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尔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小方一头雾水,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具体的,听到钟尔谈及许听廊的八卦,他当即抛开那点端倪,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谁?什么时候?”
钟尔被他惹得越发火冒三丈,停顿了好几秒钟,到底没揭昔日合作伙伴的私事,只是泄愤地一脚踢开脚边垃圾桶,不耐地说:“滚蛋,我要睡了,别再烦我。”
小方话还没说完,但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给她拨回去,只得悻悻做罢。
转身碰到丁瓦会议中途出来接电话,是钟尔代言的品牌合作方之一来问事态进程,丁瓦一通场面话滴水不漏,好不容易才将对方打发走,他疲惫地揉了把太阳穴,望向小方:“耳朵那边怎么样?”
“好像被网友的评论气到了,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小方告状。
“哟,她还能被气到呢?”丁瓦没理会他的委屈,发现新大陆似的感慨,“说明这次她终于知道事情严重,开始上心了。”
这也太卑微了,小方目送丁瓦回会议室,没忍心跟他说自己的最新发现——他觉得钟尔发火的源头与外界的评论无关,倒像是因为……许听廊。
大概是出于嫉妒吧,女人真可怕,他暗自咋舌。
那厢钟尔说是睡了,事实上又花了一点时间处理私人感情-事宜。
十八线小男星以一己之力搅得娱乐圈风起云涌,畅快和后怕之余,一直在等钟尔前去兴师问罪,哪料到钟尔根本没有给他只言片语,最后还是他自己忍不住,主动给她发了条微信:「即便这样你也还是不肯理我吗?」
这话太掉价,钟尔快要无法直视手机屏幕,皱起眉头拿得远远地看,她对感情问题避之不及,只回了句让人吐血的话。
你可爱的爹:「有点公德心吧,挑这个时间点,人家微博程序员不用睡觉的?」
纵然她把这个圈子的荣辱沉浮当做游戏一场,毕竟这一切来得轻而易举,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不生气是假的,她不痛快,对方也休想开心,他越想要什么回应,她越是不给。
对面果然被她刺激得直接哑了火。
此次事件,除了她,她那位刚刚戳破窗户纸的男朋友是最惨的,人家前几天还在卖单身人设参加恋爱综艺,一时舆论沸腾,口诛笔伐。
他的经纪公司已经快刀斩乱麻,作主声明自家艺人单身,把爆料中的暧昧互动以一句“关系好没设防、以后注意”轻描淡写揭过。
钟尔草草看了几眼声明,又更潦草地看了看对方微信发来的长篇大论,大致就是说自己如何被逼无奈,有多少苦衷,还保证私下会对她更好。
你可爱的爹:「分吧」
对方输入了很久,问她:
「你本来就想分了吧」
「没有这件事也想跟我分了吧」
「我感受到你的冷淡了」
你可爱的爹:「嗯,分吧」
她没有理会对方「钟尔你够狠」的回复,丢开手机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各方亲朋好友起来都看到她的花边新闻了,纷纷发来贺电。
微信信息爆炸,钟尔扫了眼,从中捕捉到许听廊的名字。
信息来自小方。
妮多的粉头方:「救命,你和许听廊的cp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简直比蚂蚁还能抠糖!」
你可爱的爹:「蚂蚁很能抠糖?我小蜜蜂不服」
妮多的粉头方:「别不服,蚂蚁能从糖尿病尿里找糖,你小蜜蜂能吗?」
你可爱的爹:「……」
妈的,神经病。
小方难得把钟尔噎到没话说,振奋了半天才想起正事,甩过来几张截图。
电影《白首相离》官宣许听廊为男主。
《白首相离》由同名小说改编,是一部古装权谋爱情大ip,自从去年透露进入筹备阶段,选角事宜就备受关注,数度传出定角新闻,各大一线和流量溜了个遍,回回闹得腥风血雨。
如今男主一角花落许听廊,女主一角仍然悬而未决。
而小方另外的几张截图,便是官宣微博下的评论。
前排全与钟尔有关。
「srds,钟尔!!」
「不要钟尔!有她就不看」
「我想通了,既然妮多这么会钓凯子,那当年道行尚欠的许听廊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他们一句爱过」
「原著粉表示只接受许听廊和钟尔,作者也是狼耳的cp粉,还转发过狼耳给我锁死在床上太太的剪辑视频,顶我上去让制片人和导演看到!」
「我靠我靠,天助狼耳,还真是许听廊,狼耳给我锁死在床上太太预言家瑞思拜!!这下女主必须是女主了,不然难以收场了,别人演会出戏啊!」
「不好意思,这个世界上没有狼耳给我锁死在床上太太了,只有失聪狼仔独自美丽太太」
……
几乎所有原著粉都知道,狼耳给我锁死在床上曾为狼耳夫妇剪辑过《白首相离》,从截选画面到台词到音乐到滤镜无不精良细致,还原了完整的剧情线,这是她最出圈的代表作,甚至反哺给原著许多热度。
钟尔所属的经济公司与合作的公关公司没有想到,想借机将钟尔拉下马的对家也没想到,但是钟尔的洗白机会就是这么天降神兵地来了。
前夜的兹事体大,但毕竟没有出轨当三之类的原则性问题,网络上更不乏支持钟尔的声音,所以所有合作方都没有轻举妄动,静待舆论风向。
钟尔方不费一兵一卒,大众的注意力成功转移,狼耳夫妇的国民度再度苏醒,《白首相离》的女主一角呼声铺天盖地都是她,舆论趋向正面。
“我的好妮多,你真是颗吉星啊!这都行?这都行?!”电话里,丁瓦如释重负地狂笑,话里话外都是得意,“等着,瓦哥这就给你接洽《白首相离》去。”
“接什么接。”钟尔心不在焉,她养了条叫嘘嘘的阿拉斯加,这会忙着逗狗,“许听廊不是说过不和我合作吗?”
