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一时安静下来,杨广从墙角拾起一支木炭,在光滑的白玉墙壁上重重写下了‘大业’两个字,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两个字。
“元庆,你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杨广回头问道。
杨元庆靠在墙壁上,默默地望着杨广写字,他知道‘大业’是什么意思,他也能体会到杨广此时的心情。
“卑职想,这应该是殿下心中的梦想。”
杨广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我的梦想,这将是我登基后所用的年号,这也是父皇对我的期望。”
杨广凝视着墙上的‘大业’二字,又像是对杨元庆说,又像自言自语,“父皇将国号定为开皇,也就是开创之意,他就像汉高祖,开创了新的大汉江山,又像文景之治,登基二十年,积累下雄厚的国力,在开皇二十年,父皇立我为嗣,他便改年号仁寿,父皇将安享晚年,将江山交付予我,对父皇是仁寿,而对我却是大隋中兴之开始,所以我决定将年号定为大业,我要建立前所未有的丰功伟业,建立一个强盛的大隋帝国,我杨广也要成为千古一帝。”
杨广慢慢回过头,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杨元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元庆不知不觉也被杨广的雄心壮志所感染,他想到历史上杨广所作出的丰功伟业,以及他最后悲惨死去,落下千古骂名,使杨元庆的热血沸腾起来,他竟生出一种慷慨赴义的勇气,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道:“殿下有雄心壮志,卑职深为敬佩,但想建立大业谈何容易,大隋王朝其实已危机四伏,关陇权贵是锐矛,北方士阀为冷箭,北齐杂胡是利刃,还有突厥、吐谷浑的外患,殿下的大业必将会四面树敌,身临险境,殿下可曾想过,何为盾?何为铠?何以御之?”
杨广眼前一亮,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名年轻的小将,杨元庆竟然看透了他所面临的危机,他的话字字说在杨广的内心深处,使杨广竟产生一种知己之感。
“那你说,何为盾?何为铠?”
“卑职以为,民心为盾,缓图为铠。”
杨元庆单膝缓缓跪下,他心中也充满了激动和期待,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即将登基的君王根本不是什么荒淫无耻,荒淫无耻不会一生只有三子两女,而且基本是皇后所生,更不是昏庸无能,昏庸无能开凿不了运河,创建不了科举,开拓不了西域,修建不了长城。
这是一个胸怀雄心壮志的中兴帝王,同时也是面临危机四伏的帝王,杨元庆从内心深处希望杨广不要再重蹈覆辙,如果杨广能听他之言,爱惜民力兵力,以时间换空间,缓缓图之,而不要急于求成,那天下未必会乱,那么隋朝不会灭亡。
如果是这样,他杨元庆甘愿成为杨广的马前一卒,为他的大业竭心尽力,因为杨广的大业,也就是他杨元庆的大业,将大隋王朝建立成为一个真正的汉人王朝,杨元庆生长于斯,他衷心地热爱这个富庶、强盛的大隋帝国。
杨广连忙扶起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果真是少年奇才,竟然能知道我面临的危机和矛盾所在,不愧是杨素之孙,你的八字建议我记住了,民心为盾,缓图为铠,我更希望,你也能成为我最坚实的盾牌。”
杨元庆一时沉默了,如果杨广真听进他的纳谏,能爱惜民力,能从容图之,那他也愿意为杨广之盾,但杨元庆知道一点历史,以杨广骄傲自负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听进自己的劝告。
他更知道,权力是一种毒药,杨广今天的谦虚,未必能抵御住权力毒药的腐蚀。
他衷心希望杨广不要重蹈覆辙,但同时他不愿意把自己束缚在一个前途尚不明朗的君王身上,伴君如伴虎,杨广可以负他,他却不能负杨广,这样的不对称,他不愿意。
现在杨广要他发下这个誓言,让他如何开口?他更不愿意自己像宇文成都一样,把自己束缚在一个风险极大的誓言之上,但现在只是大业元年还不到,他又必须得依靠杨广。
杨广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杨元庆,徐徐问他,“怎么,你不愿意吗?”
杨元庆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表态,便缓缓道:“卑职今年只有十五岁,当六十年后,卑职已到垂暮之年时,卑职也仍然愿意为殿下子孙之盾,不仅仅是陛下,我杨元庆在此发誓,我愿永远为大隋帝国之盾!”
杨元庆并不知道历史会怎么走,但此时此刻,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杨广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杨元庆肩膀,“你的誓言,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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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仁寿宫传来的警钟声和喊杀声惊动了山脚下的仁寿别宫,大臣们纷纷走出房舍,吃惊地向山上仁寿宫望去,数百名大臣议论纷纷,谁都不知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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