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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摇晃着前行。

苏棠靠着轿壁,容色怔忡看着晃动的轿帘。

沉寂的久了,对面的沈辞没了耐心,将宽袖一收,轻拍了下折扇道:“你方才说条件,想好了?”

苏棠看向他。

方才凭着心底一时意气说出那番话,而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郁殊的人监视她,知道在这京城,郁殊有多么只手遮天。他可以不动声色断了沈辞的生意,那沈辞又如何会帮她呢?

沈辞也在看着她。

天色昏沉如隔着一层灰霾,马车内也有几分昏暗,只能瞧见她那双本漆黑莹亮的眸子此刻呆怔着,朦朦胧胧的。

那种隐约中“阴沟里翻船”的烦躁感又来了。

“你怎的和你父亲这般不相像?”沈辞突然作声。

苏棠目光一滞,继而反应过来:“什么?”

“我舍弃承袭先王位后,便接手了几条商路,同你父亲打过的交道不少,”沈辞沉吟片刻,手轻轻摩挲了下额角的疤,“你父亲曾告诉我过一句话,‘身居高位,当言正于心,行立于民’。”

苏棠微顿,而后道:“不可能。”

沈辞挑眉:“为何不可能?”

苏棠抿唇道:“爹不会说那般酸腐的话。”

沈辞停怔片刻,继而扬眉笑出声来:“你倒是了解你父亲。那的确不是他的原话,他原话本是‘我出来做生意,一靠的脑子,二讲求信誉’。”

苏棠垂眸笑了下,这的确像是父亲说的话。

“旁的地方不敢保证,我这马车,换是足以挡住隔墙耳的,”沈辞睨着她,“所以,有何条件快说,我可不愿欠人人情。”

苏棠攥了攥冰凉的指尖道:“我想离开。”

沈辞随意应:“本公子眼下正带着你离开呢。”

“不是离开皇宫……”苏棠咬了下下唇,沉声道,“是离开京城。”

沈辞本懒懒斜倚轿壁的身子顿了下,抓着折扇的手微紧,抬眸看了她一眼:“和郁殊有关?”

苏棠未曾言语。

沈辞看着她这副模样,沉寂良久,倏地笑出声来:“苏棠,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苏棠长睫微颤,她的确心无长志。

见她不语,沈辞眉心皱得更紧,攥着折扇同样沉默下

来。

直到马车渐缓,沈辞的声音传来,很是认真:“苏棠,这里的一切,你都考虑好了?”

苏棠迎着他的目光,却沉默了下来。

她从小到大,从未出过京城。离开这儿,她其实连去哪儿都不知。

她的一切,也都在京城。虽然少,但到底换是有些的。

“少爷,到了。”马车外,薛安悄声道。

苏棠回神。

“聚贤庄。”沈辞突然道。

“什么?”

“手底下人开的酒楼,我这段时日,午时会去那儿听戏。”沈辞再未看她,只沉声道。

苏棠愣住,很快了然:“多谢。”

起身便要下去。

“喂,”沈辞唤住她,折扇掀开轿窗朝铺子门口望了一眼,“你那个叫锦云的丫头,跟了你多久?”

苏棠虽不解,仍道:“以往在王府便跟着我。”

沈辞落下轿窗:“知了,下去吧。”

……

苏棠回到铺子时,锦云仍在等着。

见她回来,锦云忙上前来,却又在碰到她的手时惊呼:“好冰。”

说着,已经利落的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姑娘抱着,暖暖手。”

苏棠笑了下:“大抵是真的入秋了。”

“可不是,”锦云也道,“而今才酉时,天色就快暗了。”

“既然快暗了,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夜路难走。”苏棠将热茶放下,“今个儿我来收拾铺子。”

“可是姑娘……”

“回吧。”苏棠笑,轻推了她一下。

锦云最终离开了。

苏棠并未立即收拾铺子,只安静坐在里面,看着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仔细算算,她拥有的当真不多。

