”
“叔叔。”施酝忽然笑了起来,“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已死之人,怎么可能还会再死一次?”
“酝儿,天地之大,非你我所能想象。”
施蠡端起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幽幽叹息道:“永远不要妄自尊大,这世道,正在变得越来越让我们看不懂,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
施酝低着头,很有些不以为然道:“就说这些江湖人吧,一个个看着倒是眼高于顶,但那又怎样,我就算站在那里不动让他们刺上几剑,他们也杀不死我,但只要让我靠近到他们三步之内,他们的生死,便尽皆掌控于我的手中。”
“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
施蠡小口抿着茶水,直到把一杯喝完,才接着说道:“你只知道自己如今变得和普通人不同,但有没有想过,在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与众不同的异类?”
“我们这样对普通人堪称恐怖诡异的能力,在其他异类眼中,你怎么就知道是不是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可笑?”
“其他异类?”施酝帮自己叔叔续满茶水,撅起嘴巴道:“我还从未见过其他异类的存在,真的很想看一看,他们都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
施蠡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暂且不说其他异类,就说人,你觉得自己能敌得过宗师之上的武者吗?还有,如果面对朝廷大军围剿,你觉得自己又能在暴雨般的箭矢火石之下撑得了多长时间?”
“这样啊……”她笑了笑,玩弄着垂下来的一缕秀发,眼中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那我不惹他们就好了。”
施蠡又叹了口气:“当初我修炼秘法初成,也是有一点和你相同的想法,认为除了百花阁主之外,天下之大,我大可以去得,结果直到见到那个随手拎了把刀的女人,并且从她与阁主的闲谈中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
她这一次倒是认真起来,很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她说,我们如今任何的自负与自大,都源自于自身的浅薄与无知,我当时听了,也是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落入到她的眼中。”
“然后呢?”施酝愈发有兴趣起来,在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编织让人欲罢不能的旖旎故事。
“然后?”
施蠡忽然苦笑起来,“然后她就笑着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不可能吧!像叔叔这样的人,还会再死一次!?”
施酝低低叫了出来,她还未编织完成那个诱人小故事,却突然就被击碎了后续的一切展开。
“所以说,你的自大,就来源于你的无知。记住,要心怀畏惧,这样才能让自己尽量远离险境。”
“叔叔,我明白了。”
“希望如此吧。”施蠡点点头,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施酝小声道:“叔叔,我想再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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