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霍殷就去了后院,可没到一炷夫便冷着脸皱眉出屋,一拂袖就冷冷出了院子。
这让在门外值夜的秦九大吃一惊,余光小心扫罢侯爷周身,见侯爷穿戴齐整便知此事没成,心下惊疑不定,可不敢多问只得赶紧跟随过去。
直到翌日,秦嬷嬷被唤进书房,之后秦九方知原来侯爷是嫌那女子艳俗轻浮,只觉得其俗不可耐,不堪忍受。
秦嬷嬷只能先应允下这几日就好生教导那丫头礼仪,若侯爷还是觉得其难以入眼,那就换人便是。
秦九又觉得牙痛了,明明之前侯爷过目了,也大体觉得尚可的,怎么临到这会了却又觉得百般不是倒不是他觉得侯爷挑剔,他们家侯爷金尊玉贵的人,再怎么挑剔都是应该,只是总觉得他们侯爷意有所指般。
尤其这些日子每每处理完公事,自衙署出来后,他们侯爷总让他驾马车绕着汴京城慢行,偏偏侯爷指明绕行的这条街正是万卷书坊所在的那条街。每每这时,秦九就觉得牙更痛了。
这两日,沈晚难得的没有外出,并非府上有事,而是她这日突然发现,之前她写过的那篇仙侠的书稿不见了。毕竟是付出过心血写的,就差一章回就要了了,如今死活找不见,着实令人有几分焦急上火。
找了两日找不到,沈晚也只得放弃,原先还想着将最后一章节补上,待来日换个署名再投到书坊,多少换些银钱傍身。如此一来,便也只能暂且放弃。
也是巧了,这日兵部侍郎虞铭清早起床,无意间从他夫人的案下瞧见了那篇书稿。
本还以为是他夫人娘家给她寄的书信,便扫了两眼,之后便纳闷了,这是个话本书稿
虞夫人拢了拢中衣,风情万种的下了榻,见她夫君正疑惑着拿着案下书稿细读,这才猛然想起这茬,遂笑着解释“瞧我,竟把这厢给忘了。这是当初顾家娘子送来赔礼的盒子,不慎让我给踢坏了,这才发现盒子里面还带着夹层,这沓书稿就是放在那夹层里面。”
顾主事虞铭脑袋转了个弯,愈发认真看这书稿。
虞夫人拧眉,撒娇依偎过去嗔道“不是说那顾主事才华横溢,还出过几些话本吗想来这便是顾主事写的话本样稿,被他家娘子无意给放了进去。这话本我也大概瞧了,也就我们后院妇人打发时间的话本,你们做大事的男儿哪里就喜爱看这些”
这书稿可不是那顾主事的笔迹。虞铭脑中大概闪过几个念头,却也不提,面上也不显露,只不着痕迹的收了书稿,笑着跟他夫人打趣几句。
当日上值进了衙署后,虞铭便去了主殿求见,奉上书稿后便将心中猜测一并呈上。
“倒也不是不信顾主事的才华,可那书稿笔迹着实可疑。若说誊写又不尽然,其中有修改痕迹,分明是原稿。而字里行间的遣词造句风格又与顾主事之前出过的几本书如出一辙若此事实乃乌龙,倒也罢了,若真是有人代笔,那饶是顾主事才华横溢,其人品有疵,大抵也是不堪重用的。”
虞铭秉完退下后,霍殷手握书稿,沉着脸一张一张翻过。让秦九找出之前顾立轩出过的话本,大体一比对,还真是风格一致。
霍殷眸光渐冷,敢弄虚作假糊弄到他头上,真是见利不要命了。
“传顾主事过来。”
顾立轩被秦九请到主殿的时候,人有些懵,但鉴貌辨色的功夫他还是尚有几分的,但瞧那秦九面上隐藏的几分不屑之意,便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刚一进殿,未等他行礼问安,上头霍侯爷沉冷质问的声音便兜头冲他而来“你可有事向本官坦白”
顾立轩怛然失色,脑中飞快的想着近些时日处理的公务,左思右想似无过错,当真不知霍侯爷所言的坦白从何说起。
一沓书稿扔在了他眼前,伴随着是那愈发沉冷的声音“莫不是还用本官提醒你”
顾立轩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张,只堪堪扫过一眼,便即刻反应过来,是晚娘替他以才起复的事东窗事发了。
面上有瞬间的青黄无主之色,随即又奇异的冷静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晚娘又不是旁人,只要他咬死了只道是他口述家里娘子代写,侯爷莫不是还真找他娘子对质不成就算对质,晚娘焉能承认
心下一定,顾立轩便有了几分开口的勇气“回大人的话,此间怕是大人有所误会,并非是下官弄虚作假找人替笔,此书稿字迹实则出自家中拙荆之手。说来也是下官惭愧,素来懒怠,偶有思绪心得怠为动笔便让拙荆代为写下,方造成此间误会。大人若是不信,便是请拙荆过来当面书写也是可行的。”
此言一出,殿内沉静了好一会。
半晌,在顾立轩惴惴不安手脚冒汗之际,上头方徐徐传来侯爷低沉的声音“倒也不必令人亲自前来。写上副字,明日你且带来。出去吧。”
顾立轩长长松了口气。俯身刚欲捡起地上的其他书稿,却见那秦九护卫先他一步上前捡了起来,又不由分说抽走他手里那张,整理好后重新放置在了侯爷的书案上。
顾立轩不敢多留,便赶紧退了出去。
这日夜里,在沈晚侧身卧下之际,身后突然传来顾立轩隐忍的声音“待明日清早,你大概写上副字予我不,还是写首诗吧,署上姓名及日期。稍早些起身书写,莫要耽搁了。”侯爷虽说的随意,只道写副字,可他却不能随意待之,还是写首诗来的庄重些。
两人十来天未曾有过一言半语的交流,听他那厢乍然开口,沈晚着实有些许不适。
缓了缓神,沈晚只当未听见,盖上薄毯和衣而卧。
顾立轩忍了忍到底没冲她发火,毕竟明日还用得着她。至于书写的原因他自是不会同她讲,毕竟此事也不光彩,若实话讲来,那他在她面前岂不又落了下乘
翌日起来,梳洗罢,沈晚便要出房门。
顾立轩瞧着便急了,几步上前拦住她,急赤白脸的问“你写的字呢”
沈晚看他“要字作何”
顾立轩不耐“问那么多作甚,让你写就快写,我有用。”
沈晚瞧他堵在房门口,一副不写就不让她出门的架势,转身去书案端了纸笔出来,铺纸研墨。
不过几个字而已,她写便是,好过与他这般纠缠,着实令人闹心。
“写哪几个字”
“随便几个”顾立轩一顿忙改口“写首像样的诗。咏春,咏秋或其他都可,反正你也曾也背过些,写来一首便是。”
沈晚挽了袖子垂眸缓缓研磨,晨曦的光束透过窗纸映照在她娇嫩白皙的姣好面庞上,那般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仿佛忆起了往昔那些红袖添香的恩爱时候
偏偏眼角那道突兀的一道狠狠戳破了他的幻想。
狼狈的闪过目光,顾立轩踏门而出,只留下了一句写好后就叠好放案上。
刚顾立轩静静在旁看她的瞬间,沈晚竟也有刹那的恍惚。
回了神,持笔饱蘸浓墨,沈晚提腕下笔,笔尖题诗拟古决绝词柬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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