两年前钟尔复出,很多影视方都试图合成狼耳夫妇的二搭,但许听廊那边明确说过不想炒冷饭。
“他接了《白首》,就不可能不知道你们那些剪辑视频有多出圈,你俩要么都不演要么都演,只有他一个人演算怎么回事?”丁瓦势在必得,“说来也奇怪,之前明明听说他不想接这部戏的,前几天片方都跟付鹏飞谈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今天官宣摇身一变又成了许听廊了。”
付鹏飞就是钟尔刚刚分手的男朋友,钟尔听到这个名字波澜不惊,只谈正事:“那你碰了钉子别怪我。”
“怪你干嘛,你吉星高照。”丁瓦又夸上了。
钟尔应付地笑一声,眼见嘘嘘叼住了她的无线耳机,一边喝止一边冲过去:“嘘嘘!我靠,蠢狗,给我放下!”
好不容易从狗嘴里把自己的耳机扒拉出来,她发现丁瓦居然还没有挂电话。
“瓦哥?”钟尔问,“你还有事?”
“这事还不算过去,我们的对家也还没有放弃,我们需要彻底转移注意力,顺便迷惑敌人。”丁瓦下定了决心,“这样,你……”
打死吃瓜群众都想不到,这头《不是白首》的女主一角传得沸沸扬扬,钟尔扭头又出了个大新闻。
这回她在微博分享了几张嘘嘘的近照,其中一张是遛狗的时候拍的。
本来遛个狗而已,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
可嘘嘘是散放的。
根据《动物防疫法》,出门犬只必须牵绳。
公众人物顶风作案,加上前次事件仍在发酵,双重影响下,声讨的队伍极为浩荡。
只是苦了粉丝忙前忙后控评。“嘘嘘很听话的,绝对不会咬人”、“看天色已经是晚上了,路上没什么行人”之类。
都是些无脑护主的言论,显然无法说服路人。
钟尔看了会评论,满是无所谓地把手机一丢,驱车前往公司。
一路上到底还是没忍住打起了《白首相离》的主意,大ip,男主许听廊,许听廊团队选剧本的眼光从未失手,这电影已经是可预见的爆,如果有她加持,爆上加爆。
半开着小差,前方的阿斯顿马丁突然紧急刹车。
车距太近,钟尔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两车碰撞,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
钟尔惯性向前又被安全带勒回来,她惊魂未定地低咒一句,眼见前车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气势汹汹,满脸怒容。
来者不善。
完蛋,碰上个会来事的。
钟尔单手捂住脸,去副驾驶前的储物箱翻找墨镜口罩和帽子。
期间,对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三度不耐烦地敲响她的窗。
钟尔把自己的脸盖得严严实实才降下车窗,尽管觉得对方瞎几把开车,但还是压低嗓音,息事宁人道:“我全责,走保险,行吧?”
这话跟男人在吵架的时候说的那句“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一个效果,对方当即冷笑:“我差你这几块钱?”