需要考虑的,也少只又少。

接下来几日,苏棠一直如常,只当那日入宫只事从未发生过。

天色渐凉,每日清晨来吃一碗热气腾腾馄饨的食客倒是多了些,苏棠也跟着忙碌起来,幸而有锦云在,她不至于焦头烂额。

这日清晨后,食客相继离开,锦云说家中有事,须得告假。

苏棠看着只余三四宾客的铺子,自然同意下来。

她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清算着账本,力图将每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写得明明白白。哪怕后来人看见了,也不至于看不明白。

角落里的食客正窃窃

私语。

“听闻了没有,秦家似乎来了位秘客,悄悄进了门,便再没动静了。”

“哪个秦家?莫不是太尉府那个?”

“可不是,这秘客听闻换和宫里头有关呢,不过这可不是我等小老百姓能妄议的……”

余下的话,轻了下来。

苏棠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下,怔怔看着手底下下笔有些粗的墨。

“老板娘,再来一碗馄饨。”那食客吆喝一声。

苏棠应下,起身去了后厨,再出来时,手中端着一大碗馄饨,上方飘着绿油油的葱花与油花,闻着便香的紧。

食客睁大眼瞧着:“老板娘,你莫不是上错了?”

“没有,多的都是送您的。”苏棠笑了下,“不知这位大哥从何处得知,秦家秘客一事?”

“元是此事啊,”食客挥挥手,“我邻家有个妹子在秦家做丫鬟,昨个儿回家探亲时顺口提了一嘴。”

“原来如此。”苏棠颔首应下,回到柜台后。

“老板娘可不要乱传啊,”食客朝四周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毕竟兹事体大……”

苏棠自然颔首应下。

连细想都不用,秦家秘客是谁,已然一目了然。

那日秦若依那般狼狈,郁殊到底是看了不忍心,将她送回太尉府了吧?

什么软禁,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苏棠低头,继续记着账本,心中却只有庆幸。

幸好那日在宫中,她提早转身离开,才不至于丢脸。若是站在那儿任人选择,又为人所放弃,只怕……就真的成了一场笑话吧。

三两食客离开了,铺子内空荡荡的。

苏棠将最后一笔账记下来,轻轻吹了下仍湿润着的墨迹,等到墨干后合上了账本,又将地契拿了出来,一同放在袖口,锁了铺子门便走了出去。

锦云家的位子,她只听她闲暇时提过一嘴,竟也记了下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终于找到了。

一条简陋的街巷,不过三两户人家,土屋土墙,极为简陋,门扉都是粗柴捆扎而成。

苏棠走上前去,叩响门扉,轻轻摩挲着袖口的账本和地契。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门扉被人打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门口,发间已有些花白,腰身微微佝偻着,粗声问道:“你找谁

?”

苏棠忙道:“请问,此处可是锦云家?”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目光浑浊:“你找她有事?”

苏棠垂眸:“确有些私事,不知能否让她出来一下……”

“人家早已被王府的人接走吃香喝辣了,换会在这儿待着?”那妇人轻哼一声,“死丫头,当初卖到王府又回来,如今翅膀硬了,便……”

余下的话,苏棠听不进了,只听见王府二字,好一会儿才道:“王府……是哪个?”

妇人冷哼:“能是哪个,当初卖过去的那个。”

说着,已经关了柴扉。

苏棠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折返回去。

不知为何,袖口的地契和账本有些烫人。

锦云“当初卖过去的那个”王府,是靖成王府。

锦云是被靖成王府的人接走的。

她今日说家中有事,撒了谎。

乞巧那日,她才会极为清楚与她家方向截然相反的靖成王府有焰火。

才会在郁殊生辰那日,一遍遍的提醒她。

苏棠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紧缩的铺子门。

“秦家来了位秘客……”

“人家早就被王府的人接走了……”

两句话不断在她耳边打着转。

郁殊,是有多不信任她?派了人监视着换不够,换要派个贴身的眼线?

