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乾这话一出,许家父子二人脸色就是一变,尤其是许与山,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事儿,脸色都白了。
“那岂不是大凶之兆?”一旁的许言彬惊呼出声。
都踩到了老虎的尾巴,这除非自己把腿塞进虎口里,否则不能更凶了!
谁知紧张的父子俩就见白昭乾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
“《周易》上记载的履卦卦辞是:履虎尾,不咥人,亨。”白昭乾将桌上的硬币扫到一旁,“而变爻在第四爻,爻辞为:履虎尾,愬愬终吉。意思就是虽然踩到了老虎的尾巴,但由于足够恭敬谨慎,因此没有被老虎反咬一口,是吉祥的征兆。”
许与山听着听着眼神飘到一旁,似乎若有所悟。
“只不过还有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六爻之中,四爻夹在第三和第五爻之间,而这二者均是大凶,四爻夹在其中,说明现在的态度已经恰到好处,多则过满,少则不够。”
根据《周易》所载来分析,退一步则过于柔弱却自不量力,进一步则太过刚强肆无忌惮,前者容易自取其咎,后者则太过嚣张容易惹怒“老虎”,遭到打压。
许言彬一开始还能听懂,现在他的脑袋也已经蒙掉了,边抓头边看他爸。
不过,许与山似乎对这番话感悟颇深的样子,良久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深深朝白昭乾鞠了一躬。
“白小先生,许某明白了,多谢您提点。”
许与山抬起头,看向白昭乾时的表情已经变了许多。
他之前的确听说过白昭乾的事迹,但在他心里,这毕竟只是一个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学生,虽然传的神乎其神,但许与山的感触终究有限。
可今日一见,许与山除了面对面地感受了一次白昭乾出尘的气质和相貌之外,还有刚刚的这一卦,直接让白昭乾在他心里的地位上升到了史无前例的最高点。
许言彬傻呵呵地眨眨眼,看看他态度恭敬有加的亲爹,又看了看自己的好朋友。
怎么了这是?
他不知道的是,前段时间许与山在和一家大公司合作的时候,采取了十分激进的合作态度,对方却意外地一再退让,顺利地取得了很好的合作条件。因此这段时间,许与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更进一步,来取得更多的合作利益。
简单来说,就是人心不足。
但今天白昭乾的一番话,让有些上头的许与山立刻清醒了过来,同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两天他和合作方洽谈时,对方隐隐展现出来的有些不对的态度其实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要是他再不停地逼近,把对方逼急了撕破脸不再合作,那绝对是一笔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小事小事。”白昭乾摆摆手,示意许与山不必那么严肃,“许言彬在学校也经常照顾我的,您是他父亲,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么……钱还是得收的。
不过可以打折。
于是,白昭乾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背包里十分有仪式感地拿了个黑色计算器出来。
机械女中音报完一串冰冷的数字后,白昭乾将打了九八折的价格告诉了许与山,当然,他很厚道地抹掉了位数的六角两分钱。
许与山面庞抽搐着付了钱,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给白昭乾塑造的仙气满满滤镜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白昭乾美滋滋收了钱,转头就见封弑目光直勾勾的,眉头紧皱,或许是因为眼睛比平时瞪得大一些,格外传神,眼底的意思比往日更加容易看懂。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愣神了一断时间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白昭乾身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白昭乾转头。
“咳……”封弑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白昭乾突然一拍手。
“啊,你放心吧,你也有打折的!”
封弑:…………
白昭乾笑眯眯地看他,心说封弑这下应该高兴了吧,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还压低声音悄咪咪道:“我给他们都打98折的,给你多打一些,95折怎么样!”
封弑:“不用……”
“哎呀你还和我客气什么嘛!”白昭乾伸手拍封弑的后背,跟大兄弟似的,“你是长期用户,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噢,这可是专属折扣!”
封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种憋闷到想要吐血的冲动,他抬手扶了扶额。
算了,还是放弃吧。
白昭乾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捏起一枚硬币,转动着看了看。
封弑:“普通硬币?”
“是呀。”白昭乾点点头,“就是平时买东西的那种。”
封弑一挑眉:“没有什么讲究?”
白昭乾有些意外封弑居然会感兴趣,于是十分热切地科普道:“其实算卦用的工具很多的,硬币、游戏厅的币或者标了正反的圆形厚纸片都可以。”
不过最好的工具,自然要数铜钱了。
“铜钱?”
