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子做,值得吗?”
被人打昏的兰安身旁,并排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姜梦和,而另外一人,则是一个白衣似雪的男子。
他眉目清隽,眼中却满是冷漠,他的脸色,和床上的郁承泽也不妨多让。
他微微垂眸,看着兰安趴伏在床边的侧颜,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我这样的身体,能够帮她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死得其所了。”
姜梦和冷笑一声:“你倒是死得其所了,只是可怜了另一人,到现在,也无法知道你的真正心意。”
“阿和,你错了。”
男子丝毫不为姜梦和的语气动容,他走上前,背上郁承泽。
“只有这样,她才会好好的活下去,是我对不起她。”
“哼。”
姜梦和冷哼,恨铁不成钢道:“就你是老好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男子无奈,微微侧头,露出好看的侧脸:“直到现在,你还是要这般刀子嘴吗?”
姜梦和见状也不在说话了,他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郁承泽,不满道。
“快走吧,不然等等他可就真的死透了。”
“嗯。”
白衣男子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进到这守卫森严的皇宫的,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背着一个成年男子,也丝毫没有惊动宫中的侍卫。
等到兰安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她的面前,郁承泽早已经消失得没有一点痕迹。
兰安面上惊恐,她站起身来,正待叫人,自己手中却滑落下一个小小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兰安看着地上掉落的东西,颤抖着手捡起它。
兰安慢慢蹲下身,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捂住自己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从指缝间还是依稀能够听到一个人的名字。
“初七哥哥。”
兰安叫的这个名字,叫兰初七。
等到宫人们察觉不对跑进来时,就只看到晕倒在地的皇后娘娘,而原本该在床榻上的皇上却不见了踪影。
满朝皆惊,于是,从那日起,南华圣上郁承泽便失踪无影,生死不明,成为一桩悬案。
醒过来的兰安也变得沉默起来,她一心一意抚养郁千逸郁千墨长大。
之后千墨被外公接走带到了夜影楼,郁千逸成为南华史上最年幼的圣上,赵元洲成为左相,实力日益壮大。
一切都像郁承泽的预想走去,兰安有时候也会想,自己的承泽哥哥到底还在不在世上。
虽然她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希望,可她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依然保留着一个小小的希望。
一年,两年,十年,一晃眼,他们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也把南华治理得很好,可是自己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回来。
兰安总会想,自己这一生,真的是太失败了。
作为夜影楼大小姐,却没有一点的魄力,到最后,还是自己的女儿替自己接过了夜影楼的担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作为南华的太后,她对朝政也是一窍不通,只能看着自己儿子在一片迷雾中慢慢摸索,慢慢长大。
可是就算这样,她的一双儿女也安稳的长大成人了。
从小有父亲宠着,长大有郁承泽宠着,现在有一双儿女宠着。
自己的命,真的很好吧。
直到千墨从夜影楼回朝,以帝长公主的身份登上朝廷,兰安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离开皇城,让他们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日日拜佛,日日问神,她亲眼见到了一切事情的发展。
承泽哥哥,你看,我把逸儿墨儿养大成人了,他们很听话也很厉害,已经可以保护好自己了,所以,你不回来的话,就让我来找你,好不好?
