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的瞬间,易倾就看见沈昂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掐住自己的手掌心才好不容易忍住大笑的冲动,故作淡定地起身:“好了,走吧。”
合格的男朋友立刻上前帮忙:“包我来拿。”
易倾避开他的手:“不用。”户口本掉出来怎么办?
“那先去吃早饭?”沈昂察言观色。
“路上买一点吧,”易倾看手机,“时间有点紧。”
“……那还能牵手吗?”沈昂委屈巴巴地问。
易倾脚步一顿,咬着嘴唇忍了两秒笑才回头把手给他:“嗯,可以,今天还是男朋友。”
沈昂立刻握紧,小心翼翼地保证道:“我保证不咬你了。”
易倾顿时不想笑了:“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
易倾上网查过资料,也给民政局打过咨询电话。
——主要是这事儿都得私底下调查,问身边的同事朋友总感觉有点浑身上下都透着尴尬。
沈昂的户口虽然在榕城,但易倾的户口跟着亲爹正好落户在这座海滨城市,虽然一直想改,但由于各种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有改成。
所以正好,去一趟民政局就能领证。
最妙的是,这是个大城市,民政局不仅周一到周五开门,周六上午也对民众开放。
易倾包里揣着两本户口本和她自己的身份证,而沈昂由于经常出去参加比赛,有着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
一切就绪,就差提前拍一张照片带去民政局。
民政局当然也能拍照片,但易倾决定还是自己去照相馆照一张好看的。
毕竟大概率不会再领第二张结婚证,而且她都特地为此化妆了。
易倾叫了辆车直达事先看好的照相馆,下车时一指旁边的肯德基:“男朋友,我想喝豆浆。”
沈昂本来抬头看着照相馆,闻言往旁边的肯德基看去,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他看起来像是要反驳点什么,但回头观察了下易倾不容置疑的神情,抿着唇乖乖去推肯德基的玻璃门。
易倾后脚立刻进了照相馆,和店员打了声招呼:“我昨天有预约早上拍照。”
主要是还得和店员串好不让沈昂知道是拍什么照片。
……
沈昂在肯德基门口回头去看易倾时,她已经脚步轻快地走进了照相馆里,好像早上那句戳心窝的话随口说完就忘了似的。
沈昂打死也忘不了。
在反复拷问自己短短一两天时间里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以后,沈昂得出一个结论:要么易倾喜欢柏拉图,要么易倾突然又不喜欢他了。
换句话说,不是以后没感情生活,就是以后没性|生|活。
沈昂克制地长出一口气,走向点餐台买了豆浆和早餐。
他提着早餐去隔壁照相馆时,易倾正在和店里的人看衣服,见他进门就塞了件衬衫过来:“你换这件试试够不够大。”
沈昂打定主意今天当一个特别特别乖的男朋友,二话不说就接过白衬衫进了换衣间。
照相馆不大,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试衣间。
沈昂关上门时,易倾还在外面和店员说话:“……嗯,背景色还是这个吧,我看大家都选这个,以后再拿出来看时也有氛围感。”
沈昂边脱衣服边在心里老大不爽地想:以后再拿出来看?你分手以后还会看我跟你的合照?你会跟十年前一样忘了我。
再说还换什么衣服,本来的衣服不好看?
易倾明明老不自觉地盯着他锁骨看,嘁。
沈昂随手把T恤挂到试衣间里的挂钩上,一手穿进衬衫的袖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特地备了大号的白衬衫,沈昂穿着居然差不多正好合身。
就在他漫不经心地听着门外动静边盲扣纽扣时,一旁的试衣间里进了人。
然后是易倾的声音:“大小怎么样?正好吗?”
沈昂一个手滑差点把扣子扯下来:“……你也要换衣服?”
“嗯。”易倾随口应。
沈昂都不用竖起耳朵就能听见隔间里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那是易倾在换衣服。
只隔了薄薄的门板,暧昧又躁动得令人喉咙发痒。
沈昂闭上双眼朝天深呼吸两次才冷静下来:“我换好了。”
“我也好了。”易倾道,“出来看一下。”
沈昂抿唇推门出去,一扭头就看见易倾也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
虽然是烂大街的白衬衫,但也是情侣装。他不禁这么想。
而易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上前把最顶上的两颗纽扣也扣上了。
沈昂不得不抬头接受她的调整,再低下头去时易倾就在咫尺之距的地方仰脸看着他。
“……干什么?”沈昂低声问。
“在想你今天好乖,距离这么近都不亲上来。”易倾摸摸他的头,“是早上我说的话让你觉得害怕了?”
沈昂撇撇嘴坦然承认:“当然害怕。”
他就活这么一辈子,认识这么一个易倾,怎么不怕被她开除出人生?
如果不是太怕犯错,沈昂就不会一开始伪装得一切正常地去接近易倾、正常地在她身边潜伏这么多年了。
只有做到事事完美,才能在最后追不到易倾的时候不回头懊恼是自己没有做好。
如果只是单纯易倾不再喜欢他、不曾喜欢他,沈昂自觉都能接受。
……大概,应该吧。
“再忍忍,”易倾捏他的脸颊,含笑说,“过了今天就好了。”
“考验就这一次?”沈昂嘟嘟囔囔地问,“要是我被开除了怎么办?以后你还需要我做饭打扫卫生吗?”
易倾直接笑出了声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昂,突然道:“忘记问你了。那你喜欢我吗?”
沈昂难以想象她居然到了今天才问这么一个根本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他直觉地认为这里应该说点以后回顾起来都令人心神荡漾的情话,但口干舌燥、喉咙堵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挤了半天只挤出来干巴巴的两个字:“喜欢。”
“那就没问题了。”易倾说。
怎么没问题了?这边可是面临即日开除的危险!