“嗯呢。”白昭乾点头,“用的比较多的就是通宝,也就是由唐初到清末铸造的铜制古币,但是年代久远的是文物,要上交国家,现在最好的,当属乾隆年间的通宝了。”
“原来如此。”封弑表示明白了,将硬币放回白昭乾手心里。
“怎么了?”白昭乾把硬币收好,“你想学啊?我教你呀!”
封弑冷漠地表示并没有兴趣。
白昭乾扁嘴,“哦。”
封弑看了他一眼,闭上眼微微摇头,睁开眼时轻声开口道:“你会就够了。”
“那也是。”白昭乾点头,要是把封弑教会了,自己的饭碗岂不是就没了么!
封弑无语了一瞬间,伸手掐了白昭乾后脖颈一下。
白昭乾嘤了一声,十分怨念。
他觉得自己都快被封弑掐肉肉掐习惯了。
许言彬被许与山带去和自己商业上的朋友见面,封弑则说要送白昭乾回家。
白昭乾发微信和秦子默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先走,后者还要派司机送他,被白昭乾给婉拒了。
[白昭乾不白挣钱:封弑说他送我回去]
[秦:OK]
[秦:不过昭昭,我觉得封弑那小子居心不良,你小心点]
白昭乾抬头看了眼身旁目不斜视肩阔背挺,虽然表情很冷漠但还是挺正气的男人,心说封弑怎么居心不良了啊?
要说居心不良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馋封弑的小钱钱,封弑能馋他什么。
酒楼很大,不过封弑却并没有走错路。
“你很熟悉?”白昭乾问。
封弑答:“之前封疆在这里举办过一些商业活动,我嫌吵,就会先走,这条路比较安静,所以我熟悉。”
白昭乾噢了一声,难怪刚刚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那你不出席,公司那边怎么办?”白昭乾挠挠头。
封弑淡定道:“魏启鸣会应付。”
白昭乾回忆了一下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才想起来是当初那个给他送李霜的资料,然后十分适合打辅助当军师的副总。
难怪当时看他一副劳碌命噢……白昭乾看了一眼封弑,有这么个上司,魏启鸣确实不可能闲下来。
“看什么?”封弑转头。
“没什么!”白昭乾嘻嘻笑,见封弑盯着不放,随口糊弄道,“看你帅嘛。”
封弑双眼微微眯起,半晌后缓缓收回目光,眼底神色莫名。
白昭乾感受到身侧视线的转移,身体也从紧绷逐渐放松,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封弑又要掐他肉肉了。
“还有多远呀?”白昭乾问。
“快了。”
“喔,好的。”
封弑选的这条路确实很偏僻,走这么久连酒楼的服务生都只看到了一个。
确实很符合他的性子。
不过又往前走了一段,前方似乎隐隐传来几句说话声。
果不其然,转过拐角处,那里确实有两个人,只不过这两个,是白昭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的人。
“宁昉?”就连封弑也很意外地看着那个年轻男子。
是的,在这条偏僻得服务生都不怎么走的酒楼走廊里,白昭乾遇到了宁戚之的儿子,宁昉。
当初他给白昭乾的印象可是一点都不好,十足的傲慢,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典型的纨绔子弟。
只是刚刚他从拐角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气定神闲,甚至有些风度儒雅的宁昉正在侧首低声说话的模样。
而宁昉身边的人,居然就是那位由宁戚之带来的,刚刚还挑衅白昭乾的那位二级天师,林大师。
看到白昭乾和封弑突然出现在这里,两人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尤其是林大师,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宁昉。
两人的反应看得一旁的封弑微微蹙眉。
人在意料之外的事件发生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求助自己依附的强者。
可看林大师这态度,怎么好似宁昉才是二人中的领导者一般?他虽然和宁昉交流不多,但却知道这个二世祖没什么本事,那林大师刚刚看上去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对一无是处的宁昉这么尊重和信赖?
要说尊重宁戚之,倒还有几分可能。
白昭乾倒是没封弑观察的那么仔细,他上下打量了宁昉一眼,来了一句:
“哎,你怎么还没被送回神农架啊?”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没明白白昭乾的意思,宁昉更是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封弑也看过去,难道两人有过节?
白昭乾眨眨眼,不会吧,这就不记得了?
显得自己好像很记仇一样。
白昭乾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林大师,后者却闪电般避开了目光,似乎有些心虚。
过了片刻,宁昉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小子,说什么呢?”
