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正午,到了可以外出干活的时间。
这时,少康赤着上身光着脚、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他喜气洋洋地双手捧着荷叶包着的一堆贝壳螺丝。
见到叶青,他一阵挤眉弄眼地炫耀:
“你能捕蛇弄肉吃,我也能下河摸贝壳回来吃肉!”
蚂蝗!
叶青REN着不适,走过去,在他背上用力一拍,一条黄黄绿绿吸血吸得圆滚滚的小指粗的蚂蝗掉了下来。
叶青被蚂蟥咬过,正在吸血的蚂蟥,直接拉扯是拉扯不下来的,而要用力拍打,蚂蟥才会自己掉下来。
蚂蝗掉落,少康的背上蚂蝗吸附的位置,立时冒血,止都止不住,很快形成一道长长的血流。
少康惊呼一声,然后猛跺掉在地上的蚂蝗,嘴里哇啦哇啦地不停咒骂。
蚂蟥这种软体生物,生命力顽强,少康是赤着脚的脚,任他如何踩跺碾压,被踩扁后的蚂蟥又马上缩成硬币大的肉团,扭曲蠕动着,一时不得死。
蚂蟥吸血,人是没有感觉的。
少康竟然直到回到家中,都没有发现背上吸附有蚂蟥。被叶青拍掉蚂蝗后,背上在淌血,他依然无所觉。
蚂蝗造成的出血,不处理的话,伤口很难凝固,血会流很长时间。一个小小的伤口,会流出一大滩的血。
要止血!
叶青转头四望,想找些能止血的野草。
能止血的野草很多,门口草丛他看到了几种,准备去摘。
立刻又想起,艾叶也能止血。
他便在砍回来的艾草上掐了几片嫩叶,揉碎捏成团,捏出汁水来,然后,将碎艾叶团整团按在少康的伤口上。
一段时间后,血便会止住。
处理了蚂蝗造成的伤口,他又观察起少康的收获。
族人的食物种类很多很杂,能吃的,都不会放过。
少康带回来的这些甲壳类水产,族人经常食用。
这些贝类螺丝,叶青大部分都认识,只是很多叫不出名字。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不认识。
不过,其中有一样,令叶青瞳孔猛然收缩。
细细长长,像钉子似的螺丝……
钉螺!
见到钉螺,他脑中立马出现两个恐怖的名词……
血吸虫!
大肚子病!
小时候在农村,生产队预防血吸虫的宣传教育,他还记忆犹新。
宣传画上,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挺着一个大得令人恐怖的肚子的图画,令他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他立马将荷叶包从少康手里接了过来,放在地上,然后捡了一根木棍,将钉螺一一挑选了出来。
这几个钉螺,他都不敢用手直接触碰。
“这些不能吃!”
叶青严肃地说着,然后又仔细认真地查看少康的双手,看有没有红肿疹子之类的。
这当然是无用功。
血吸虫有潜伏期,即便少康染上了血吸虫病,也没有这么快就表现出症状来。
这不过是小时候恐怖的记忆,令他做出的过激行为。
“部落里,有没有人得过肚子很大的那种病?”
少康被叶青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听叶青发问,茫然地摇摇头。
“以前有几个!”族长回来了,“后来都死了!”
叶青指着钉螺说道:
“这种螺,就是大肚子病的根源,不能吃,碰都不要碰!”
少康不以为然:“都不知道吃过多少了,怎么没见我有这种病?”
族长蹲在地上,仔细地盯着钉螺,很想看出些什么来。这种螺,司空见惯,他从小吃到大,吃了几十年。
看了很久,族长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它是病邪之源?”
“是的!”
叶青的回答,斩钉截铁。
族长陷入了思索,这与他的经验不符。
他是部落中,见识最广的人。懂得多,不懂的也就更多。他知道,有时候不能仅仅从表面看待问题。他吃了钉螺没得病,不能以此推断钉螺就不会致病。
钉螺会致病,这涉及他的经验盲区。
不过,他的生存智慧起了作用。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他决定相信叶青。
再说,钉螺也没有多少肉,不吃就不吃了,没多大影响。
“少康,以后不准再碰这种螺。所有族人,也不准碰这种螺。”
他是个合格的族长,决定后,立马推而广之。
绳结又要多打一个了!
同时,他心里还有疑问,疑问要不要下次祭祀的时候,找天神寻问答案。
对于巫术祭祀那一套,天神的存在,他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人与神语言不通,得到的回答都是云里雾里,让人费解,他从来没有从天神那里得到过清晰明确的谕示。
是麻籽吸食的姿势不对吗?
下次换个姿势试试?
叶青很想劝诫少康不要再下水,想想又算了。
想想自己小时候,家人没少告诫不要玩水,可他依然天天玩水。
这么炎热的天气,泡在水中,是无上的享受。
再则,下水,也是食物获取的一种重要方式。水中的蚌贝螺、菱芡莲,都是很不错的食物。
而且这些食物的获得相对于狩猎,要简单安全得多。
食物匮乏的时代,任何有利于生存的手段,都要充分利用。
不能因为害怕染病,从而放弃这种相对比较高效、安全的获取食物的手段。
那是因噎废食!