沈昂还想再问下去,可店员就在这时探头进来喊人:“两位都换好衣服了吗?那这边请吧,我看看光线还需不需要调整。”
沈昂被易倾拉着往那边走,对简陋的拍照环境很不满意——既然是分手以后也可能会看的照片,至少也拍艺术写真吧。
但他不敢说。
两个人穿着白衬衫拍好了合照,易倾去电脑前挑照片看店员大秀ps技术,又打发沈昂:“你先换衣服,然后早饭帮我拿一下,好饿啊。”
沈昂提了早饭回来时,易倾早和店员交流完进了更衣室。
等吃完早饭,易倾用随身的化妆镜重新补了口红。
店员正好把四张连着的照片裁剪开来装进小纸袋里,她微笑着将纸袋交给易倾:“您的照片……加油。”
“谢谢。”易倾朝她笑了一下。
沈昂不知道拍个照片有什么好加油的。
他插兜亦步亦趋地和易倾一起到路边又上了一辆车,也没注意听目的地是哪里。
反正今天易倾就算去奈何桥他也一步都不能落下。
车开了一段,易倾才恍然问:“沈昂,身份证带了吗?一会儿借我用一下。”
“去网吧?”沈昂没在意,随口应了声,掏出了向来习惯随身携带的身份证交给易倾,毫无危机感。
把身份证交出去的瞬间,沈昂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一件因为这两天过得太幸福充实而忘记了的、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又挺重要的事情。
——今天不就是他自己的生日吗?!
一年就过一次生日,易倾居然这样对我。她今天这一遭最好是打算给我个生日惊喜,不然我要闹了。
沈昂又气又酸地想。
车辆导航提示抵达目的地,沈昂率先拉开车门走出去,易倾从里面慢吞吞地挪出来,四处扫了一圈,拉着沈昂就目标明确地往一边走去。
沈昂跟在易倾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想把像是刚刚泡进山西老陈醋的心掏出来,可胸膛里还是又酸又涩的。
别人谈恋爱再怎么花心也得等过一个礼拜再变心吧。
易倾这儿就一天。
多偷几天都不行。
小气。
易倾进了大厅和人搭话:“你好,我想领证。”
沈昂垂头丧气地左耳进右耳出。
“您好,婚姻登记的窗口在这边往里走。”
……婚姻登……记?!
沈昂倏地抬起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办事大厅里,一旁的易拉宝海报顶上一行字,其中三个字明晃晃的“民政局”。
“等等,等一下。”沈昂用上全力拉住易倾,手心一瞬间就冒汗了,“易倾?”
易倾的力气当然没他大,停住脚步坦然回望:“不想领?那行,我们回去吧,照片一人留两张当纪念。”
“领证?”沈昂睁大眼睛,他视野里的易倾在闪闪发光,“……结婚的证?”
易倾左右看了下:“你要是想去别的窗口看看也行。”
“不去。”沈昂脱口而出两个字,拉着易倾就往前走,视线沿着办事窗口往里搜寻,一瞬间锁定了婚姻登记处,那里还有两对男女在排队。
沈昂站在办事处,觉得像做梦一样,忍不住悄悄拧了自己一把。
完全不同,果然是做梦。
哦不对,我没有痛觉。
于是沈昂又开始数手指,从一数到十,没多也没少,难道不是梦?
“下一对。”工作人员招呼。
沈昂一抬头,正好见到一男一女拿着红色的结婚证离开,两个人挽着手臂,脸上都是甜蜜的微笑。
窗口轮到了排在易倾和沈昂前面的那对情侣。
易倾摸了下沈昂汗湿的手心:“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我们就改天再说。”
“不行,”沈昂下意识反驳,“不等。”
别说改天,在窗口前多站的每一秒钟,他都觉得易倾可能突然反悔。
“那你冷静点。”易倾好笑,“只是领结婚证而已。”
只是?
只、是??
沈昂内心世界迅速被易倾轻描淡写的这两个字刷屏覆盖,而易倾已经好奇地往前站了一点观摩前面那对情侣的□□手续。
过了会儿,她回头对沈昂道:“我们没做婚前体检。”
沈昂回过神来,听见工作人员正在介绍:“包括精神疾病、基因缺陷这些,大多数的问题,婚检都能够检查出来。如果有隐瞒病史的话,另一方到时候是可以以此为理由要求离婚的。”
疾病,缺陷,要求离婚。
沈昂波涛汹涌的心情突然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易倾明明说过最大的心愿是能见他康复,可他现在还是【不正常】。
一想到这一点,离窗口就那么几步的距离也变得艰难起来,最后还是被易倾拉着上前的。
“您好,请出示户口本和身份证。”工作人员笑眯眯道。
沈昂如梦初醒,还以为这趟会因为没有证件而泡汤,易倾就从包里掏出了双份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证件,啊,照片在这里。”
把一叠东西推给工作人员的同时,她还转头对沈昂眨了眨眼睛。
而沈昂在这一刻终于能如释重负地确信,易倾前天晚上亲他是真有九分的喜欢。
虽然哪怕只有一分,也足够他觉得庆幸。
……
等领完证出门时,易倾给两本结婚证拍照,边很随意地群发给亲朋好友报喜讯,边说道:“对了,还没有祝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从今天开始,男朋友身份是最后一天,以后就是丈夫了。”
沈昂一脸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易倾终于发完了消息,带着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快乐抬头看向沈昂:“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沈昂斩钉截铁:“婚戒!”
易倾充满信心:“睡觉!”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收住声音流露出同样的眼神。
——你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