白昭乾觉得宁昉的语气似乎有些奇怪,不过还没等他细想,宁昉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着下巴走了。
林大师什么也没说,立刻跟上也离开了。
不过就在宁昉从身旁经过时,白昭乾突然猛地回头看了过去,同样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有一旁的封弑。
不过疾步而行的宁昉两人并没有回头,而是迅速消失在了道路的拐角尽头。
白昭乾反应如此之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在刚刚宁昉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听到了一阵京胡拉响、月琴弹唱之声。
而在回过头的那一刻,白昭乾又一次地在宁昉身上看到了之前那个,他曾在初见宁戚之时有过惊鸿一瞥的京剧旦角扮相的身影。
这一次,那个身影同样是出现了片刻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一道历史的闪回,又或者是看者的错觉。
白昭乾转过头看去。
封弑眉心微蹙,轻声道:“他过去的时候,很冷。”
那种冰冷感唤醒了一段很不舒服的回忆,在遇到白昭乾之前的无数个夜晚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类似的寒意从沉睡中逼醒。寒凉刺骨,让人无比痛苦,却又无从抵御。
而遇到面前小太阳似的少年后,一切都变了。
扰人清眠的冷意被彻底驱散,连心底沉积多年的寒冰都随之融化。
封弑将脑袋里的想法赶走,强迫自己回忆起那枚骨戒,换来了自己发自胸腔里的一声叹息。
白昭乾说的婚戒,封弑是不信的,一来他和封老爷子都喜欢文玩,那枚戒指太过古朴,根本不可能找到相同的配成一对来当婚戒;二来,白昭乾是一个人住,也没有恋爱迹象,这个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自然地,封弑就把白昭乾那句“婚戒”,当做了对他的拒绝。
少年知道他的心意,但是不打算接受。
白昭乾根本不清楚封弑此时的心里到底有多乱,他正思索着几个问题。
既然封弑都说宁昉经过时感受到一股冷意,那么那个旦角扮相的虚影的确如他所猜想的是一只魂魄没错,但问题就在于,这魂魄原本依附在宁戚之身上,为什么又突然到了宁昉的身上?
封弑此时已经将心口的刺痛压下,见白昭乾沉思状,便把刚刚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那个二级天师这么奇怪的吗?”白昭乾听完也十分惊讶,他刚刚都没注意到,“难不成宁昉之前是把自己的本性藏起来了?不过为什么?”
“从他们躲在这里悄悄商议着什么来看,应该是有什么密谋?”封弑猜测。
白昭乾点头,也有可能。
不过这密谋是针对谁的呢?宁戚之?但宁昉和那个林大师又知不知道那个旦角扮相的魂魄从宁戚之的身上跑到了宁昉身上?
一连串的问题弄得白昭乾有些晕乎,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昭乾抬起头。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封弑轻声道,“本身也与你无关,即使针对宁戚之又如何,他又没给你钱。”
还带那个姓林的过来耀武扬威。
白昭乾眨眨眼,心说也是喔,自己管那么多干嘛,又没给自己小钱钱。
两人一直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扇消防门,白昭乾不住感慨封弑真是厉害,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得到。
不过就在两人即将推门而出时,身后远远传来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尖叫声和人群的轰然喧闹之声。
皱着眉对视了一眼,白昭乾拿出手机给秦子默发了条微信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吵闹。
秦子默很快就回复了,而且带来了一条让两人都无比惊愕的消息。
[秦:出事了]
[秦:宁戚之死了]
……
白昭乾和封弑赶回去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
虽然因为宁戚之带林大师过来示威的事情封弑很不爽,但面对一条生命,他还是无法做到冷血漠然,何况白昭乾也提出要过来看看。
发布会现场空出一大片地,红色的警戒线将那里围了起来,记者媒体都被请离了现场并被警告不要随便发散消息。
许言彬看到白昭乾立刻就跑了过来,白昭乾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当时许言彬正被他爸带着和人家聊天相互认识,因此恰好目睹了全程。
“当时其实大家都在聊自己的,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然后我就听到咚一声,回头的时候,宁戚之已经倒在了地上。”许言彬道。
“是走着走着就摔了?”白昭乾抬起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环形围廊,“还是从楼上掉下来的?”
上面已经被封锁了,相关人员正在抓紧寻找线索,以确认事故的具体细节。
这个时候脾气坏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现在想来触秦子默的霉头,因此纷纷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了,现场很快就空旷起来,方便警察和法医们执行工作。
许言彬摇摇头:“不知道,我刚刚偷偷溜了一圈偷听了一下,似乎没有一个人看见宁戚之究竟是从二楼掉下来还是自己走到一半就倒在地上的。”
“监控?”封弑突然道。
白昭乾:“喔对,没人查监控吗?”
