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弑给白昭乾看的第三个是一个综艺节目的项目,这个节目已经是办了第三季了,前两季做的都十分成功火爆,也有了一套完整的节目体系。
如今第三季已经开始了各种投资招标,许多人都蠢蠢欲动。
之前投资了前两季的公司基本都赚翻了,因此这次第三季的招标一开始,封弑手底下的人立刻就把方案书呈上来了。
“这个,有什么问题么?”封弑拿过方案看了看,觉得可行,而且未来的效益也挺可观的。
“唔,像你员工写的什么未来收益之类的我是不懂啦。”白昭乾解释道,“娱乐圈里的门道我也不太了解,所以我刚才看的时候,都在看演员表和照片之类的。”
封弑了然,难怪刚刚看他捧着手机忙活。
“面相?”
白昭乾一拍手,“对啦!
他将自己的手机送到封弑面前,“你看这个人。”
封弑低头扫了一眼,白昭乾搜的是节目这一季的主嘉宾,也是咖位最大的常驻,是个十分有名气的中年男艺人,经常以一个成熟稳重的帅大叔形象出现,加上身材好长得好,还拿过不少奖项,在大众之中好评颇多,路人缘也很棒。
就连封弑这个不怎么关注明星的人都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白昭乾听了封弑总结的这大叔艺人受到的外界评价,撇着嘴嫌弃脸。
“披着人皮的恶狼,包装精美的垃圾,人模狗样衣冠禽·兽,迟早翻车!”
封弑有些惊讶。
白昭乾摆摆手,似乎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反正这人不太行,我是不推荐的,不过这是你的公司,最后还是……”
“这个不考虑了。”封弑说完,将方案拿起来一折,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对白昭乾道:“阿乾有什么推荐?”
“刚刚那两个都还可以。”白昭乾边说着边在方案书里翻找了一阵,拿出来另一份。
“这个不错,每个人都挺面善的,而且属于心思灵巧但是没有邪念的那一类。”白昭乾边说边伸手点了两个,“如果你以后要开什么影视公司,这两个可以挖过来,绝对爆火!”
封弑看了一眼那份方案,也是一个综艺,但是请的四五个艺人都没什么流量,也就是所谓的小糊咖,而且剧组也穷,因此虽然方案不错,但是并不在封弑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白昭乾这么一说,封弑的想法倒是变了一些。
毕竟最大的问题就出在钱么,但是再穷的节目组,只要封疆集团想,就能让他变成巨富。
“好,我知道了。”封弑点了点头,将那几份白昭乾挑选的方案郑重收好,打算明天到公司后放在会议上讨论。
过了没多久后,白昭乾点头的那两个网剧果然小爆了一阵,几个主演都成了不错的流量艺人;
而白昭乾怒喷了一阵的那个中年男星果然上节目之后丑态毕露,大男子主义直男癌属性暴露不说,后期还翻车了,被人扒出来做了很多猥琐下·流之事,节目被网友喷了个半死,最后草草收场。
至于白昭乾郑重推荐的那个糊糊综艺,六个常驻嘉宾有一半碰巧在机缘巧合只下爆火。
而当时综艺都已经拍完了,还因为封疆的注资所以拍摄条件好得不得了,一下就把原本无人问津的一个小节目奶成了爆款,让节目组和封疆集团这个投资方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白昭乾帮着封弑“参谋”了一下几个项目后,回到了楼下准备开始收拾东西。
封弑端着碗下来,倒了面汤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上前帮忙。
“我住哪儿呀?”白昭乾边拆箱子边问。
“客卧都收拾好了,你挑一间就行。”封弑道。
白昭乾一听立刻来了劲儿,把封弑的别墅整个都给逛了一遍,上次虽然来过,但是却没走的那么细致,这次里里外外都绕了一圈才发现……
有钱人家真是大啊!跟个迷宫城堡似的。
“那我住这间吧,窗外还能看到池塘,朝向也好,而且感觉整个别墅的风水吉阵阵眼就在这里附近。”白昭乾指着一间房间门道。
封弑一挑眉。
白昭乾注意到旁边的另一间门开着,好奇地探头,“诶,这一间有人吗?”