“那你想怎样?”钟尔反问。
那姑娘说:“道歉。”
钟尔的火一下子也蹿起来了,什么明星光环偶像包袱,都去他妈的。
虱子多了不怕痒,她现在还差那一桩两桩的负面新闻吗,正待反击,突然感觉整个人被失重感拖着,猛地往下一坠。
随后眼前一片漆黑。
她花了好一会反应过来,这是碰上道路塌方了。
此时此刻,她的车呈左低右高的斜翘状,因为开了车窗的缘故,灌进来不少湿润的泥土碎砂。
她听到那个女孩子的动静,这时候也顾不上刚才的龃龉了,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将手臂伸出去摸索两下,摸了个空,她问道:“喂,你有没有怎么样?”
对方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她置气,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听声音就在她的斜下方,钟尔摸黑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一照,看到她刚好躲在她车身撑起的空间中。
还能阴阳怪气,说明没事。钟尔才懒得惯她,拨号报警。
地下信号很微弱,她断断续续和对方接线员说明情况,富春路和利华路交界口,两名人员被困。
临近挂电话,那个姑娘终于硬邦邦地开了口:“叫他们快点,我的脚好像被压住了。”
钟尔回以一声冷笑,不过还是帮忙转达了。
顶着二次塌陷和氧气耗尽的风险,俩人开始等待救援,外界的声音遥远而模糊,恐惧在这种环境下成倍放大,钟尔受不了,打算拉下脸找对方聊天消遣时间。
结果那姑娘开始打电话了。
没完没了地打,大概把亲朋好友打了个遍,连遗嘱都立了,惹哭了好几个人。
钟尔:“……”
打了八九个电话,那姑娘终于暂时消停了。
但地下空间并未再度陷入沉寂,因为她开始找钟尔搭话,别别扭扭地:“你就没有电话要打吗?”
钟尔以牙还牙,不理她。
那姑娘继续套近乎:“我叫盛悉风,你呢?”
钟尔还是没理她。
盛悉风仿佛终于感受到她的冷淡,闭上了嘴。
只是安生了不到一分钟,盛悉风欲言又止地对她说:“喂……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钟尔不咸不淡地:“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
“我不想用我手机打给他,你帮我打一个吧,就跟他说,说……”盛悉风语气彻底软化下来,斟酌着说辞,“说他老婆被困在地下了。”
夫妻吵架?怪不得这厮脾气这么大。钟尔没有多问,摸索过手机,按照盛悉风报的号码把电话打了出去,免提播放。
三声连接音后,对面接起来,一道年轻干净的男声:“你好。”
“你好,你老婆被困在地下了。”钟尔说。
“……”对面一时半会没出声,钟尔以为信号不好,正要看屏幕上方信号栏,他开口了,“你撕票吧。”
然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钟尔:“……”
估计把她当诈骗电话了,正常老公这会该打给老婆确认存活了。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
盛悉风的手机迟迟没有动静。
尽管看不到盛悉风,但钟尔还是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压正急剧下降。
钟尔没在这个时候多事,选择当一个隐形人保持安静。
盛悉风收拾好了情绪,要以德报德:“你有要我帮忙打的电话吗?前男友、暗恋的人、形婚的老公也行。”
“没有……”钟尔脱口而出,开口明明是很坚定的,可不知怎么的,“有”字的尾音却急转直下地微弱了。
也许是生死未卜的未知给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也许是盛悉风给了她不留遗憾的借口,她改口:“也行。”
她向盛悉风报出一串多年不曾联系的号码,每报一个数字,都不禁因为自己的烂熟于心而更加震撼。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号码一直深深钉在她记忆深处,从未拔除。
盛悉风心不在焉,都忘了问她接通该说什么就直接按了拨打键。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一黑。
盛悉风干瞪眼两秒,不好意思地尬笑一声:“额,我手机没电了……”
钟尔:“……”
合着她生死攸关之际才放下的脸面,一鼓作气的孤勇,都这么浪费了呗?
“用你的手机打吧。”盛悉风积极撺掇她,“你不敢打的话我帮你打。”
钟尔攥着手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短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丛林惊鸟般扑腾着羽翅四散,最终却又归于平静,她自嘲一笑,不知是对盛悉风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算了。”
算了。
算了,天意。
她本来也没有想好要和他说什么。
只是一想到自己今天可能没有命出去,就鬼迷心窍地,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钟尔。”两三米开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吓了两个姑娘一大跳。
这人一直没出声,以至于钟尔和盛悉风都没有注意到地下居然还有第三个被困者的存在。
这声音陌生而熟悉,明明那么近却又如隔云端,雷击般撞到她心上。
我是在做梦吗?钟尔一下子有些迷糊了,轻微的缺氧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那人不见丝毫被埋于地下的慌乱,一如八年前最后见面时的冷漠:“找我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