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宏纲和黄锦在前堂等待,许宏纲反复拿起茶杯,黄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已经是第三次来求见魏国公,前两次都被拒绝了。
过了一会儿,魏国公府的管家出来道:“两位大人这边请。”
很快,黄锦和许宏纲穿越长廊,来到后院。
前面的湖边,一个华贵长袍的老者正在垂钓。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边,正在翻阅账目。
黄锦和许宏纲道:“拜见魏国公。”
老者连忙起身还礼,非常客气:“两位大人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这两位可都是尚书,部堂大臣,魏国公就算面子再大,也不可能当面耍大牌。
一边魏国公的儿子徐文爵,也对两位行礼。
“两位大人这边请。”
几人到了前面的阁楼处,有人沏好茶。
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许宏纲突然道:“魏国公,有一件事,某与您商议一下。”
“许部堂但说无妨。”
“昨日上午,从庐州府传来一些消息,据说是卢象升那边传来的,先是传到曹程那边,昨日下午,兵部就收到了曹程的通知,要彻查整个南直隶的军田。”
魏国公面色不变,笑道:“军户的事情本公已经许久不过问。”
黄锦笑道:“国公,曹程托我给您带个话。”
“曹程?”魏国公故作疑惑,“就是那个南京廉政督察府的曹程?”
“是的。”
“什么话?”
“他说让您将南直隶所有卫所的军官名额全部准备好,并且在一个月之内将所有人召回来,廉政督察府要对其进行调查。”
魏国公刚刚还挂着笑容的脸,一瞬间阴沉了下去。
一边的徐文爵冷笑道:“曹程小儿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北京城小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他敢动我们一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许宏纲在一边添油加醋:“庐州府所有的军田全部充公了,所有的军户也都被废掉了。”
说到这里,魏国公和徐文爵都不说话了。
他们心中在滴血。
20万亩良田,每亩每年4石的产量,一年就是80万石(9600万斤)的粮食!
现在呢?
全部被卢象升给收了!
如果卢象升在这里,恐怕魏国公会喝他的血。
黄锦也在一边添油加醋:“这田收上去了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曹程现在污蔑魏国公您,说您贪污受贿,私并军田,公然对抗陛下的新政。”
“您也知道曹程此人卑鄙无耻,毫无下限!”
魏国公沉默片刻,道:“两位就直说吧,到底想干什么?”
“朝中有奸臣,蒙蔽圣眼天心,身为大明臣子,当以社稷江山为重。”
“所以呢?”
“清君侧。”
过了一会儿,黄锦和许宏纲离开了魏国公府。
后院,徐文爵道:“父亲,我倒觉得黄大人说的不无道理。”
“休要胡说!”魏国公怒斥自己的儿子。
“父亲……”
“立刻奏疏陛下,黄锦和许宏纲意图谋反……”
“父亲!”
魏国公朝自己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又停了下来,然后回到后院,沉默片刻。
“咱们应天府还有多少田?”
“还有20万亩。”
“其他地方呢?扬州府、镇江府各尚有5万亩。”
“宁国府、常州府亦各自有10万亩。”
魏国公沉默了许久,才怒道:“那卢象升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先祖(徐达)是大明朝开国元勋,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徐家该有的!”
“父亲……”
正在这个时候,圣旨到了,是皇帝加封魏国公的圣旨。
等接完旨后,徐文爵舒了一口气:“父亲,看来陛下并不准备追究我们了。”
“别傻了,一边给你父亲加官封赏,一边又让曹程查军户。”
“父亲,您的意思是?”
魏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小皇帝这是要借我们之手,将应天府的勋贵一网打尽,并且帮他稳定现在的局势。”
“那岂不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
“蠢!”
此时,整个南京城最蛋疼的当属温体仁了。
镇抚司衙门从正月开始被围,到现在,两个月了!
而且那群贡生越来越疯狂,从最开始的喊骂,到最近两天已经开始动手了。
现在镇抚司衙门里一片愁云惨淡。
更可怕的是,今天的南京城,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就是因为庐州案传到南京,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不仅仅有更多的贡生出动,一些普通的读书人也都出来了。
还没完,此时的镇抚司衙门前面,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受到了庐州府事件的刺激,贡生们已经做好了攻下镇抚司衙门的准备了。
贡生的领袖人物胡焕猷当天下午发表完讲话后,一场对镇抚司衙门的围攻就开始了。
毫无征兆,围堵和痛骂直接变成了冲击。
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流血事件。
锦衣卫因为人数毕竟才千来人,镇抚司衙门很快沦陷了。
无数贡生冲进了镇抚司衙门,看到东西就砸。
傍晚的时候,所有被抓起来的贡生被放出来,连刘宏都被放出来。
在死亡近300人的前提下,贡生攻占了镇抚司衙门。
消息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整个南京城都沉寂在了胜利的喜悦中。
当天,大街上到处都是卖报童。
“大新闻!大新闻!镇抚司衙门被攻克,正人君子的一次伟大胜利!正义的一次伟大胜利!”
“大新闻!大奸臣温体仁跑了!大奸臣温体仁跑了!”
“一起捉拿温体仁!奸臣祸国,抓起来处死!”
此时,咱们的温部长穿着一身破烂脏的乞丐装,蹲坐在南京城的街头,披头散发的,正在小心翼翼东张西望。
温体仁心里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朝他呵呵哒。
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超出温体仁的认知了,也完全超出温体仁能控制的范围了。
他准备在南京城要一段时间的饭,先活下去再说。
如此看来,庐州府案,大大的刺激了南京,让局面完全失控。
这就完了吗?
远远没有完。
如果说温体仁正月初一捉拿刘宏,是贡生闹事的导火索,那么庐州府案,曹文诏杀书生,就是东南读书人暴走的催化剂。
当天晚上,就有无数读书人,到了应天府衙门门口。
以胡焕猷为代表,以复社领袖张溥、张采等人为代表,要求面见应天府知府夏文定。
他们希望通过夏文定,来与当今天子对话,希望天子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
什么声音?
废除五省新政,罢免朝中奸臣,释放国子监祭酒文安之,为庐州府死去的儒生们主持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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