封弑长睫低垂注视着少年,轻声道:“上次才住过,现在就认不出来了?”
白昭乾:!!!
“是你的房间呀?”白昭乾把门推开一丢丢往里看了一眼。
还真是!
“那我们不是住两隔壁,好有缘喔。”白昭乾感慨了一句。
“嗯,是挺有缘。”
白昭乾进了自己挑的房间,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格局是和封弑的主卧对称的,而且卧室里还有一个小门,门推开是一个通道,可以直接去到对方的卧室。
“哇,这里还有一条路诶。”白昭乾拉开门,回头问封弑,“你平时会过来这边吗?”
封弑摇摇头,又道:“有这个也好,直接过来也方便。”
“不过当初为什么会设计一个这样的东西啊?”白昭乾好奇地问了一句。
封弑蹙着眉思考了片刻,表情微微一僵。
白昭乾顾着打量房间没注意,没听见封弑回答,转头看他。
“可能就是随便设计的吧。”封弑糊弄了一句。
“不可能吧。”白昭乾还以为是封弑不记得了,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封弑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
片刻后,白昭乾哎了一声,抬起头无辜又有点无措地看着封弑。
他挠了挠后脑勺,“那个,我是不是选了不该住的房间啊……”
“你查到什么了?”封弑声音有些沉,一双眼瞳似乎比平日还要深邃一些。
白昭乾照着手机上搜索到的内容一字一句念道:“它说这种叫夫妻房,有的时候为了保证睡眠质量,两夫妻会分房睡,中间加这一条过道经常会设计成浴室或者办公区。”
封弑沉默了一会儿,这里当初本来是要设计成浴室的。
但是当时他身体不好,也没想过恋爱,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能救他白昭乾,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位天降的“神救兵”发展出这样的感情。
因此当时的封弑直接忽视了这个设计,甚至还想过把这通道堵了。
只不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会有这般巧合。
“那我换一间好了。”白昭乾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肩头。
封弑看着他道:“无妨,住吧。”
白昭乾:“可是以后……”
“住吧。”封弑不容置疑地道,见白昭乾似乎还有所犹豫,他又补了一句,“如果以后能和那个人在一起,我应该会和他再买一套新房住的。”
白昭乾一想也是噢,结婚要搬新房的,他立刻轻松起来,连封弑看着他的眼神有多深都没注意到。
白昭乾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最后从一个包装十分严实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大的泡沫箱,神情十分郑重。
封弑刚刚替他把行李箱放到最顶层的柜子里,回来后看到了,也有些感兴趣地注视着。
他看着白昭乾拆开泡沫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木质的筐,上面还有各种雕花浮纹,放到了一张香案上。
封弑记得这个叫神龛,是用来放神像的。
老爷子替他请过很多牛鼻子道士,各门各派的都有,封弑虽然厌恶,但是也知道每个门派都有供奉自己的神,似乎还得喊那神像祖师爷。
一想到要跪什么神像还得烧香顶礼磕头,封弑就一阵嫌恶,甚至有些反胃。
不过说起来,他好像还真没问过白昭乾的祖师爷是谁,白昭乾自己也没说过。
对白昭乾的好奇心战胜了厌恶心理,封弑抱着胳膊看了下去。
白昭乾将神龛摆正后,像往常一般对着空荡荡的神龛上了三炷香,心理默念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够顺风顺水继续赚大钱呀。
烟转过头,他就见到封弑一脸奇怪地看着这边。
仔细看看,男人的眼神正看着的,似乎就是那方神龛。
“你也要来上几柱香吗?”白昭乾问道。
封弑从神龛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白昭乾:“阿乾供的是什么神?”
白昭乾问了几句,有些好笑:“你居然还知道会供奉神像啊,难得。”
“嗯,怎么说呢……”白昭乾摸了摸下巴,“我没有传承,所以供的不是任何一方或者任何一脉的祖师爷,当然了,我也没觉得那些什么什么神有什么供头。”
封弑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供的,是气。”白昭乾道。
封弑一愣,气?
