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看到小女孩雀跃的眼神,沈桢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能是错觉吧
毕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已,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
很快,沈桢生就越过她,去不远处的市场买菜去了。
一直到老者的身影消失,小女孩才将视线转移到散落一地的零食上面。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呢。
狠狠的吞了吞口水,趁四下无人,小女孩将那些油纸包着的食物放到自己肚皮那里,偷偷摸摸的带回了家。
如果省着点吃的话,未来一周的时间,自己应该都不会挨饿了。当然,前提是这些东西真的能够进到自己的肚子里。
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吃饱饭更幸福的事了。
放了一颗糖果在自己口中,感受到甜蜜的滋味在里面炸开,小女孩就这样缩在自己房间的小角落里睡着了。
窗棂外,袅袅烟火升起,前几天还只是芽的树叶已经舒展开来,一片葱郁景象。
初夏就这样悄悄的来了。
中午十一点,沈桢生买菜回来。
接水、洗菜、择菜、做饭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回忆早逝的妻子。
毕竟面前的这坨黑糊糊的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下咽的。
不期然,沈桢生又想起了在自己家待了半年的孩子。对她来说,这恐怕还能算难得的美味,之前自己吃饭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到她在旁边偷偷咽口水的场景。
但即使是这样,那孩子也从来没向自己讨要过食物。这样坚韧的意志,放到大人身上都不多见。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再收学生的打算了。
夹了一块糊的没有那么厉害的肉放入自己的碗中,沈桢生接着将小女孩的身影抛诸脑后。
世人皆苦,没人能拯救自己,他又哪有心力去拯救别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下午一点,等腹中的食物消化一会儿之后,沈桢生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没有午睡的习惯,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他有将近一大半都是在书本里度过的。
等到了书房之后,下意识往书架上扫了一眼,本来沈桢生还没有在意。一直到发现钢笔掉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他的目光才骤然一凝。
最角落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本书。
“实际上,你母亲经常打骂你,不给你饭吃已经触犯了法律,只是人情社会没人管而已。”
恍惚之间,这句话出现在了沈桢生的脑海中。这是他自己说过的,但时间太过于遥远,沈桢生甚至都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
对他而言,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而已。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小孩却是留心了的。
丢失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本。
“不好!”如果那个小孩真的用这个为借口报警的话,她那个母亲能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才奇怪了。
怪不得小女孩说起“抚养权”的时候会这么顺嘴,原来她早已经偷偷的在研究了。
天真!
虐待孩子的父母不在少数,但在孩子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没见到哪个父母是真的进了监狱的,毕竟法院那边也要考虑到孩子以后的生活问题。
终于发现了不对,沈桢生气的几乎骂娘。
大胆、鲁莽、不计后果!
没有犹豫,他匆匆忙忙起身,然后往巷子深处走了。
另一边。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小女孩本能的抖了一下,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
原本女人今天心情还挺好,但这种愉快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冷冰冰的灶台之后,她的脸顿时就耷拉下来了。
等目睹小女孩睡着的画面时,女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犹豫,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提着女孩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今天的午饭呢?怎么,你还学会偷懒了?”
“让你懒,让你睡,看我不打死你!”
被晃的有些头昏,小女孩不由得痛呼一声。
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女人越发的行为越发的癫狂。将小女孩丢到地上之后,她就开始在屋子里找棍子了。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情形,一直一直的,总也没个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下一秒,小女孩怀中的油纸包破了,里面的糖果“劈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转头看到这个场景先是一愣,接着女人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哪来的?!”
小女孩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不肯吭声。
“我问你。”从来没有被这么忤逆过,女人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东西是哪儿来的!”
“一、一个叔叔送的”到底是没有抵挡住这种胁迫,小女孩惨白着脸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出来。
尽管已经足够坦诚了,但她到最后换来的也不是谅解和安慰,而是比之前更加残忍的毒打。
“我让你贱,我让你不要脸!”
“才多大就去勾引男人,你要死了啊!”
“小浪蹄子,你怎么能这么浪!?”