酒楼规模这么大,加上发布会怕混入一些没有被邀请的狗仔,到时候把影片机密泄露出去,因此宴会厅是有监控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监控坏了。”
众人回头,说话的是秦子默,他的脸色也很差,甚至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里最不好的那一个。
此次发布会是秦氏做东,结果却出了一条人命,还是业内德高望重的老影帝,之后传出去,不知道还会发酵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宁老爷子身体这么差吗?”许言彬不解地嘀咕道。
“不可能。”秦子默立刻道,“他去年才参加了环城马拉松跑,而且拿了名次。”
除此之外……
众人在秦子默的示意下一起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人在和法医交涉,秦子默告诉他们那个是宁戚之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拿着体检报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段时间查出来除了骨质有些硬之外,宁戚之的身体好得不得了,怎么人会说没就没了。
“昭昭。”秦子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有人……”
“这里风水我们之前不是来看过,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格局也没有改过,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悄悄动了小手脚。”白昭乾大概知道秦子默想说的是什么。
排除了加害,又不是自杀,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非人的力量了。
不过白昭乾环顾了四周一圈,也没有找到玄术施展的痕迹,冲着秦子默来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而且哪怕真的是冲着秦子默来的,直接对他下手不是更快,何必要牵扯旁人。
“就算有人做了手脚,现场那么多人走来走去,身上的浊气也把玄术施展留下的痕迹给冲乱冲散了。”白昭乾皱着眉摇摇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封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宁昉呢?”
白昭乾也是一怔,转头和封弑惊讶对视,“是啊,宁昉呢?”
众人有些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反应这么大?
其他人不知道,但白昭乾和封弑才跟他俩碰上。
他们俩是往酒楼外走的,而宁昉二人是逆着往酒楼内走的,那条偏僻过道又没有其他的岔路口,宁昉和宁戚之必定是已经到了才对啊!
就在白昭乾刚把事情大致和几人解释清楚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警察的说话声。
“这位先生,您现在不能进入这里!”
纷纷回头望去,众人就见宁昉从另外一条走道上挣扎着冲了进来,宁戚之的私人医生连忙上去解释,让他们把宁昉放了进来。
宁昉直直地要往警戒线圈出来的案发现场里扑进去,这一次,警察是说什么都要把他拦下来了。
“爸!爸你看看我,爸!”
宁戚之的意外死亡带来的刺激很大,宁昉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泪水狂涌。
私人医生和几个案发时靠的近的人都纷纷安慰,让他冷静一下,节哀顺变。
除了受到大刺激的宁昉,还有两个人也跟在宁昉身后进入了这里。
一个自然就是那个林大师,而另一个人则引起了白昭乾的注意。他年级比林大师略大,两人身上的道袍形制类似,但这人衣服上的纹样更多一些,腰上的玉牌卦象为地天泰,三虚三实,三·级天师。
看样子应该是林大师的师兄之类的。
宁昉刚刚不见踪影,难不成就是去接这个新来的天师?
林大师显然也察觉到了白昭乾注视着他那边,压低声音和同行的天师说了些什么。
白昭乾注意到他似乎提到了孙湖,微微眯起眼睛。
而后,那个三·级天师就看了这边一眼。他表情很复杂,除了惊讶,还有几分戒备和担忧,不过出乎意料地,他朝白昭乾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白昭乾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转过头假装和封弑攀谈起来,仿佛和那三·级天师目光对视上只是一个意外。
封弑一直注意着白昭乾的动向,知道他估计是要自己配合他演戏,于是轻声应着。
旁边一根筋的许言彬甚至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惊诧地看着和白昭乾嘀嘀咕咕闲聊的封弑。
他小表叔什么时候对这么无聊的话题感兴趣了?
白昭乾边和封弑随口胡扯谈天说地,边用余光观察着那两名天师协会成员的动向。
很反常的是,明明两人都是宁昉带来的,可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理会坐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宁昉,而是一起鬼鬼祟祟地走到了案发现场附近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
那个新来的天师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有朱砂的痕迹,肯定是画有符箓的。
不过现在隔得稍微有些远了,白昭乾又不好打草惊蛇,根本看不清。
正在他有些焦急时,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力道顺着肩头传来,白昭乾落进一个宽阔滚烫的怀抱里。
白昭乾懵懵地抬头看去。
男人表情淡定,狭长的双眸低垂,眼瞳幽深看不出情绪,唯独轻轻颤抖的长睫,昭示着他的内心其实也并不平静。
一旁的许言彬两人都傻了,瞪着铜铃那么大的眼睛,张大嘴对视。
卧槽?!
我看到了什么?!