“一气化三清,三清就是人们常说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也就是道教体系里最高的神。而所有门派不论是哪一门哪一脉,源头都是‘气’。”白昭乾又成了科普小助手,“简单来说,我供奉的就是道教中一切的本源。”
封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本源……”
“打个比方吧,简单来说,你平时知道的那些道士,他们拜的都是徒子徒孙,我拜的是祖宗。”白昭乾道。
封弑一挑眉,“那你辈分还挺高。”
“你要不也来上柱香?”白昭乾笑嘻嘻,示意装香的木盒就放在旁边,封弑要就自己取,他则抱着拆出来的箱子跑出去了。
封弑走到神龛前,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在知道了白昭乾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后,他少见的并不觉得抵触,反而是白昭乾刚刚说的“气”,让他有些特殊的感觉。
白昭乾扔完垃圾从外边回来的时候,香炉里已经多了三柱烧得正旺的线香。
他笑眯眯地拍拍封弑的肩,“放心吧,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真的?”封弑转头盯着他。
“嗯呢!”白昭乾一点头,下意识地觉得封弑不就是求刚刚那几个投资方案顺利,保佑他发财的事儿嘛。
他看封弑最近面带红云,是有财运的吉兆,这点小愿望肯定能实现的啦!
白昭乾说完,就见封弑十分明显地笑了一下。
哇,这么开心啊?!
啧啧,原来封弑这家伙也是个隐藏的财迷喔!
东西都收拾好了,白昭乾铺好床上去打了个滚,窝在被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封弑盯着衣服下摆露出来的那截雪白纤细的腰肢看了一会儿。
“阿乾。”
“怎么啦。”
“来。”
白昭乾坐起来,就见到封弑站在那条房间内的“密道”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白昭乾一歪头。
“来拿你的衣服。”封弑道。
白昭乾一头雾水地跟着封弑去到了主卧的衣帽间,这才想起上次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没带走,穿的是封弑买的。
脏衣服早就洗好烘干叠进了衣柜里,除此之外,衣柜里还有一堆新的衣服,全是白昭乾的尺码。
“之前觉得还不错,就顺手买了。”封弑面对白昭乾疑惑+询问的目光,语气十分从容地解释道。
白昭乾还在等封弑的下一句“这里一共XX元,刷卡还是现金”,可是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白昭乾眨眨眼。
“那我搬走了?”
“放这里也行。”封弑道。
“那不用不用。”白昭乾赶紧摇头,“我那儿不是还有超大一个衣帽间,不利用起来不是浪费了。”
这时,封弑恰好接到个电话,于是出门谈事情去了,白昭乾就穿梭在两间卧室之前,吭哧吭哧地搬衣服。
因为一个人太无聊没人说话,白昭乾边搬边在那儿嘀嘀咕咕。
封弑的衣品其实蛮好的诶,怎么平时都只穿西装呢。
上次在湘西他穿自己卫衣那次不是挺帅的么,干嘛每天西装革履,穿得人都古板了。
白昭乾把衣服搬完后,发现这柜子的角落里还挂着一件西装,他抓着衣袖看了看,就见那袖子上有一个脚印。
一旁传来推门声,白昭乾提着西装回过头,“封弑,你这件衣服脏了喔!”
“嗯?”封弑关上卧室门,走进衣帽间。
白昭乾晃了晃手里的西装,“这件脏了喔,上面有个脚印。”
嘿嘿,没想到封弑也有这么马虎大意的一天,把脏衣服都挂进柜子里了。
白昭乾心里刚想完这句话,就见男人抱着胳膊朝他一挑眉。
“是啊,衣服脏了。”
白昭乾听着他怪怪的语调,一歪头,对呀,衣服脏了。
袖子上有个鞋印,不知道是谁…踹……的。
白昭乾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
封弑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着他,想起来了?
白昭乾心说完蛋了完蛋了,他见封弑第一面的时候踹过他一脚。之前他还怕封弑记仇,可相处久了后因为太过融洽,白昭乾早就把这事儿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谁知道这衣服他还留着啊!
白昭乾脸上带着假笑,十分刻意地一拍手,“哎呀,我想起还有件事儿没做呢,先回去了啊!”
他把西装往柜子里一挂,瞅准了封弑身旁的门缝儿就想要溜出去。
完蛋了完蛋了,这家伙还在记仇,自己还搬到他家里来了。
自己这叫啥?
自投罗网!