防盗门外路过的中年妇女听到这样不堪入耳的谩骂,她一个外人都气的发抖。
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女孩几欲昏死。
不行。
还不到时候。
艰难的护住自己的头,看到门外停驻的脚从一双变成两双,再到三双终于没忍住,她破天荒的叫喊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啊
这小孩之前挨打都没有吭过生,这次居然没能忍住,可见女人是下了死手了。
本来就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的人们顿时就忍不住了,他们有的开始砸门,有的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则回家用座机电话报警。
下次再继续也是一样的,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见自己犯了众怒,女人喘息着停下了动作,“都给老娘滚,我教育自己家的孩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警察真的来了,女人还正一脸无所谓的吃自己刚下好的面条。
这不是第一次把警察找来了,从刚开始的紧张,到现在她早已习以为常。
自己是这个小兔崽子唯一的监护人,没了自己,这个小崽子过不了一星期就得饿死,所以这些警察不敢拿她怎么样。
看着女人一脸有恃无恐,警察也很无奈。
本来以为这次跟之前一样,批评教育过也就轻轻放下了,然而很快,气氛就为之一变。
“你作为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呢?”女警察强忍着怒火走到小女孩的身旁,试图将她扶起来。
将筷子放下,女人装模作样的去拿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跌打药:“你们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
又是这样!
陪同而来的男警察额头上的青筋蹦跳而起,就在他即将爆发的时候,下一秒,一个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她”
“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石破天惊!
“你胡说八道什么,皮痒了吧!”心中骇然,女人忙不迭的就要一巴掌挥过去。
见对方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行凶,女警察彻底忍不了了,一个擒拿将女人的手反剪之后,她转头,“你继续。”
心脏紧张的几乎要跳出胸口,小女孩扶着倒地的凳子,艰难的站起来,“我是被她拐卖到这里来的。”
不能倒下去,这是自己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女人瞪大了眼睛,接着情绪激动的狂喊:“你胡说,胡说!”
“闭嘴!闭嘴!”
尽量压下对女人的畏惧,小女孩直勾勾的看向两个警察,“不信你们可以做亲子鉴定。”
“你们不要相信她的话,这个小兔崽子脑子有问题,总是喜欢胡说八道!”骤然被拆穿了掩藏最深的秘密,女人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一脸严肃的问了小女孩几个问题,见她都对答如流,两个警察心里顿时就有谱了,“带走调查。”
“你们凭什么抓人!”扭动着身体,女人艰难的看向那个瘦小的,几乎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身影。
言语这么流畅,一看就是准备了很久很久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
本来女人可以说是满腔的怨毒,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僵硬了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
读懂了小女孩的口型,女人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连灵魂都震颤了起来。
“姐姐,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要死了?”
看着小女孩遍布汗珠的脸颊,女警察猛然一怔,接着她迅速回神,“快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会是伤到内脏了吧?
挤开人群,匆匆赶来的沈桢生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人声熙攘,然而没过多久这些就变成了背景,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天边的皓月,充满的期盼与渴望。
“我做到了,你现在能收养我了么?”
沉默了一瞬,沈桢生微不可闻的点头,“好。”
没想到,自己活了六十多年,临了临了还被一个孩子算计了一把。
“我可以问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么?”
小女孩艰难的弯了弯眉眼,“半年前。”
她大概是想依靠自己来扳倒她养母的,结果偶然从自己口中知道有法律这回事,才一直隐忍到今日。期间,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往外吐露,只一个人默默的在心中排演、练习。
真是个神奇的孩子,抓住一点机会就能死命的往上爬,坚韧的像是一根长在悬崖边缘的藤蔓。
终于,在六岁的这一年,她磕磕绊绊的给自己赢得了生机,结束了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这份心性,实在是让沈桢生心惊。
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第二百六十二条规定:“采用蒙骗、利诱或者其他方法,使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脱离家庭或者监护人的行为,属于拐卖儿童,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哪怕第一条不成立,还有第二条,哪怕第二条不成立,还有第一条。
总之,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将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来,沈桢生大步流星的往救护车那里走。
将头靠在老者的怀里,小女孩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沈桢生垂头。
“这是你自己赢来的。”
“小姐,到了。”
蓦然从回忆里惊醒,白苋付过钱之后就下了车。
将老头子的遗照装到自己的行李箱里,接着她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了肖家。
可能是巧合,还没走到别墅区前门,白苋接着就遇到了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孟既庭。
“你还好吧?”可能是听说了肖家宴会被取消的事,孟既庭大致猜出了其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再没有人情味的老板,在这个时候也得安慰一下员工。
斟酌了一下,他干巴巴的说:“其实你不用难过,现在离开也好。”
“房地产这个行业,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红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苋:都别同情我,我有几个亿,微笑.jpg
要不我以后都固定到凌晨十二点整更新?
会不会有点晚?你们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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