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阳光慵懒,我此刻身在费蒂斯公学的一间办公室里,小小的红白格子衬衫上扎着一个红色的领结,规规矩矩的小黑裙和厚白袜。
我面前是一个秃脑袋的胖男人,和一个模样像秃鹰,背部佝偻的女人,这是两位老师。他们视线尖锐极了,没错,我正在提前面试,争取升学时进这儿的初学部。
卢斯·波顿冷冰冰的语调犹在耳畔,费蒂斯公学是一所位于爱丁堡的寄宿制中学,非常棒的学校,我提醒自己,卢斯希望我能入学成功。
“介绍一下自己,小姐,简单一些。”
我听得出来,秃头这语调是想要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他皱着眉打量我的简历,要我说的话,他这样子像是一头粗鲁的野猪,可跟和善没关系。
“我叫莱雅拉·波顿,11岁,生活在苏格兰凯思内斯郡的瑟索(Thurso)镇,那里经常刮风起雾,空气糟糕透了,镇上居民很爱运动,喜欢帆船和皮划艇。”
“苏格兰高地都爱刮风起雾,波顿小姐,这没什么好抱怨的,继续。”秃鹰夫人紧盯着我的双眼,似乎是在思忖从何处下喙,叼下一块肉来。
好,继续,我压下因为严厉的教师带来的紧张,“是,夫人,我在佩尼兰(pennyland)小学就读,我的父亲卢斯·波顿是敦雷核电厂的核设施工程师,本镇足球俱乐部的一员,喜欢用剥皮人的纹章,据说在过去,我们家还是贵族来着。”
“而在现在这年月,听起来,你父亲并没有上议院席位,也没有头衔,继续。”
好个势利眼的秃头!“您说得对极了,先生。我母亲叫撒拉·波顿,在瑟索镇本地的超市工作,从收银员一直做到了经理的位置,有时候会去凯思内斯地平线,那是镇子里唯一的博物馆,她在那兼职。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多米利克·波顿,在瑟索镇本地的北高地学院就读,他最近一年在玩乐队,但是从不带我玩。”
多米利克是卢斯和前妻蓓珊妮的儿子,老实说对我还不错啦,就是嫌小不点妹妹超级碍事。
“乐队。”秃鹰女士皱起了鼻子,我猜她一定是联想起了披头士啥的,老顽固。
我有一个秘密没告诉她,这是我的第一个秘密。
我其实来自地球之外的另外一个世界,维斯特洛,在那儿我叫莱雅拉·雪诺,我那里的父亲也叫卢斯·波顿,是个杀人狂,刽子手,我曾经以为这里的也是,连环杀手什么的,结果他正常极了,还会在周末带我去幽谷公园玩,普普通通,如果硬要找什么共性的话,两个世界的卢斯·波顿都是面瘫?
啊,对,说话都平平淡淡的,而且都喜欢给自己放血,这一点撒拉已经怒吼过不止一次了,迷信的老爸。
面试很快结束,我走出阴凉安静的校园,这一会儿阳光消失,乌云密布,卢斯开着他青色的捷豹汽车来接我,他话不多,但是我能体会到里头的关心。
“挺不错的,”我乖巧地告诉爸爸,“他们说我的小提琴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就好,别学你哥哥,一到青春期就开始叛逆。”卢斯回应,他启动车子。
我将呆在家里等待结果,无忧无虑,反正大不了去北高地学校找多米。
下车时,我看到一只黑色的猫咪蹲在佩尼兰街24号对面.
我的暑假作业早就完成了。可是我没想到,在北高地凉爽的夏日里,我平静的地球生活被打破了。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很正常来着!
晚饭时,房门被敲响,我去开门,看到了一个女人,气质典雅锋利,一顶尖顶黑帽斜在她的头发上,身上的翠绿色长袍好像和这个时代没什么关系,是古董,我打赌我一定在凯思内斯地平线见过类似的。
“欢迎,”我落落大方地微笑,“卢斯,撒拉,有客人来啦!”