于是,在陈雨薇扑来时,她没有躲避,甚至还轻轻松了一口气。
有逸儿他们在,陈雨薇也不可能在逃脱了,她会带着这些年的一点一滴,去找郁承泽。
骄傲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还有,她会告诉他,她很想他。
房间里,风莫依在为锦瑟医治伤口,
兰安踏出门口,看着天天隐隐的黑云。
这些年的委屈就像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通通快快的下一场雨之后,便也会雨过天晴了。
金銮殿内,郁千逸身着帝服端坐高座,汪德全静静的站在他身旁。
殿内,无数暗卫显出了身影,下跪在地,静静的等待着郁千逸的指令。
郁千逸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一个笑。
殿外,天行道人的尸体躺了一地。
郁千逸抬起手,指尖轻扬。
“去吧,将朕的爱卿们都带来,让他们看看,今日之后的南华会是何等模样。
“遵旨。”
郁千逸话音一落,暗卫们恭敬的应声之后,四散往皇城而去。
郁千逸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大殿,心中生出一股空虚来。
“墨儿,今日,将一切都结束吧。”
景合宫内外的千墨,好像听到了郁千逸说的这句话。
她看了看天空暗沉的乌云,狂风呼啸,带来一股血腥之味。
元一行看着千墨,他现在算是对她刮目相看。
“本主没想到,就凭借一个名字,一副相似的容貌,你就能够猜出来。”
原本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南华公主身上,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亲自前来南华,就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南华皇宫。
他的目光,是整个天下。
不管是南华,还是北清,东林,西莲。
最后,这些国都只能重新规划到他元家之下。
渊国的历史,定将会重新绽放出属于它的荣耀和光芒。
可是现在,元一行看着千墨,却是真真切切的起了杀意。
天回轮转,九九归一。
当年的郁苍舞攻破了渊国的大门,将天行道的心血一举烧毁在万阴谷。
百年之后的今天,他定然不会再让郁家之人再次毁掉天行道的一切。
“天行道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从郁承泽察觉陈雨薇背后之人开始,他就已经告知了郁承乾。
这些年,郁承乾看似一直镇守边关,不在朝中活动。
但其实他就在着手查这些事情。
不止如此,左相也暗中派人监视着陈雨薇,在坚持不懈之下,才依稀看到了天行道的身影。
联想起当初也在江湖中作乱了一段时间的天行道,也坚定了郁承乾灭天行道的决心。
十多年铺盖的一张网,按捺住心中愤怒的杀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才一点一点的将他们全部笼罩在这张网下。
害父之仇,不共戴天。
南华郁家和天行道,注定纠缠不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个念头,同时在千墨和元一行脑海中浮现。
千墨看着元一行,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她声音清冽,伴着呼啸的风声,带着噬人之意,一字一句,响彻在每个南华人的耳旁。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胆敢乱我南华者,杀无赦!”
“乱我南华者,杀无赦!”
余声回响,响彻在整个南华皇宫。
夜沫袖口一扬,一朵璀璨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景合宫内,一排排弓箭手动作快速的跑出来,手中弓箭拉开,直直对向天行道之人。
无数黑衣卫士从宫外包围而来,和原本守在门口的天行道之人激战在一起。
元一行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他手一挥,率先向千墨冲去。
千墨看着一脸无畏的元天人,手握成拳,迎上他的掌风。
来吧,今日就先试试看,到底是你棋高一着,还是我绝处逢生。
天行道之人皆知退无可退,眼中杀意弥漫,挥舞着刀剑就和南华之人战在一起。
灵煞阁阁主练一行,南华右相林一行,天行道道主元一行。
三个“一行”,三人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练一行,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为爱疯癫而死。
林一行,前半生潇洒俊逸,后半生郁郁不得志,虽贵为南华右相,却终究是碌碌无为了许多年,蹉跎岁月。
元一行,虽贵为天行道之主,看似地位尊贵,其实却是人人喊打,他的身上,承载着元家先祖的殷殷期盼,这一生,他都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元家而活。
而一行取名之意,便是一人踏血而行。
两百年前的元天人和渊国国君如此,四十年前的练一行,林一行,元一行如此,而十多年前的天行道圣女元血瓷和风沫,同样如此。
元家向来主张一人王者,但不知是不是天意便是如此,元家最多的,还是双生之子。
一人为王的血脉深深镌刻在每个元家人血液中,在元家人心里,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
当初留下的是自己,那其他人就是不被元家承认之人,是被抛弃的人。
被抛弃的人,是生是死,是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还是伤残病死,都和元家无关。
有时候,不知道被抛弃的人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会是如何感想。
也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是否也羡慕过不用承担元家重任的兄弟们,粗茶淡饭能裹腹,茅草土屋能容身,就这样轻松的度过一生。
但最后,元家的王者,都会收敛起所有的心思。
他不需要与其他人相伴而行,也不能被任何人左右,只能自己一个人握起手中王权,俯视天下苍生。
他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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