下一步叫啥?
瓮中捉鳖!
白昭乾想要脚底抹油,可刚走到门边,封弑便转过头。
“阿乾要去哪儿?”
眼神锋锐,令人不敢直视。
白昭乾眼神飘来飘去,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气,“啊那个,我,我有点急事嘛不说啦先走……嘤!”
封弑修长的手指捏着白昭乾颈后的软肉,跟提溜一只小猫儿似的,轻轻松松就把人捉了回来。
闷哼一声,白昭乾后背贴在了门板上,仰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封弑。
男人就站在身前半步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神色有些玩味。
“阿乾不是对那件衣服很感兴趣?”
白昭乾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垂头丧气道,“好啦,我替你洗干净就是了。”
“洗”封弑手指撩着白昭乾额前一缕卷毛把玩,“为何要洗?”
白昭乾又眨眨眼,难道不是要自己替他洗衣服的意思吗?
他都脑补了一出他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服蹲在小溪边拿着大木槌一边擦眼睛一边替封弑捶洗衣服的悲惨大戏了。
“这么好的东西,不留着岂不可惜。”封弑挑起一边嘴角。
白昭乾看着他充满算计的这个笑容,哇了一声。
这家伙是想秋后算账!抓着自己的这个把柄,以后就可以要挟自己了!
封弑一挑眉,对啊,他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只要我厚颜无耻完全不愧疚你不就没办法了吗?”白昭乾眨眨眼道。
封弑:…………
“嘤……”后脖颈子又一阵酸麻,白昭乾浑身瘫软地趴在封弑胸口,握着拳头无力地捶他,“我错了我错了,封弑,你别捏了。”
封弑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白昭乾揉着酸麻的后颈,满脸怨念,而后就见封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送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呀?”
封弑微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打开看看。
白昭乾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铺了一层红色绒布,六枚古朴的圆形方孔钱躺在里面。
“这是,乾隆通宝?!”
封弑点头,“嗯。”
白昭乾抬起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所以上次封弑问他卜卦最好的工具是什么,而且还问的那么详细,根本不是他自己想学,而是为了给他挑礼物。
“怎么了?”封弑感觉到白昭乾的情绪有些怪,问道。
白昭乾捧着盒子摇摇头,唇瓣抿成了一条缝。
封弑抬起手,手指扣住他的下巴,不让白昭乾低下头。
他微微蹙眉,有些强势地逼问道:“怎么不高兴?”
“没有,高兴的。”白昭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微微侧着脸,声音渐小,“就是从小到大,还没有人会这样……”
从小……封弑一怔。
白昭乾没注意到封弑的表情,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乾隆通宝其实铸造的量特别大,存世也多,要买来并不难。
但白昭乾刚刚看了,封弑给他找来的乾隆通宝其实是母钱,也就是在大批铸造前用来打样的样钱,铸造雕刻都要比其他的通宝要精细很多,而且因为数量稀少,价格特别高昂。
但最让白昭乾心潮波动的,还是封弑的行为。
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这人便把话记到了心里,还特意替他寻来。
这样的经历于他而言,确实从未有过。
“谢谢你。”白昭乾垂着脑袋,小声道。
“送给阿乾的乔迁礼,当然不能马虎。”封弑轻声回答,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但白昭乾刚刚那句话,让封弑很在意。
少年几次少见的情绪波动,封弑基本都遇上了,他知道白昭乾过去有故事,但是他从没有详细问过,而是静静地等待对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可他从没有预料到,白昭乾今日只是说了一句话,冰山只浮现出了一角,却能让人那么心疼。
看着白昭乾乌黑的发顶,封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岔开话题道:“好了,忙活一天了,去洗澡休息吧。”
他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可心乱如麻的白昭乾现在思维特别活跃,脑袋容易乱想。
于是他抬起头,脸蛋红红地看了封弑一眼。
茫然了片刻,封弑也想起来了上次白昭乾来借住,在洗澡时发生的乌龙事件。
原本有些怅然的气氛立刻变得暧昧黏糊起来,封弑轻轻咳了一声,“你房间的浴室已经准备好用具了,咳……”
白昭乾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那我走了。不过没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
封弑扯了扯衬衫衣领,看他。
白昭乾捧着盒子,难得的有些局促,“那个,晚安。”
闻言,封弑的眼神一柔。
良久后,他轻声开口。
“嗯,晚安。”
白昭乾回到房间洗了个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搬家前白昭乾带小黑出去把旧小区的孤魂野鬼全抓了,吃得太补了的缘故,今晚小黑特别安静;而宁昉的魂魄也在玉瓶里安静休养着,没有出来过。
白昭乾站在房内,盯着那神龛看了一会儿,上前。
他抽出三根香点燃,这次他没有求自己大富大贵,而是在鞠了三躬后,轻声道:
“请保佑他,一生得偿所愿吧。”
睡前,白昭乾将那六枚乾隆通宝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心绪有些乱。
于是……
他把那台老式计算器拿了出来。
“六乘以……”
在白昭乾听了那在他耳朵里堪比歌唱家的机械女中音报出来的一串数字之后,他胸膛里原本沉重的那颗心呼啦一下,立刻爽快了起来。
啊,这么贵!