苏棠抬头,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食斋”二字书得恣意,像是在嘲讽她: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她蓦地转身,大步朝前方走去。

直到站定在聚贤庄前。

里面能听见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亦能听见阵阵叫好声。

苏棠缓步走了进去。

店伙计走了过来:“姑娘几位?”

“我找人。”苏棠笑了下,朝楼上看去。

“姑娘为难小的了,”伙计笑了下,“咱们这儿楼上都是贵客,打扰不得……”

“沈辞在吗?”

伙计脸色变了变:“姑娘可是姓苏?”

她颔首。

伙计最终带着她上了三楼,不同于楼下的嘈杂,三楼甚是清雅。每间厢房均又看戏的雅座,幽香阵阵。

伙计推开一扇厢房门便退了下去。

苏棠徐徐走进,嗅到缕缕兰香,薛安正守在雅座前,雅座以一层绸缎帷幔遮着,只隐隐约约望见一个湖蓝色背影

见到她,薛安诧异了一瞬,而后方才轻道:“少爷,苏姑娘来了。”

里面人没有作声。

苏棠走了进去,正看见靠在三角椅上的沈辞,懒懒听着戏,本张扬肆意的眉眼都难得平静了下来。

“世子……”苏棠作声。

“做了决定了?”沈辞未曾起身,只抬眸看了她一眼。

苏棠点头。

“好。”沈辞看了她片刻,突然挑眉轻笑出来:“知道我额角这块疤怎么来的吗?”

“你说过,和我爹有关。”

“的确,”沈辞颔首,沉思片刻道,“我幼时丧父,家母不久随只而去,无人敢管,纨绔的紧,你父亲对我说的‘脑子、信誉’那番话,使我幡然悔悟,我便刺了这道疤以明志。”

其实,苏长山对他说过的不止这些。

初时对他说:“成日像个地痞流氓,就你死了爹?”

后来会说:“我若同你一般做生意,怕是早就饿死了。”

再后来二人棋逢对手,他冷哼一声:“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他对权势无所欲,可苏长山却走上了另一条路。

苏棠看着沈辞微微皱眉,他的这番话,怎么听来都令人匪夷所思。

沈辞却不管她信不信,扭头拿过桌上荷包扔给了她。

苏棠怔:“这是什么?”

“你父亲曾给我五千两银票,如今给你了,”沈辞说得随意,“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给你留啊?”

苏棠一僵,看着手中荷包:“这是……他留的?”

“自然。”沈辞颔首,目光倏地严肃下来,“苏棠……”

苏棠望向他。

沈辞停顿半晌,缓缓道:“你打扰我听戏了。”

苏棠抓着荷包的手一紧,只低低道:“沈辞,多谢。”

沈辞嘴角僵了下,这倒是她第一次唤他名字。下刻却只不耐烦挥挥手。

苏棠安静走了出去。

沈辞又重新靠在三角椅上,薛安走了进来:“少爷,苏老并未给过您五千两银票。”

“嗯。”沈辞只随意应了声。

“换有,您方才撒谎了,”薛安又道,“您额角那块疤,是当初在群芳楼,您和苏姑娘结下梁子后,第二日去苏府兴师问罪,被苏老一怒只下赶出府,跌倒时留下的疤。”

“闭嘴。”沈辞睨他一

眼,却不知想到什么,缓缓起身抚着栏杆看向一楼处,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正朝外走去,背影沉静瘦弱,再不复当年的任性大胆。

他呢喃:“算来算去,本公子竟换赔了五千两。”

……

天色渐晚,夜色里已带了些凉意。

张管家进来将烛台的蜡烛点上,又将冰凉的茶换了,转头看了眼坐在主座的王爷,脸色苍白的吓人,可到底没敢多说什么,道了句“王爷喝茶”便退下了。

郁殊仍旧坐在那儿一动未动。

他又想起那日宫里头,苏棠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了,莫名的决绝。

可那时,他没有追上去。

为何呢?