很奇怪,但是瑟索镇风平浪静,大家没什么防备心,奇怪的来客让准备洗碗的撒拉开始煮茶。
卢斯·波顿不大热情,不过撒拉是个好心人。
“我叫米勒娃·麦格,很荣幸见到两位。”这个女人的眼神锐利,极不好惹,“如你们所见,波顿先生,波顿太太,我是一名女巫,波顿小姐也一样。”
撒拉的嗓音里满是怀疑,“你在开玩笑!?”撒拉有棕色的长发和蓝色的眸子,漂亮而富有活力,是佩尼兰社区里最有知名度的妻子,不管是烹饪还是对骂。
麦格随手将一个茶杯变成老鼠(这让莱雅怀疑,和正常的一家主宰没什么区别的老妈会不会再用这个杯子,她或许会送给她讨厌的胖朱迪),然后变回了杯子。
撒拉惊呆了,卢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刚想要开口,然而他妻子反应更快,她眉头蹙起,摁着自己丈夫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很明显,撒拉抢过了话语权。
老婆大人放下摆好的杯子和茶壶,正经地说道,“很精彩,但是,我恐怕你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夫人,而不是什么巫师。”
她接着不客气地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魔法,那些都是小说,电视,电影或者其他的什么,电子游戏?美国玩意儿,是那些空想的东西里才提到的。”
米勒娃·麦格眉头蹙得和撒拉一样深,“我恐怕那就是魔法,波顿太太,我想您一定看清楚了。”
“没错,”撒拉简略的回应,“我确定,我或许看到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但是,这不代表那是魔法,或许那是魔术,也或许,那该是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东西,”她眼神中是浓浓的戒备,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严苛的中年教师,而是勾引丈夫或者儿子的脱yi女郎。
莱雅拉·波顿觉得,自己母亲对科学这个观念的坚持真的非常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她少看街头刊物,至少别照着上面的骗人话儿去做就更好了,上次她确定往我脖子上挂磁铁可以让我变聪明,可见,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妈妈。
撒拉·格林菲尔德·波顿,科学的守护者,佩尼兰的家庭主妇之王,瑟索镇的咆哮者,她接着极有气势地宣告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科学不能解释的,哪怕你所谓的‘魔法’,夫人,你刚才的表演要么是我没看清,要么只是科学暂时没法解释,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这种古怪的窍门,就一定有能说清这是怎么回事的科学!”
或许,只是你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科学,咳。
米勒娃·麦格轻轻扬了扬眉,对此的回应非常聪明,或者说懒得与麻瓜纠缠太多,莱雅拉猜,“也可以这么说,波顿夫人。”
她的目光透过镜片扫视了观察眼前这幕冲突的莱雅,以及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妻子的卢斯。
“魔法只是一种称呼,并不需要任何人因之而傲慢,或者顶礼膜拜,但是,幼年的巫师,或者说超能力人士(麦格努力绷着脸),是需要被教育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天赋的。为了充分地开发和利用,并教会这些孩子控制这样的能力,他们需要与类似的人进行交流。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们的亲人知情并监护。”
“好吧,我接受了,夫人。”撒拉审慎地说道,“那你怎么确定我的女儿有这种天赋?”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示范一下,波顿小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吧?”麦格说道,好吧,我确实好像似乎知道?
啊,我懂了,她知道我的第二个小秘密!刚才我在外面指挥着小蜗牛满天飞,她看到了。
我依言而行,脑中使劲想着,我想喝一杯可乐,而被多米利克遗忘的可乐就在沙发上,可乐跑来,可乐跳来,可乐蹦跶,可乐可乐快起床。
“哦,那么这就很清楚了,你说得对,女士。”卢斯的语调永远平平淡淡,撒拉看着他,就好像自己的老公被保险推销员欺骗了一样。
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可乐出现在了我手上。
他们盯着我,当妈妈的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放下敌意,这让麦格有些不满,这意味着之前撒拉一直觉得她是个滑稽糊涂的老骗子,连骗术都是二战时期骗洋基佬的。
“所以,我们孩子需要去哪里学习?学徒,学校,大学?不会是一所监狱什么的吧。”撒拉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严苛极了,但是她显然不是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麦格显然也不是很开心,毕竟去霍格沃兹又不是去维斯特洛的君临清理满是大便的街道,我对此表示理解,我理解父母的小心翼翼,也理解麦格对麻瓜这类表现的反应。
我猜,妈妈这副模样只是厌恶某些控制人脑袋的东西,例如她在斯旺西的原生家庭秉信的那些。格林菲尔德一家非常虔诚,从撒拉口中听来的故事说明,有时候我外婆外公虔诚的过火了,撒拉对此深恶痛绝。
“一所学校,在11岁的时候,九月开学。”麦格的语气非常非常单调,应该是在克制。
“学校!妈妈,没事的,现在是二十世纪了,那所学校一定非常人性化。”
“对,我也是在那儿上的学。”麦格表示赞同,给了我一个严厉的眼神,不过我看出了鼓励的意思,麦格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至少孩子本人还是很配合老师的。
“那么,那是一所私立学校,寄宿?还是文法学校,要读几年?再或者,私立而且是文法学校?啊,特殊能力对吗,是不是那种培训学校?”