啊,还免费!
啊,真是天籁之音!
一骨碌钻进被子里,白昭乾心情轻松地打了个滚儿,没过多久,便在檀香燃烧的味道之中沉沉睡去。
神龛前,香火星星点点地落下,坠入香炉中断裂。
刹那之间,烟云乱,却无风。
沉寂了许久的骨戒突然灼烫起来,床上的白昭乾微微皱起眉头,不安地翻了个身,却并未醒转。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骨戒中蹿出,却不似往常一般窝上/床将安眠的白净少年揽进怀里,而是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朝两间卧室之间那面墙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封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周身一冷。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天花板的吊顶,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四周传来汩汩的水声,带着难以忍受的极寒直坠颅顶,可相反的,脚底下却灼热万分。
封弑低头看去,就见自己脚底下蔓延着大片白色的火焰。
冰火两重天?封弑有些难受地蹙起眉头。
寒意冻得他眼睫上结了一层霜,可脚底的诡异火焰却烧得视线模糊,封弑甩了甩头,有些难受。
寒与热开始从体外钻进四肢,双手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而双腿则像被烈火活活烧融了皮肉。
封弑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忍耐,随着感知越来越明显,他抓紧的双拳微微颤抖,指甲逐渐嵌入皮肉。
只是下一刻,那极寒和极热却猛地从四肢冲向了心脉,血管好似被烧断后再被瞬间冻住,寸寸迸裂。
隔壁传来一声痛呼,一直被心口的骨戒烫得皱眉的白昭乾立刻惊醒,他一连踹开两道房门,冲到床边。
“封弑!封弑!”
封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缩成了一个黑点,连眼神都是发直的。
白昭乾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封弑瞬间回过神,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白昭乾注意到他额头上全都是汗,甚至连青筋都突起来了。
他拿过纸巾,想要替封弑擦一下,结果手刚触上额头,就被人猛地揽进了怀里。
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白昭乾眨眨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封弑的背。
“做噩梦了?”白昭乾问。
封弑少有地出现了一种波动很大的情绪,他霸道地把白昭乾抱在怀里,手禁锢着少年的腰,脑袋也埋在白昭乾的颈窝里。
“别动。”
刚刚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而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和眼前的人表露自己的心意。
“别怕,别怕。”白昭乾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过了许久,环着自己腰间的手逐渐松开,白昭乾替封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封弑垂眼看着他的动作,良久,他轻轻握住了白昭乾的手掌。
白昭乾以为他还在紧张,于是抱着开解的心态问道:“你刚刚,究竟梦见什么了?”
他问出这句话,就发现封弑的眼神变了。
封弑刚刚一直沉浸在差点和白昭乾分离的悲伤里,梦里的内容被自动剔除出了脑海,可此时白昭乾一提醒,他便全都想起来了。
在他经过了极寒极热的地狱般的折磨后,画面一转,封弑看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边,有两个人。
一人气质出尘,白衣胜雪,三千青丝挽起垂在肩后,站在岸边,低头俯视。
另一个身影看上去要更加高大强壮,却俯身跪在地上,一举一动尽是臣服。
那两个人中,其中站着的,是白昭乾。
而另一个跪着的……
是封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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