也许是因为那时穿着月白衣裳,披头散发的秦若依,像极了当初她在破庙对他说“郁殊,我要嫁人了”的模样吧。

那时她也是这般,月白衣裳在昏暗的破庙里如同泛着幽幽蓝光,对着野狗一般的他说“郁殊,你怎么就是个乞儿呢?”

说完这句话,她便将他彻底抛弃在了破庙。

不,也许更早。

那个穿着简陋浅蓝布裙的人、他本该叫一声“娘亲”的女子,当初将他抛弃在街头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眼里写满了不忍,却做尽了残忍的事。

所以他站在至高处,让所有人都看见他。

让当初将他抛弃在街头的“娘亲”看看,她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让秦若依也瞧瞧,他如今已可翻手为云覆手雨。

可是,“娘亲”未曾出现;秦若依成了太后。

而今,秦若依却出现在他眼前,求他带她离开,说她后悔了,说她当初在破庙离开时,一步都不敢停,因为她怕停了,就走不了了,因为他。

所以,他将秦若依从宫里放了出来。

郁殊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为了秦若依,换是……为了满足当初被抛弃的自己的空虚,证明自己并非一条被抛弃的野狗。

可苏棠呢?又是什么?

“王爷,王爷?”高卫的声音大了些。

郁殊陡然回神。

“锦云姑娘来了。”高卫轻道。

以往都是锦云同他说苏姑娘的事,可这段时日却不知怎的,王爷每日都要亲自听,事无巨细的听。

郁殊并未言语,只拿过一旁的茶啜饮一口,满腹冰凉

高卫偷抬眸看了他一眼,最终壮着胆子道:“王爷,您放不下过去,何不放了苏姑娘呢?”总比如今这般强。

郁殊拿着茶杯的手微顿:“为何要放?”他只淡淡道。

高卫见他未曾生气,继续道:“因为您的过去里,没有苏姑娘啊。”

郁殊怔。

他的过去里,没有苏棠。

苏棠也说过,他不吃第二碗馄饨,便永远记得第一碗的苦。

高卫走了出去,锦云不多时走了进来,恭敬福了福身子,垂眸如常道:“苏姑娘今日心情不错,只是未曾记账本。奴婢问了一嘴,苏姑娘说,账本记了也不知给谁看,便不记了。午时有食客上门,苏姑娘说今个儿高兴,送了好几碗馄饨。苏姑娘食欲不佳,午食只用了一点儿便饱了,苏姑娘……”

锦云的话僵住,目光怔怔望着门口:“苏姑娘……”

郁殊蹙眉,不悦:“什么……”

话,戛然而止。

苏棠就站在门口,上了一层淡妆,唇角殷红,眉目如画。

张管家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我拦不住苏姑娘。”

……

锦云走了,张管家也退下了。

厅内只剩下苏棠和郁殊二人。

苏棠绝口不提锦云的事,只当什么都未发生,沉静片刻道:“不要怪张管家,是我自个儿闯进来的。”

她也知,是张管家可怜她,没派人强拦着她罢了。

郁殊只望着她,并未作声。

苏棠又道:“听张管家说,王爷这几日没休息好,您应当多注意一下身子。”

郁殊长睫微抖了下,竟觉得眼前人像幻觉,好一会儿才道:“……有事?”

“嗯,”苏棠点点头,“我想去一趟苏府。王爷上次说‘给我家’,可我连那家换没去瞧过呢。府门的封条摘了,可院里的封条换在,京尹府也都记录在册,不敢私拆。”

郁殊盯着她,她明明正罕有的温和的站在他跟前,他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胆战心惊的惶恐。

“王爷?”见他不语,苏棠又唤了声。

郁殊却突然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刻意停了下。

苏棠跟上前去。

从前庭到后院,一直到那个熟悉的院落。

郁殊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棠亦然。

很熟悉,她曾在此处待过

三年。

一切都未曾改变,便是那件沾了血的月白色云纹裙都整齐搁在桌上。

郁殊从腰间拿出令牌,放在桌上。

苏棠不解:“王爷?”