这时,少康背上蚂蝗造成的伤口,血止住了,这引起了族长的注意。
部落对资源的利用还很低效,并没有多少利用草药的经验。
艾草这种野草,立马引起了族长的重视。
艾草,昨晚驱蚊虫,今日又被叶青用来止血,在族长眼中,这非常神奇,也立刻意识到其巨大的意义。
见族长有兴趣,叶青将他知道的一些止血草药的知识说了出来。
“止血的话,艾草,还有,这个、这个……都可以。”
他带着族长在草丛中转悠,将看见的能止血的野草,一一指给族长辨认。
蛤蟆叶、夏枯草、蒲公英、茅根茅絮……
“这是小伤口止血,碰到大伤口,这些就不怎么好用……
“在麻生长的地方,有一种这么大,白白的,贴着地面生长的东西。这种东西晒干后灰扑扑的,将它撕成片贴在伤口上,止血效果很好,能快速止血,还能促进伤口结痂愈合。”
叶青说的是灰包,也叫牛屎菰。止血效果极好,堪比云南白药。小时候在农村,几乎家家必备。
这些草药,极其普通,野外到处都有,随便一处地方,几乎三步之内,就能找到一种或多种。
几种野草,族长都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有止血的作用。
他很详细地反复询问了这些野草的用法。
叶青心里感叹:这是一个非常好学的原始人老头啊!
而在族长的眼中,这些知识,是神圣的。
在叶青眼中不起眼的小知识,在他眼中……能救命!
这个时代的人类,因为没有很好的防护,在野外活动,很容易受伤。
而受伤流血,并没有有效的处理手段,只能靠自然愈合。
而这,便很容易造成伤口发炎、溃烂,直至危及生命。
哪怕再小的一个伤口,运气不好,有时也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而一些比较大的伤口,那就更惨了,血流不止,往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者流血而死,而毫无办法。
族长是睿智的,他不但能将前人传承下来的知识牢牢记住,而发现了新的知识,也能非常认真地学习,并且会在部落中推广开来。
身为族长,对族人,他并没有藏私的想法。
将好的经验、知识,在部落中推广开来,提高族人的生存能力,让部落更加繁荣兴旺,是他身为族长的本职。
推而广之,先人也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知识积累中,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最终发展出辉煌的文明。
“阿兰!阿兰……”
屋内传来阿杏惶恐的悲呼!
阿杏的呼声很是尖厉,隔着几十米远,都有点令人瘆得慌。
咯噔!
阿兰出事了!
草丛中,叶青和族长顾不得继续辨认草药,急忙赶回家中。
屋内一片愁云惨淡。
小丫头阿兰昏迷了!
母亲阿杏正抱着阿兰,跪坐在地,低头悲泣。
边上,姐姐阿紫和小姑阿莲,陪坐着垂泪。
父亲太康坐在对面,不发一言,沉默得可怕。
少康捶着手来回转。
叶青很族长两人来到阿杏面前,族长低头仔细查看着小丫头阿兰的情况,他伸出颤抖着的手,仔细地在阿兰通红的脸上抚摸着。
良久,在众人期冀的眼光中,摇了摇头。
“只能祈求天神保佑!”
说着,转身去准备自己的行头,他要祭祀!
发热症,他见过太多了,可是,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靠身体扛。
大人还能扛得过去。
可是,小丫头阿兰已经发热的很严重了,她又这么小,只有两岁……很危险了啊!
他只能祈求天神保佑!
祭祀,是他唯一的手段了。
连见多识广的族长也没有了办法,断绝了最后的希望,阿杏终于坚持不住,白眼一翻,向一边倒去。
幸好阿紫和阿莲就在边上,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到在地上。
叶青连忙将阿兰从她怀里抱了过来。
阿兰,已是昏迷状态,脸蛋通红,嘴唇干裂。
伸手探探阿兰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这是高烧啊!
联想起阿兰一直挂着的鼻涕,整个上午一直打瞌睡……
这是感冒!
感冒引起的高烧!
想到这里,叶青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自己早就该注意到的啊!
如果早些采取措施,也许就没有这么严重了。
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办?
在现代社会,感冒,司空见惯。顶多打上几个吊瓶,吃上几片药片就完事了。
可现在是原始时代啊,哪来的吊瓶,哪来的药片?
对小孩来说,高烧严重时,救治不及时,是会要命的!
更何况,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原始时代!
以阿兰额头的温度判断,怕是不下40度了。
已经极度危险!
必须尽快想办法!
否则烧坏了脑子或是诱发了脑炎等其它后遗症,那就真的完了!
可是,自己不是学医的,怎么治?
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自己面前逝去,他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额头的青筋也开始凸起。
众人的混乱、手足无措,更是引起他莫名烦躁。
他忽然一声大吼:“不要吵了,我有办法!”
(有人用过灰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