终于,我的妈妈撒拉接受了这个世界奇怪的一面。
要给学生家长讲清楚是怎么回事对麦格来说无疑轻车熟路,撒拉终于倒上一杯待客用的热茶,然后为自己的不周到道歉,而女巫则表示理解,他们相谈甚欢,至少表面如此。
事后夫妻俩让我去送一送麦格女士,他们俩有悄悄话要讲。
“请慢走,我能时常来拜访您吗,麦格女士?”
麦格转头打量着我,“当然,”她把这个请求当成了一种客套,接下,然后放到一边,直言不讳地说她想要说的话题,“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父母不知道你的能力?”我确实把自己身上的魔法异象给瞒了下来,这一点麦格一眼就看穿了。
“抱歉,女士,我有些害怕,”我乖巧极了,“对了,我想更了解魔法世界,麦格女士,我知道,您一定经验丰富。”
中年女人的脸上勾起一个微笑,非常勉强,我几乎看不出什么笑意,“你母亲说的没错,波顿小姐,这个世界上没什么魔法,这只是一种可以被解释的能力。”她显然依然不是太高兴。
“我想,魔法这个称呼很合适,抱歉。”
“希望她没把我看成什么神神叨叨的人士,例如主教、教主或者格林德沃一类的。”
麦格最终颔首,收起了有些不悦的表情,认真地道,“你有个很厉害的母亲,非常勇敢,并且坚定,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品质,你不该太瞒着这样的妈妈,波顿小姐,她是能接受巫师存在的人,虽然是以她自己的方式,以及你的父亲,他们爱你。”
我有太多该隐瞒的事情,而自己有奇怪的能力这种小事,老实说,我确实忽略了自己可以和母亲讨论,因为,这看起来没什么好说的啊,多正常,移动下东西,欺负下同学,这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的能力吗?
“谢谢,那么关于拜访您,还有问问题?”
“瑟索镇碰巧是我的家乡,我偶尔会住在这里,就在郊外的老教堂废墟附近,我父亲曾经是个牧师。不过我更多是呆在学校,波顿小姐,这样吧,这一周你可以来拜访我,中午之前,我可不止要通知你一个学生。”
麦格说得很简略,她确实该是个不爱提及私事的人,她父亲是牧师,这让我顿时理解了之前两位女士的交锋,撒拉极度厌恶某类人士和某种观念,这一点被麦格解读到了,于是她压着怒气退了一步。
这位女士似乎有些年代久远的发音特征,现代的瑟索人根本没有,不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在瑟索的?反正,瑟索镇只有两处教堂,一个是圣安德鲁及圣彼得大教堂,另一个则是老圣彼得教堂废墟,她提到的地方不难找。
“以及,我是个老师,波顿小姐,而且非常,非常热爱教育学生,你需要做好准备,夜安,明天报到,你还在长身体。”
麦格正在离开,我看到骑着脚踏车的多米背着吉他向我这而来,这个大顽童在挥手,身穿着黑皮衣和牛仔裤,看起来时髦极了。
我向多米招手回应,心中雀跃而忐忑,我一直以为这是普通安稳的地球,直到我今天才意识到,这里是哈利·波特的世界。
而且我是个女巫,听起来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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