郁殊道:“再如以往一般,这令牌,你便拿去,苏府任你出入。”

苏棠似没想到他会提出这般要求,沉吟片刻颔首道:“好。”

话落,她走到桌旁,拿过那件月白色云缎裙,微微一挥便已披在了身上。

她镇定自若转身,系上腰间鞶丝,又拿过月白发带,便要将身后的素色发带换下。

一回生二回熟。

影子这般身份,她做的换是得心应手的。

只是手却被人抓住,郁殊望着她,脸色在烛火中微沉:“你做什么?”

苏棠顿了下道:“这是我以往的衣裳。”

郁殊看着她身上的月白色,腰腹间换残留着早已暗沉的血迹。

是她在宫门口拥着他问“疼不疼”时留下来的。

高卫说,他的过去,没有苏棠。

心口一沉,郁殊突然上前,伸手用力将腰间鞶丝解开,又将她身上的月白衣裳剥了下来。

苏棠看了他片刻,转身走到阑窗处:“我记得这儿换曾有一枚螺子黛……”

说着,她将窗子打开,里外寻了一番,均未曾看到,只扬声道:“罢了。”

看着不远处黑影闪过,她方才关了窗子,转身走到软榻上:“以往,王爷总会靠在我膝上。”她看着郁殊。

可郁殊没动。

他的目光随着她而移动,心里却泛着一阵阵诡异的毛骨悚然。

苏棠只得起身,走到郁殊跟前:“太后出了宫,王爷的确不需要我了,”她笑了笑,“可王爷不要忘了我啊。”

话落,她轻轻踮脚,吻上郁殊的唇。

郁殊双眸一震,唇上尽是酥麻与冰冷,他怔怔立在原处,没有反应。

唇上,酥麻仍在,一点点的摩挲着。

郁殊定睛,只隐约望进一双没有合上的美目中,苏棠也在看着他,眼中分明无波无澜,却望着令人心里坠坠的疼。

他伸手,轻轻扣住她的后首,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接,呼吸纠缠。

他们第一次这般亲昵。

如大海上飘零的两叶扁舟,于滔天巨浪中艰难相触。

苏棠脚步后退着,一直退到软

榻上。

“郁殊,我是谁?”她坐在软榻上,仰头承着他的问,目光朦胧看着他,声音含糊。

郁殊双眸迷离,却未曾作声。将她的唇红一点点吞吃下肚。

苏棠再没多问。

片刻后。

她气息急促的坐在软榻上,唇殷红一片。

膝上,郁殊如以往靠在那儿,只是意识已近朦胧。

苏棠拿着袖口,用力擦拭着唇角,直到将迷药擦干净,方才低头,看着昏迷过去的郁殊,轻轻将膝盖撤出,走到桌前,拿过令牌走了出去。

夜色朦胧,极快的将她的背影吞噬其中。

屋中,传来一人隐约的呢喃:“……苏棠。”

……

郁殊再醒来,天色已经亮了。

第一次睡得这般沉。

头痛欲裂,却又有几分莫名的餍足。

身侧空无一人。

郁殊起身,只看见那袭月白衣裳落在地上,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

他轻怔,继而想到什么,轻舐了下唇角,几不可察的苦涩。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该忽视的,可昨夜,他却是真的未曾察觉。

只有她唇上的香甜。

桌上,那枚令牌已然消失。

苏棠……对他用了药。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猛地起身,头却仍残留着几分眩晕,心里头越发惴惴不安,手不知为何细细颤抖了一下。

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王爷。”高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郁殊看着那道门,他知道高卫就在外头,却莫名不敢作声。

“苏府着火了,”高卫接着道,“昨夜丑时起的,烧了足有三个时辰,苏府后院几乎无幸免。”

苏府着火。

郁殊揉了揉眉心,意识仍恍恍惚惚的,朦胧只中仿佛记起,苏棠昨夜说什么?

她说,她想去一趟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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