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他那个声音。
即使他伪装得再厉害,她也能感觉出。
当然,还有其他细节。
例如原本尖叫的明初忽然停下声音,例如他覆在她眼睛上时特别注意没盖住她的眼睛让她不舒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哪个劫匪抢劫的时候是遮人眼睛的?还那样的小心翼翼。
可她到底没说,她只是看着面前笑容明朗的少年,在金陵城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见到他时莫名变得开朗了许多,只是想起他来的原因,一双柳眉便又忍不住紧蹙了起来。
“你……”
谢池南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笑了笑,坐在她对面,却没立刻说话,而是看了眼明初。
明初当即会意退了出去,和车夫坐在一起,顺道帮他们看看路上有没有多余的耳朵和眼睛,免得回头传了什么不该传的话出去,好在这条街本就人烟稀少,倒是车夫还一脸惶惶不安的模样,显然没认出那是谁,听明初说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稳稳地驾着马车朝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担心我?”
看着少女面上的担忧,谢池南手撑着下巴望着她,他浓黑的眉眼里满是清澈干净的笑意,车帘浮动间,照进外头的落日,落于他的脸上,仿佛有璀璨光泽浮于他的眼中。
赵锦绣却更加拢起眉心,“你还有心思玩笑?”有明初在外头守着,她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压着嗓音与人说道,“你知不知道陛下让你来为了什么?”
“知道啊。”
谢池南依旧笑着,笑容灿烂,语气轻快,眼见赵锦绣柳眉紧蹙,不安萦于面上,这才把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收了回去,柔声安慰道:“你别担心,他现在用得着我们,不会拿我如何的。”
“那以后呢?”
“以后——”谢池南看着她略一停顿,很快又是一笑,他扬起长眉,一脸意气风发,理所当然道,“让他一直用得着我们就是了。”眼见赵锦绣看着他抿唇不语,他忽然又放低了一些声音,柔声问她,“赵锦绣,我过来,你不高兴吗?”
赵锦绣看着面前眼神清亮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然是高兴的。”她如实道。
在这个压抑的金陵城,她原本就没有几个朋友,她和表哥关系是好,可表哥是当今太子,有太多事要忙,至于如堇,她马上要成婚了,要做的事情太多,她也不好过于叨扰,何况有些话,她也没法和这两人说。
只有谢池南。
无论她有什么话,有什么烦扰,她都可以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是——”
她满眼担忧,还欲再说却被少年拿手点唇,温凉的红唇上忽然感受到一抹滚烫,她神色一怔,等反应过来难免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过了……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少年便已收回手指。
“高兴就好。”
少年神色如常,仿佛他做得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赵锦绣心下虽然仍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觉得说出来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些,也就没说什么,她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少年忽然轻轻松了口气,紧跟着心脏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小心翼翼攥着手,唇畔却轻轻弯起。
“家里还好吗?”她问起别的事。
谢池南把紧攥的手藏于身旁,而后点头答道:“都好,就是母亲和嫂嫂很想你,对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赵锦绣接过,未瞧见外头的署名,不由望向谢池南。
“你打开看看。”谢池南笑道。
赵锦绣也就没说什么,低头打开信封,看着纸上的字倒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有些惊讶地抬起杏眼,“小回写的?”见少年点头,又看起信上的内容,小孩写的信和他的性子一样,简言意骇。
寥寥几句,不过是“你让我练的字,我每天都有练”,还有一句“我还想和你一去骑马”。
“他想你了。”谢池南看着她说。
想到最开始那个对她虽然礼貌却也生疏的小孩,如今竟会给她写信,赵锦绣心下不是不触动的,她眉眼弯弯,握着手中的信纸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想你了。”
赵锦绣忽然又听到少年说道。
她神色一怔,抬眸看去,只瞧见少年陷于阴影处显得格外幽深的眉眼,却一眨不眨灼灼逼人,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赵锦绣心下却蓦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赵锦绣不是第一次感受,可当日在雍州,她尚有一探究竟的心思,如今看着谢池南这双幽深的眼睛,她也不知怎得竟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扭过头,心脏也莫名跳得很快。
马车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最后还是谢池南先打破僵局,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反问道:“你家里怎么样?你那两个妹妹还给你折腾事吗?”
听到这话,赵锦绣莫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到底还有些怪异便没像先前似的看着他,而是垂着眼睛说,“没,她们已经定亲马上就要成亲了,也没这个心思再来跟我折腾了。”
当日她从金陵离开去雍州后,家里也怕丽妃把目光落在赵妃如和赵若微的身上,便替两人先定了亲。
赵若微定的是她外祖家的表哥,从小青梅竹马长大,虽然不在金陵,但徐家如今当家的正是徐氏的胞兄,兄妹俩的感情一向要好,即使赵若微嫁到徐州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至于赵妃如定的却是成伯府家的大公子。
赵锦绣听说原本她那三婶给赵妃如定了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李家在金陵城算是个不错的高门,李淮风度翩翩前几年又中了进士,如今也入朝为官了。
这门亲事看着不错,可赵锦绣却知道这李家小儿子爱慕他大嫂已久。
而李家大公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
外头的人看着李家风光无限,却不知里头早已烂透了。
最开始听到这事的时候,赵锦绣不禁为赵妃如捏了一把冷汗,心里也觉得三婶这次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平时在家里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也就算了,如今明知道李淮不是良人还为赵妃如择了这门亲事。
女子成婚若不中意,苦的可是一辈子。
也幸好赵妃如有自己的心眼和手段,最后到底是换了一门亲事。
那成伯府虽然比不上李家风光,可他家大公子,赵锦绣从前在东宫见过,是个温和知礼且有本事的男人,就是命太硬,听说当年他那未婚妻就是他克死的,如今二十四不娶也是怕自己的命克到别人。
赵锦绣是不信命数这一说法的,也相信赵妃如能嫁给他自然也是不信这些。
她跟这两个妹妹都没什么太大的仇怨,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嫁得如意郎君。
“你什么时候进宫?”因为这一打岔,她心里的那些异样也渐渐消没了,倒也能够继续看着谢池南的眼睛问话了。
谢池南看着她笑道:“明天。”
赵锦绣仍不放心,低声嘱咐,“万事小心。”
翌日。
谢池南进京的消息便传遍金陵城了。
当年赫赫有名的谢家二公子又回来了,成了大汉最年轻的安乐侯,可但凡有脑子的,谁不知道陛下此举何为?只不过全都装作不知罢了。
谢池南这阵子也忙得很,每日都有雪花一样的帖子送到府上,便总有消息传出,今日安乐侯去骑马了,今日安乐侯去打猎了……他就像是闲不住似的,每天都得折腾出一些事情来。
赵锦绣却知道他此举不过是为了麻痹天子的目光。
她这阵子倒是每日都能看见他,他打来的那些猎物几乎都送到她家来了,生安最开始还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