白昭乾眨眨眼,察觉到封弑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硌人,不过还没等他细细感受,男人就松开了他。
封弑心口砰砰,不去看白昭乾,生怕被问这一抱的缘故。不过少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似乎话已到嘴边。
正欲开口解释,封弑就听白昭乾道:“你喷香水了?”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封弑眉头一皱,胸膛里狂跳的心微微安定,他摇摇头:“我不用香水。”
“喔。”白昭乾揉了揉鼻子,“我还以为喷了呢,怪好闻的。”
少年的一句话,宛若闲谈,风轻云淡,却成功让封弑胸膛里刚刚才休憩片刻的那颗心,又一次狂奔加速起来。
微不可察地吞咽了一下,封弑清了清嗓子,伸出手。
白昭乾低头看去,就见他手机屏幕上有一张放大的照片,刚好是拍到了那两个天师所在的方向。
“哇!”白昭乾小声惊呼,抓着封弑的手晃了晃,夸了句你好聪明后,伸手将手机拿过。仔细看了一眼那天师手里的符箓后,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白昭乾抓着手机思索。
一旁封弑身体有些僵,被白昭乾抓过的五指微蜷,掌心和心口一样都烫的厉害。
就在这时,少年喊了他一声。
封弑回过神,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机。
白昭乾从背包里拿出好几样东西,因为物品有些多,有一部分他塞给了封弑。
一旁的许言彬也要凑过来帮忙,白昭乾拒绝道:“没事,封弑拿着就行了。”
反正他手掌那么大,不拿东西不是白费了。
许言彬等白昭乾继续找东西的时候,悄悄而封弑耳语道:“小表叔你吓死我了,刚刚我还以为你那什么了呢……”
封弑面无表情转头看他,“什么?”
“就,就……小表嫂啊!我差点误会了。”许言彬朝白昭乾那边示意了一下,见封弑脸色一寒,他赶紧补充道,“这不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抱别人么,我少见多怪,我少见多怪!”
封弑嫌弃地收回了目光,许言彬自动把这归纳为“封弑嫌弃他脑洞真大”的意思,无奈之下也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白昭乾。
虽然许言彬不是不能接受两个男孩子,但是白昭乾毕竟是他同学。
你能接受一个好友突然变成你长辈吗?
显然不能!
一旁的秦子默看了眼眉宇间神色莫名的封弑,又看了看一旁絮絮叨叨说不可能不可能的许言彬,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白昭乾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是一个小玉瓶,还有管用的符纸和朱砂,封弑替他拿着瓶子。
白昭乾对封弑招招手,“来帮我挡一下。”
封弑心领神会地站到白昭乾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少年清瘦的身影挡住,从那两个天师协会的天师那边,是绝对看不到白昭乾在做什么的。
白昭乾画好符箓,轻声呢喃了一段咒语。
符纸自己凭空燃烧起来,许言彬和秦子默都惊得后退了一步,反倒是离得最近的封弑依旧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眼底映着身前跃动的火光。
“你俩对我也太没信心了。”白昭乾打趣了一句。
秦子默撇撇嘴,腹诽的同时,眼神凝重地看向封弑。
这人天生就冷淡,感情淡薄,可现在对白昭乾却有如此深的信任,看来是他之前疏忽了,居然都没注意到。
封弑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含义,回了秦子默一个带着警告的眼神。
符纸燃尽,一道灿金色的符文飘在半空,白昭乾手掌凌空轻按,那金色符文就烙在了小玉瓶上。
金纹白玉,交相辉映,宛若一件古朴的艺术品。
“对了。”白昭乾想起一件事,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封弑虽然不解,但还是照着白昭乾的意思,微微弯下腰。
“闭眼。”
温润如白玉的手指沾着朱砂在眼皮上轻轻一点,白昭乾笑眯眯拿过施了法的小玉瓶,朝无奈的封弑一挑眉,搞定!
……
另一侧,林森和他的师兄雷胜两人在确定四周没什么人——尤其是白昭乾——没有注意他们的动向后,林森开始念咒。
林森咒语念的很慢,似乎很艰难,头上也浮现出大量汗水,就在念完最后一句后,他赶忙伸手将手里的纸符抛了出去,已经快要脱力了。
那黄纸上的符箓是引魂符,雷胜手里还有一张拘魂符,是准备后面在用的。
引魂符悄悄贴在了宁戚之的鞋底,化作一道颜色很淡的金印轻轻闪烁。
与此同时,一个淡白色的光球从宁戚之的尸身中浮现而出,雷胜正欲念咒作法拘魂,突然间旁边传来一股威压紧接着,他们就见到那光球几乎是被狂风卷走了一般,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路杀出个程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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